第73节
小巧一听这话头,吓得一个劲朝雨蝶扣头:“小姐,小姐,事已至此,小姐您可要想清楚啊……奴婢命贱,打死不要紧,可小姐您也得为自己着想啊!”
邦邦几声响,小巧的额头已经磕出个紫红的印子,雨蝶被她一吓,出了一身的汗,才总算冷静下来。
小巧说得没错,事已至此,如果此时让爹知道此事是她的谋划,羞愤之下,他会不会把她打死?
应当不会,爹还是舍不得的,但很可能会抽她一顿鞭子,再逼她嫁进沈家。
她忽然觉得浑身的力气被一下子抽走了,一时站不住,跌坐到榻上,吧嗒吧嗒地掉泪。
梁有德见这两人的模样,只当是事发突然,闺女一时接受不了。而小巧这丫头也是,愈发地不着边际,他虽治家严格,又怎会因此就将她打死。
......
青岚姐弟俩从梁有德的书房出来,走到院外的时候才发现文清正提着文房盒站在院门口。
旁人都已经走光了,他还在,倒像是特地在等她们的。
青岚此时不太想过去,她先前提醒梁先生庆安昨日早早离开了学堂,是把袁文清甩在里面了。他此时还留在这,也不知是要说些什么。
反正此事即便不是他做的,也是因他而起,她是不会道歉的。
作者有话说:
6.20早补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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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谈判
◎......◎
“表哥, 是在等我?”庆安朝文清快走了几步。
方才除了姐姐以外,就只有表哥为他说话,他心里是很感激的。
文清闻声转过身来, 见庆安待他依然热情, 青岚却并不看他,低着头不知道在瞧什么。
他一双浓深的剑眉微微簇起,英朗的面容上显出些愧色。
“正是……”他应了庆安一声,斟酌了片刻才问道,“不知梁大儒有没有为难你?”
其实原还有一句话想和表妹说,但她这样的神情,他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庆安神情黯然:“先生认定是我偷藏了那东西, 说回去和他闺女商量一下,再谈如何了结。不过, 此事我实在是冤枉的。”
文清的眼中愧色更深:“那是自然,我绝对是信你的!”他极认真道,“......此事太过蹊跷, 我后来想起一些事, 虽不知还有没有用,但还是觉得该提醒一二。”
他其实隐隐觉得此事或许是与他有关, 却不想说出来, 让表妹生出不该有的误会。
青岚听他是这口气,才抬起头看他, 文清见她神色如常, 并无半点厌憎的意思, 心里立时敞亮了不少。
“一则, 七表妹说亲眼看见你拿着帕子, 这本身便是奇怪了。二则, 我早上进学堂的时候,正好撞到七表妹跑出来,她那时似乎很是慌张……”
他不好说得更直接,觉得话点到这,那姐弟俩一定懂了。
“世子爷说得极是,多谢提醒!”青岚向他笑了笑。
此事自然是和沈常樱有关的,她只是苦于没有证据。即便说了,梁大儒也只会觉得是他们姐弟俩推诿狡辩。
文清见青岚笑容也如常,觉得一颗心蓦地落了地。
庆安极有可能是被他连累的,她这么聪慧,一定也能看出来,还好她没有怨他。
青岚却在专心想那帕子的事:“……我看我们的书案一直是极干净的,虽然窗户整日里敞着,但每日一早到了学堂,那书案摸上去一丝灰尘都没有,想必是梁大儒的书童擦洗的吧。世子爷可知他每日何时擦洗书案?”
文清略一回想:“应当是每日一早,学堂开门之前。我记得那书童提起过的。怎么了?”
青岚抚了抚下巴:“若我是那塞帕子的人,为了确保那帕子不被书童发现,便不会在他擦洗之前塞帕子进去。也就是说这帕子是在学堂开门后,我们进西厢之前,被人塞进去的。”
文清和庆安经她一提醒也有所领悟,庆安道:“若没记错的话,好像除了七妹妹以外,旁人都是跟我们差不多时候进去的。”
青岚点点头,八九不离十就是沈常樱了。
......
青岚与庆安告别了文清,往她的院子走,庆安始终紧蹙着眉头,话也不说一句。经过四房院子的时候,他突然要进院去找常樱说话,被青岚一把拉住。
“你找了她又能如何?她会跟梁先生承认是她陷害你和梁家姐儿?你这样贸然进去,怕还要生出别的事来!”
庆安定在原地,呼哧呼哧地喘了好久的粗气,拳头上的青筋一道道绷起来。
“……姐,你说的我都明白,可我就是想问问她,我与她好歹是堂兄妹,我又从未害过她,她何以如此待我?”
青岚叹了口气,扶住他的臂膀推他走。
她原想说或许是沈常樱还记得上次的仇怨,但转而一想,不说也罢。世间许多恶意原也是说不清楚根由的,也该让他有所体会,日后才好生出些防人之心。
......
沈茂今日一到家,下人就告诉他梁大儒等他多时了。梁有德本就是北直隶最受人尊敬的大儒之一,沈家又是书香门第,最是尊师重道,沈茂怎敢怠慢了他,于是连补服都来不及换下来,便匆匆去花厅见他。
二人说了不多一会,沈茂便脸红脖子粗地送了梁有德出来。
“梁先生请放心,都是沈某家教不严,以至于出了这样的事,待沈某回去责问清楚,定会给令爱一个交待。”沈茂十分郑重地向梁有德行了一礼。
梁有德睥睨了一眼沈茂递到他眼前的后脑勺,鼻子里哼了一声:“那梁某便等您的回音了。”
说罢,拂袖而去。
沈茂半晌才抬起头来,连口水都没顾得上喝,便直接去了老夫人周氏的松龄馆。
他怒气冲冲地让下人将庆安也唤来,一张黑脸吓坏了好几个小丫鬟。
“儿子原当他是个老实的,”正房里,沈茂对周氏道,“谁成想,他竟然做出这等有辱门楣之事!......儿子在礼部累了一天了,一进门就挨了梁先生劈头盖脸一通数落。您是不知道,这酸秀才骂人有多难听。您儿子也是四十好几的人了,在朝里也算是混了一官半职的,竟然为个小的还得受这个罪。”
他越说越气,连茶都不想喝,专让人往茶盏里倒晾凉的白水,一口接一口闷下去,好像动作稍慢些那火气就要冲上来烧他嗓子眼儿似的。
周氏看了他一眼,轻描淡写地“嗐”了一声:“我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大儿子一向极在意脸面,政务上虽无什么大的建树,德行上却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偶尔挨了自家教书匠的几句数落,就受不了了。
“不就是一条帕子的事么,你把那姑娘叫来让我瞧瞧。若人品还凑合的话,给庆安纳个妾就是了,用得着这么着急上火的么!”
“娘!”沈茂惊得差点跳起来,不喊母亲,直接喊娘,“这事还不够大?我本是盼着他好好读书,将来和应书一样,考进士做官的,不成想他小小年纪,别的还没学会,倒先学会了偷香窃玉这一套,那他日后还能有什么出息!......再者,您以为纳妾就能了事啊?人家是要做正妻的!”他用指节使劲扣了扣周氏的炕桌。
周氏被他吵得头疼,耐着性子讲话:“你呀你,心放宽些,要不你这辈子也就做到侍郎了。”
她也不看儿子是个什么表情,只管抓了迎枕给自己垫着,慢条斯理地吹了吹茶盏里冒出的热气。
“你也说那梁先生是个酸秀才了,他说的话就一定是真的?我看我们庆安老实得很,那必是被他们梁家算计了。人家孩子敬着你,叫你一声大伯父,你本该庇护着他,给他排忧解难,结果这一出了事,你不说先找孩子问清楚,倒先怨孩子不好。要我说,你就告诉那姓梁的,正妻别想,要来就只能当个妾!”
沈茂差点被她气笑了:“知道您疼孙子,可人家还疼闺女呢!您说人家算计咱,您得拿出证据来,否则就是咱们理亏。人家梁先生说了,咱们若不答应,人家宁可不在咱们家教了......”
“他爱教不教!”周氏截了他的话,“我就不信了,整个京城找不出第二个教得好的先生?”
“娘啊,”沈茂隔着炕桌往她身前凑,“您说得轻巧。整个北直隶,能教出□□位进士的大儒就那么几位,各个都早就有了主顾。梁先生要是走了,咱们上哪再找个跟他一样好的?您别忘了,咱们家小辈里,中了进士的就应书一个,儿子怕他日后孤掌难鸣。”
周氏朝他一摆手:“你不是一直说庆安有天分么,那师父就算差些,孩子一样能出人头地。”
沈茂叹了口气:“那也不只是小辈读书的事。梁先生名望高,来咱们家又这么多年了,突然间走了,外人不得问个缘由?庆安这事要是传出去,人家得说咱们家教不严,勾引良家女不成还把人家赶走。到时候儿子被人抓住了把柄,这官才真是做到头了!”
沈老太爷生前官居高位,沈茂说的这些,周氏自然是懂的。
她抿着唇半晌不语,后来干脆将茶盏一放:“那我不管,你去想办法。我庆安好好一个孩子,自小没娘不说,现在他爹也不在了,我这个当祖母的不能再给他找这么个媳妇。”
沈茂一听这话,仰天长叹了好几声,叉着腰在屋里来回地踱步。老太太真真是要逼死他。
要说这老太太也是偏心,老三在的时候她偏疼老三,如今老三不在了,她就偏疼老三的儿子。
他正发愁的这回功夫,庆安已经到了。
庆安早料到大伯父找他所为何事,整个人都紧绷着,待沈茂一问,便答道:“侄儿跟那梁家姑娘连话都没说过,又怎会……”
“那你藏人家帕子做甚!”沈茂突然打断他,声音粗暴得很。
“你跟孩子吼什么!”周氏一皱眉,“还说不准是谁的错呢!”
当初接两个孩子过来的时候,她这大儿子还信誓旦旦地说一定把两个孩子当自己的孩子一样......这要是他自己的儿子,他能这样?
庆安梗着脖子,一个字一个字地咬着道:“侄儿从不曾拿她的东西。”
沈茂冷哼了声:“不曾拿......”他有脾气却不好当着母亲的面发作,青着脸坐到圈椅里,一点点往下顺气。
周氏握了握庆安的肩膀:“祖母信你,让你大伯父好好帮你查查,绝不冤枉了你。”
沈茂又叹了一声:“娘,那帕子就他抽屉里,而且樱姐儿亲口说她看见庆安拿着那帕子来着,这还要怎么查?”
周氏还要再说,守在门口的丫鬟贞儿走进来通报,说四小姐和族里的沈炜少爷求见。
周氏点点头:“让她们进来吧。”
岚丫头大概知道她不喜欢她,所以若非请安,是绝不会来她这里的,甚至连请安的时候也都站得远远的,绝不往她跟前凑。此时特地跑过来,想来是担心她弟弟。
她倒是因此对她有了些许好感。
青岚与沈炜一同进来见礼,青岚开门见山:“......因为今日的事确有蹊跷,所以想先请沈炜弟弟把当时的情形说给您二位听。”
沈炜说得虽缓慢,却很细致,当时谁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几乎都说到了,常清、常樱两姐妹的言行自然也在其中。
周氏边听边瞟着青岚,这么多人说了这么多话,哪有人能把这前前后后记得如此清楚,这两人分明是事先演练过的。
“你说的这些可都是真的?”她听罢问道。
“绝对没有假,当时还有沈闻、沈岳和世子爷在,都能证明。”沈炜笃定道。
周氏这才点点头,虽说这两个孩子串过词,却应当没有说谎。那樱丫头和清丫头维护世子爷的话倒也的确像是她们说的。
“母亲,”沈茂显然有些难堪,朝周氏倾了身子,“清姐儿一向友爱兄弟,她之所以这么说,一定有别的原因,又或者沈炜记错了、记岔了?”
周氏心里哼了声。说到自己的孩子就想着找找原因了,方才不由分说就要教训庆安的气势哪儿去了?
“记不记错,明日我把世子爷请来问问就是了,他可是你媳妇的亲戚,总不至于偏向吧。”
周氏无意纠结于那两个女孩儿的错,只问青岚:“事情已经说完了,你还想说什么?”
“事实如此,这帕子究竟是怎么回事,祖母、大伯父心里自然有评断,也轮不到青岚来说。眼下梁大儒紧咬着不放,可若是让庆安不明不白地赔上亲事,青岚又不甘心。青岚倒是觉得还有一个办法可以一试,或许可以将此事妥善了结。”
包括庆安在内,众人皆是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