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顾希由在办公室看着进场的人数，他桌子上有副全黑色镶金边的半面面具，乍看之下与酒吧里的工作人员是同系列的面具，但在他左眼下，却有着一个小小不起眼的王冠。
  这几个月他帮忙着教授打理着学校眾多学生的作业，要赶在放暑假之前弄完，偶尔的星期五晚上还得过来看看，都有点闹胃疼了，导致他酒类暂时不敢碰、酸的果汁也很少喝。
  蝉鸣不断的夏天已经放暑假了，今晚来了很多疑似大学生的客人们。
  他嘴角抿起了有些讽刺的笑。
  呵…现在的大学生可真会玩……
  门被轻扣了两下，进来的是一个戴着面具的少年，正确来说，是偽装成男孩子的女生。
  “二～东～家～。”
  那女生一来便往顾希由的大腿上一坐，嗲声奶气的喊他，甚至还搂着他的脖子。
  顾希由瘪嘴无奈，冷声喊着她下去。
  “虹虹，下去。”
  虹虹摇了摇头，赖皮说不要。还嘟着嘴告诉他说要把第一次给他。
  “不要。二东家，我把我的第一次给你好不好？”
  “那我起来。”
  “好好好，我起来就是了！”
  被唤为虹虹的女孩赶紧从他身上下来。
  开玩笑！给他站起来，她屁股又要遭殃了！上次她也是这样开他玩笑呢！结果她真的摔到地板上了！真是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吴虹，以后别再说这种话。女孩子家不要随便把第一次给了不重要的人。”
  “知道啦，不就开个玩笑……”
  她在心里默默做着大鬼脸吐舌头。
  二东家真是块大木头，她暗恋他他都不知道！略！
  “这话可以乱开玩笑？”
  顾希由假装微怒的拉着她脸颊皮，被虹虹哎呀呀的跳开了。
  “好啦，我不说就是了！你再扯，我粉就要掉了……。咦？二东家，你今晚要出去呀？”
  她瞧见了桌上的面具，不禁惊喜的一问。
  “嗯，去酒吧晃晃。那你进来做什么？”
  虹虹那脸八卦又神秘的朝他一笑。
  “二东家，那人又来了！”
  他自然知道她指的是谁，方桀昊，星眠酒吧的常客之一，打从他上次见过他在外场弹钢琴的样子后，他几乎天天都来酒吧。
  以往他坐着，是看着喧闹的人们热闹，然后他静坐一角的模样。
  现在他来，是偶尔抬眼，在场内寻找着什么的样子。
  他心里隐约有个底，却故意不去店里，也不在客人的面前弹钢琴了。
  然后大家便饶有兴味的私下观察他一举一动，就算他不想听，还是有人会跑来他面前说。
  “来者是客，总不好赶人家出去。”
  虹虹嘻嘻看着他曖昧笑了起来。
  顾希由再度瘪嘴无奈，扳起脸说：
  “很间吗？我今晚会特别查你的业绩，卖不出三十杯酒，差的杯数，一杯补一万。”
  “老闆我去工作啦！！！！”
  虹虹一听可不得了，吓得赶紧落荒而逃，还记得把门关上。
  她超爱钱的好吗！！！钱只能进不能出啊！！
  顾希由无奈摇头，这虹虹还比他大2岁呢！玩起人家时却跟他妹妹一样，混世小魔王一个！
  说起虹虹，就不能不提起她以前的身世。
  当时她谎报年龄在餐厅打工，被她正发酒疯的父亲揪着头发打，她哭喊着求饶说这个月的薪水预支过了，无法再预支了！
  那酒鬼父亲不信，抓着就是又踢又踹。
  是吴楠何看不下去，抓着他父亲的手叫他别在别人的餐厅闹事。
  那酒鬼见有人出面抱不平，开口便是要钱，不然他回家照样打她。
  看来这酒鬼很常利用别人的同情心趁机勒索。
  虹虹哭着请那男人不要给钱，她还不起的……
  那酒鬼父亲反手就给了她一巴掌，叫她贱货！叫她闭嘴！
  吴楠何从钱包丢了三千块给他，那人捡了钱马上就跑了。
  留下被打得狼狈不堪的虹虹及一个烂摊子给她。
  虹虹虽然被打得很疼，但还记得跪在地上叩头谢谢眼前这不认识的叔叔，说她很抱歉！等她存了钱会还他的！
  吴楠何站在她面前，面无表情的叫她起来。
  虹虹不敢，从小到大，她被打得只要有人凶一点，她便只会发抖，动都不敢动。
  吴楠何蹲了下来，伸出了手，虹虹怕得捂着头，不敢看对方。
  那隻手落在她的头发轻抚了下，很快收了回去。
  “我不喜欢有人跪我，会短命得很快。”
  虹虹才敢站起来。
  “那种家你还敢回去吗？”
  虹虹摇摇头又点点头。
  “原因？”
  “我、我没地方去……”
  “那你换过来我这边打工，你那欠的薪水我给你补上，我朋友的餐厅后面有个没人用的休息室，你可以暂时先睡那里。”
  虹虹仍旧害怕的摇头，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道理她还是懂的。
  “叔叔，谢谢您，但我不敢……”
  “是不敢还是不要？你这辈子或许就只有这一次可以逃开他的机会了！你确定不要？”
  虹虹这才敢抬头看着吴楠何的眼睛。
  那眼里虽有她常见的不耐烦，但至少他是看着她的。
  反观于其他人，她曾经待过的餐厅的同事、老闆，在她那个酒鬼父亲每次来讨钱，见她被打，都没人愿意伸出援手，甚至她当天就会被解僱，东欠西拖，她没什么薪水可领，也没钱还前几个老闆钱。
  可怕的是……她前几天听到她父亲跟人联络，想把她卖去剥皮寮…………
  她吞了吞口水，还是迟疑道：
  “叔叔，我不敢，我不管换什么工作，都会被他抓回去的……”
  吴楠何叹了口气，稍微放软了语气说：
  “放心吧孩子，我会让他不敢再来找你麻烦。”
  当下虹虹也不知道哪里生出来的勇气，就大胆的跟着他离开了，虽然她衣服又旧又有些破烂。
  本来她还说那她先回家拿几件换洗衣服出来，但因为那叔叔说不重要的就别回去拿了！
  她想了想，那个家除了带给她恐惧，唯一重要的可能就是课本了吧！
  吴楠何被她逗笑了，不是什么家人的遗物，居然是课本？！
  他将她载回她家时，幸好那酒鬼父亲还没回去，她衝进去用最快的速度，将她认为重要的东西用黑色塑胶袋扛了两大袋出来！
  其中还包含她不知道几岁就盖到现在的小破被。
  吴楠何当时笑到肚子痛，虹虹脸都被他们笑红了。
  吴楠何在车上问她叫什么名字？
  虹虹低着头很不好意思的说：罔、罔腰……
  吴楠何再度没气质的笑到肚子痛。
  等他笑够了，揩掉了眼角的眼泪，对她说：
  “你太有趣了！我收养你吧！以后你就跟着我姓，叫吴虹，彩虹的那个虹。愿你以后人生，雨过天晴有彩虹。”
  “不行不行！收养我会赔钱的！！！”
  “怕什么！我跟我朋友有个坏习惯，就是喜欢捡孩子养！”
  他指了指前座的两个少年说：
  “他们也是我捡的。”
  “啊？”
  那是第一次吴虹知道，什么叫作感动的落泪，什么叫作自由的空气。
  虽然她不知道吴楠何用了什么方法收养了她，但她真的再也没有见过那酒鬼父亲来找她要钱甚至被毒打一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