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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那边儿苏一已经碎着小步子去了王爷身边,满脸添笑。这又是为什么呢,自然是王爷替他们又招揽了生意。生意越多,陶师傅对她就越好,教她手艺的时候就越尽心。这么一段日子下来,她的手艺已能算得上熟练,再学不多久,也就能出师了。
  她正暗喜,王爷又叫她坐下。这会儿总不能在那么多人面前磨磨唧唧的,是以苏一回了声“谢王爷”,也就坐下了。她要伺候着王爷,自然找话与他说,便问他:“您怎么得空过来?”
  原是寻常问候语,要问的其实还是他为的什么过来的。然王爷却仍不依这路子,开口说:“本王没空才是稀奇呢。”说罢了不等她摆出结舌的模样,又问她:“这些日子怎么没去王府给我请安?满打满算,也有十多日了。”
  苏一有些愣神,没想到他还算着日子。忙道:“原昨儿个要去的,结果因事耽搁了,没去成。昨儿又想,那便今儿去吧,结果您就来了……可不是巧了么……”每次她忍不住想往王府上去的时候,他就先来了。可是又不知道他到底来做什么,因又问一句:“您是来找我的么?”
  问完这话忽觉千百道目光从她身上拉了过去,像凌迟一般。忽自个儿也觉得这话问得不好,怎么她也不该这么问王爷,忙又换了话问:“您是来铺子上定首饰的么?”
  王爷笑笑,“我是来定首饰的,也是来找你的。”
  苏一有些愣,又叫那些不时扫过来的目光扎得神思不定,说话也是不及细细思过,接了话又问:“您找我做什么呢?”
  王爷轻声,“你觉得呢?”
  听着他的话总多心出许多暧昧,苏一觉得自己又问错问题了,脸红了大半。不好叫人瞧见了,便忙低头把手盖在脸上,挡住半边儿。这会儿又觉得往下说什么都不好,自往他面前凑凑,颔首小声,带着些央求,“要不咱们出去说罢?”
  作者有话要说:  嗯,改文名了,假装自己很文艺,哈哈
  ☆、衷肠
  “好。”
  王爷也小声, 弄得两人间像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般。他起身出铺子,苏一也便起身跟在他身后,把头埋得低低的。饶是如此, 也挡不住别人眼里瞧出些什么来。两人出了铺子刚一阵儿,便有姑娘问陶师傅,“她和王爷到底什么关系?你知道么?”
  陶师傅一边记首饰一边收银子, “你们不是瞧出来了么?”
  那姑娘嘴角往下拉了拉,“她有什么好的……”
  陶师傅抬头瞧她, “王爷人就好这口, 还真不是好不好的事儿。”
  他也心生好奇呢, 苏一与寻常姑娘比起来, 除了样貌出众些,确实没什么旁的可称道。便说与他学的这一门手艺,搁女孩儿家身上也是不加分的。往常那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绣楼里做些荷包香包的,那才叫真姑娘呢。况她还是脾性暴躁的, 年至十八了也没相上个人家。可人王爷偏就瞧上了,你说奇也不奇?
  他又为什么笃定人王爷就是瞧上了苏一呢?这也是明摆着的事儿, 苏一自个儿不敢往上想, 只当摸不透王爷的心思,可他是瞧得真真儿的。人家那等子身份,何故没事儿要亲自往他的小铺子上来?今儿还说白了的,说是给他们揽生意来了。他与陶家可没交情,全都是为着苏一来的。才刚那打情骂俏的模样儿, 可一点也不避讳叫旁人瞧见了。
  姑娘们又三三两两聚在一处嘀咕一阵,陶师傅便不管了。只要有钱赚,旁的顾他什么。因着她徒弟苏一攀上了王府这高枝儿,连带他铺子也得利。这叫什么,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耐着性儿把这些姑娘招呼到出铺子,却有一个姑娘留了下来,与他说:“陶老板,我能在铺子里待会儿么?”
  陶师傅瞧她两眼,锦衫缎裙,金簪玉铛,不像是无家可归的人,却不知她等在铺子里为的什么。才刚她也没定首饰,是以态度上便不那么殷切。他往自己的桌子边去,闲闲道:“姑娘随意坐吧,我就不腾出手来继续招待您了。”
  “诶。”这姑娘应了声儿,自去交椅上坐下。因算不得上门客,便把手掖在大腿上只顾坐着,并不斟了茶吃。她坐着也是没趣儿,便不时瞧两眼陶师傅打首饰,又瞧他手边儿搁着各样式的工具。她平常不大出来,以前即便出来也是往憩闲苑那等子地方去。最近才慢慢了解这市井深处的生活,喧闹芜杂,却好像也不坏。
  陶师傅不知她是谁,也没那心思问,自顾打自己的首饰罢了。正敲了一阵,听门上有声儿,转头去瞧,是他儿子陶小祝回来了。回来了也只是随意一声“我回来了”,并不如以前那般亲切。他便应也不应,就与陶小祝来个冷脸对冷脸。他是去给周家挑豆腐的,难不成他还给他斟茶再问一声“累不累”?不过心里暗“呸”一声,也不知呸谁的,面上不作声儿罢了。
  陶小祝也是无所谓,自往交椅边去。挑了豆腐回来,自然要吃茶解渴。交椅上坐着的人他也瞧见了,不过没心思多瞧。正吃了两杯茶,忽想起什么,便把目光直接放到了那姑娘身上。细细看了两眼,这会儿便想起来了,这是沈家的三小姐。
  他慢慢放下手里的茶杯,忽说了句:“哟,什么风把您吹咱们这来了,三姑娘。哦,也不是了,您这会子是周家大奶奶。”
  陶师傅听他这阴阳怪气的说话,也便抬起头过来瞧。三姑娘又是周家大奶奶的,在脑子里回量一阵,自然就对上了沈家三小姐的号。他是没见过的,不知这位是谁。这会儿听陶小祝说出来,自己也满肚子问号,怎么她来他家铺子上干坐着做什么?
  沈曼柔听了那“三小姐”和“周家大奶奶”都不是十分受用,脸蛋红了红,说:“您认识我?”
  “不认识。”陶小祝自去柜子里拿首饰,到桌边坐下,“就是早前在苏家门前瞧热闹,见过您一回。那事儿闹得大,这会儿认识您的人也该不少。大娘和安心日日间卖豆腐养活你们,辛苦不说,也挣不出多少钱来。您倒是还有闲钱,来铺子上定首饰。有这个钱也该省着,给大娘买米买菜才是。日日在家白吃,还要穿金戴银,也就您了。要说你们这些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娇贵呢,一辈子不知柴米油盐贵。”
  沈曼柔叫他说得脸白一阵红一阵,到底是在人家铺子上,不好分辩什么。她小声儿,“我来铺子上不是定首饰的,是找苏姑娘的。”
  陶小祝听到她说是来找苏一的,更是不大欢喜,仍是刻薄嘴,说:“真个是攀上高枝儿变凤凰了,你们这样的才配得起在一处玩呢。像咱们,给你们提鞋都不配。”
  “你就不配!”沈曼柔还没出声儿,倒是陶师傅撂下铜锤子叱陶小祝,略回头瞧他说:“我怎么养出你这么个东西,越发嘴碎起来,跟那周家姑娘学的?阴阳怪气什么声口?你要是不能说话,就甭出声。怎么,人家沈三姑娘也惹到你了?”
  “她这会儿算哪门子的姑娘。”陶小祝冷笑一声儿,平常没少在周安心那处听她的闲话。周安心能说她什么好?不过也就是好吃懒做,富贵小姐做派那些话,可见陶小祝对她是没有好印象的。他驳完陶师傅这话也就不说了,没得再吵起来。
  陶师傅也懒得理会他,转了头去跟沈曼柔说:“你且坐着吧,一一待会就回来了。”
  “嗯。”沈曼柔应了声,到底没说什么。
  +++
  那边苏一跟王爷出了铺子,一路往南离了南大街。她一直埋着脑袋,好一阵子才将脸上的红热散尽了。因着老说错话,这会儿便不先提了话来说。王爷领着她走,便先与她随意扯起些闲话来,又问她些以前的事。
  苏一不知道他怎么老对自己这些事感兴趣,但问了便只好回他。小时候说过的那些便不说了,索着记忆里听起来还有些意思的说与他听。说罢了,便听他说:“你们这样的才有趣,不像我们宫里长大的,打记事起就没多少趣事儿。四岁开蒙,每日学的都是四书五经古诗骈文,得闲的时候不多。”
  苏一笑笑,“您说我们好,我们却都觉得您那样儿的才不枉活这一辈子,什么都见识了。不像咱们,吃不饱穿不暖也是有的。这种苦处,像您这样儿的人不能理解。之于旁的,想也不敢多想。”
  王爷步子放得慢,“表面瞧着光鲜罢了。我母妃原也不过是个普通宫女,一朝得幸生了我。从小我便常听人说我母妃如何上不得台面,受尽嘲讽。那时我不过六岁,她就遭人所害去了。后来我被安排进紫宸殿,叫那时的淑妃娘娘为母妃。淑妃娘娘也有自己的儿子,便是现今龙椅上坐着的那位。对我能如何用心?养着罢了。”
  苏一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跟自己说这些个,听罢心头觉得有点闷,也不知怎么开解他。她闷声听着,步子随他走得慢。心里那种感觉应是心疼了,想着他长这么大,不知受了多少非人的委屈。他们的日子确是瞧着光鲜,背后不知又有怎样的一番苦处。
  后来,王爷又絮絮叨叨与她说了不少。再说的也都是家长里短的寻常事,其中心机和隐忍都是苏一自个儿听出来的。然虽听得出,却还是不知接些什么话。她没过过那样的日子,只觉得十分憋闷罢了。倘或换了她,在那高墙深宫里,怕是一日都活不下去。
  这般说着话,便到了一座寺庙前。王爷抬步往庙里去,她也便跟进去。这会儿游园逛景,城里城外的道观寺庙都是好去处,也不算走错了地方。倘或有什么心愿,烧柱香祈个福也是顺手的事儿。
  苏一去观音殿祈福,烧了香抱在手里,在蒲团上磕头。求的是她爷爷的健康长寿,这会儿再多加个王爷,希望他往后事事顺遂吧。在宫里呆了那么多年,又经历过夺嫡之事,往前的日子一定过得辛苦。这会儿既安闲下来了,便要事事开心顺遂才好。她磕完头起身把香插去香炉里,与王爷出观音殿。
  这会儿不提那伤感的事了,苏一便又想起铺子里问的话来,因还问他:“王爷,您还没说,今儿来找我什么事呢?”
  王爷回她话,“也没什么要紧,不过是这些日子乏味,找你来说说话。”
  日子变得乏味,也还要怪她。这会儿来找她确也是应该,自然是要尽心陪着人说话给解闷儿的。苏一跟上他的步子,嘴上说:“都是民女的不是,要不是我一时口快,说您平常总去憩闲苑,也不能闹得您这会儿连处放闲的地方没有。往后,民女再也不往外头说您的事了。再说的话,叫我烂舌根子!”
  王爷侧头瞧她,“也没什么要紧,换你没事儿陪我还有意思些。等明儿小白配好了戏班子,也就没那么无趣了。我就这么个身份,眼下是没什么用的,能给你拿去赚些银子,也算有价值了,你说是不是?”
  是不是?苏一直了直眼,可不敢说是也不敢说不是。她略过这话,自拉了小白来说:“等小白配好戏班子,不知猴年马月呢。他不是往姑苏去了么?这一来一回在路上耽搁的,再加上在那处寻人的功夫,得要两月余。他再想玩玩的,三个月怕也回不来。”
  王爷停住步子瞧她,满脸地懵意,半晌问她:“小白往姑苏去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  王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知道她的所有事,也想让她知道我的所有事~
  后天考试了,这几天就日三千吧,考完没事了加更,爱你们,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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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感谢(づ ̄3 ̄)づ╭?~
  ☆、实话
  苏一眉心跳了跳, 心道他竟然不知道这事儿,因说:“昨儿走的,他来铺子上与我道别, 您不知道?”
  王爷收掉懵的表情,幽幽道:“看来……他一回来我就得让他回京城去了。”不过是让他凑个能打发时间的戏班子,可没叫他这么尽心尽力啊。他尽心尽力不打紧, 耽误的可都是他的时间。
  这又怎么是好呢,许砚在心里想了想, 又幽幽说:“这么瞧来, 也只能我每日抽些时间出来往你铺子上去了。”总不好再找个借口, 叫她往自己府上去, 显得居心不良一样。既然说出来的是为解闷,那往她铺子上去,也算是给自己寻乐子吧。小白不作美, 他就自个儿降降身份,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苏一想着却是, 他的日子竟乏味到这样了?连叫那些人瞧也不在意了?这得是多无趣才能如此啊。原她不过一时无心,就对他生活产生了这么大影响?她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想了想说:“咱们铺子还不比憩闲苑好呢, 也要叫人当猴儿一样看。王爷若是实在无趣,多往城中好友家串串门子。或着门上有清客,拉了一处下棋谈天,也都使得。”
  搁以前,这些也都是他常做的。可这会儿总觉得少了那么些趣味, 到底还是想往她铺子上去。许砚一面抬脚出寺庙侧门,一面说:“往你们铺子上去,还能帮你师父多赚些银两,也算是功德一桩了。下棋论诗谈古的,早也腻味了,不比这个新鲜。我瞧你这意思,是不想我上门去?”
  这可不敢,苏一跟着她出侧门,“您想来谁敢拦呢?我是怕您老往咱们铺子上来,跌了身份。您不比咱们,咱们成天都在这街集人群里混迹,最是上不得台面儿的。您要是真想来,我日日沏了新茶等您。”
  许砚这下瞧着才是满意的,也便算是定下了这事儿。此外没有更多要紧的话,不过都是东拉西扯些闲话来说。王爷倒还记得她那个师兄王石青,问她,“出了王府后如何了?”
  这事儿也算段故事了,苏一向来在王爷面前搂不住话,这会儿也便有一说一,道:“原来爷爷和师伯商量了,要留了他下来,让他赘到我家。他虽是瞧着不错,样貌不差还做得一手好菜,但我想着没摸透他这人的品性,不能胡乱定下,就说先叫他留下,旁的以后再说。”
  许砚听到这眉心跳了跳,不等她说完就问:“他留下了?”
  “他留下倒也好了。”苏一语气万分惋惜,“师伯不愿麻烦咱们,夜里偷偷跑了。他偏钻牛角尖儿,要去找他,怕他一个人在外没有日子过。这天下之大,往哪里找去呢?说了他也不听,悄没声儿也跟着跑了。不知去了哪里,也不知还回不回来。”
  听她说没留下不自禁松了口气,可听下后头的又蹙了起来,许砚眉梢轻抬,继续问她:“你希望他回来?”
  “自然是希望的。”苏一只顾跟着他走,也未往他脸上瞧,嘴上仍是实诚地说:“您是不知道他做得菜有多好吃,吃一顿就想吃一辈子也不夸张。他要是留在我家,我和爷爷的一日三餐就有着落了。”说完仍是一脸的惋惜。
  许砚清了清嗓子,原是叫吃的收买了,便问她:“比王府的菜还好吃?”
  苏一想了想,她好像是吃过王府上的菜。除夕夜那一晚,她跟王爷一块儿吃的。若对比起王爷的菜来,那便不是一个等级的了。王府里有的东西,他们没有。还有那般费时费力的做法,寻常人都不会那么做。不过是填饱肚子,还细揪别的么?因她摇摇头,说:“自然是比不上王府的。”
  这会儿便可以松口气了,他说:“那便好了。”
  苏一不明白他接这话的意思,抬头瞧他,“这个好什么呢?”
  许砚笑笑,“你爱吃,打明儿开始,我就让府上的小厮日日给你送去。一日三餐,一个月都不带重样的。”
  这就是叫人受宠若惊了,苏一先是一愣,随即笑出来,“王爷您真爱说笑,咱们怎么能一日三餐吃您王府上的东西?还有咱们这样的小老百姓,怎么受得起您这种恩惠?”
  许砚并不在意她说了什么,自顾又想了想,说:“你晌午是在铺子上吃的,那便要做两份。一份给你爷爷送去,一份给你送去。你们铺子上是三个人,应准备三个人的饭菜,是不是?”
  苏一笑也笑不出来了,有些目瞪口呆,声气弱弱,“王爷,您别拿民女开玩笑了。”
  王爷能拿人开玩笑么?自然是不能的。他嘴上不与她再论些什么,自在心里记下。与她在岔口分了道儿,回到府上就唤了管家来张罗这事儿。饭食要与他每日间吃的一样,送到地方的时候不可凉了,要保着温度。再有,需得瞧着人把饭吃下才算完。
  管家一一记下,转身便去安排。厨房里交代一通,又安排谁人送饭,要注意的也都细细交代清楚。少不得又在心里揣测,不知这苏家的姑娘到底有什么手段,将王爷拨得团团转,这会儿连饭都送上了。没人想得明白,不过也就是一通闲话。
  +++
  陶家金银铺里“叮叮当当”声是常年不绝的,从门洞间传出来,散一里地的路程。
  苏一步子轻快地回铺子,心头上雀跃,脚下轻盈,裙摆随风后扬。能与王爷见上一见,说些闲话她就很高兴了。可这种高兴又得藏在心核里,不能叫人知道。到了铺前,自收了那般情态,提裙摆跨门槛往铺子里去,嘴上带的仍是那句“师父我回来了”。
  陶师傅应她一句,她便瞧见了交椅上坐着的沈曼柔。眉心一跳,她只当没看见,直直往自己的小桌边去。偏陶师傅来提醒她,说:“来找你的,打你走后就在这里了,等了不小时候。这会儿也要歇铺子了,你把人带走吧,有话路上说。都是住在镰刀湾,应同路才是。”
  苏一本意不想跟她一块儿走,不知道她今天又找来是什么意思。昨儿就是说了一通闲话,今天难道还是来找她说闲话的?她不抬头,倒是沈曼柔去到了她的小桌边,小声开口道:“我跟姑娘一块儿回去罢。”
  苏一轻吸了口气,没什么热络的样子。心里又想着,要不让她把话说了,估摸着还得缠她。她也是不喜磨叽的人,因冷冷道:“那就走吧,有什么事儿你路上说了便是,没必要几次三番过来堵我。”说罢起身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转身往铺子外去了。
  沈曼柔跟在她身后,习惯了步履平稳缓慢地走路,总是有些跟不上的。苏一瞧她费劲,便慢了些,回过身来站住,盯着她看,“就在这儿,你把话说了吧,说了咱们各走各的。你应该知道,我并不乐意见你。”
  沈曼柔双手缠在身前搓了搓,往她面前走了两步,才慢声道:“当时我撵姑娘的爷爷出宅子,去草堂住了五六日,是我的不应该。虽说我是不知道那宅子是姑娘家的,但确也有错,错我认下了,只希望姑娘不要记恨。我来找姑娘,不过是心里有许多话,不知道找谁说去,实在难受,想跟姑娘说道说道。但又怕姑娘不爱听,才迟迟不知怎么开口。”
  苏一听这话就有意思了,敢情这沈家三小姐不是来求她帮忙的,也不是有什么旁的要紧事,就是来跟她说闲话的。瞧她这副可怜的模样,也不知她要说些什么。苏一这会儿倒起了好奇心,自是默许了她可以跟着自己,转了身道:“你说吧。”
  沈曼柔迈着步子跟上去,“姑娘愿意听我说话,那先听我致个歉。那时确实是我娇气了些,撵了太公出宅子,却也是因为当那宅子是自家的。我那时确实不知人情冷暖,并不拿你们这样的人当回事。想着是死是活,横竖都与我无关。但即便如此,我若是知道那宅子不是周家的,也定然不会撵了太公出去。我宁肯花些银子再置办一处,也不愿与你们赖皮这个,那是没脸没面儿的事。您原谅我这一宗,我心里就踏实了。”
  苏一转头瞧她,“你倒实诚,这一宗先不提了,你说说旁的。”
  旁的,其实也都是周家的。沈曼柔轻轻叹了口气,看向苏一问:“安良和安心,一直与姑娘合不来,是他们的问题么?”
  苏一这会儿乐意与她说话,便多说两句,自回问她一句,“你在周家也有些日子了,身上银钱花得也该不剩什么了,难道还没瞧出来他们的性情?”
  看她抿唇不出声,想着她应是受出周家那几个的好坏了,嘴上继续说:“你若这会儿还没瞧出来,也不必再跟我说什么,我说不出你想要的好听话来。你若是瞧出什么来了,想叫我开解你,说说他们的好来,好让你继续糊涂下去,也不能。那两个就是周大娘养出来的臭虫,活着都不配。偏你瞧得上,白瞎了沈家三小姐的好身份。”
  ☆、送饭
  叫苏一这么一说, 沈曼柔脸上一阵赧红。她就是怕旁人这般刀子似的话语,才不敢回娘家诉苦情,只自个儿在周家硬撑着, 毫无主意。这会儿听苏一这么说,仍觉得尊严受到了微微伤害。可这确实又是她自己当初犯的糊涂办的事儿,到底没话好驳, 半晌才低声道:“姑娘说得是。”
  苏一想着她应该甩袖走掉才是,那才刚那话说得可不好听。但见她这会儿低眉顺眼的样子, 心里上来的脾气忽又自己下去了。她甩甩手, “你别摆出这副全天下都给你苦处的样子, 叫人看了难受。你在周家受了什么委屈, 说罢,我听着。不定能帮上什么,叫你心里好受些还是成的。”
  沈曼柔抿抿唇, 她也确实是来跟苏一说这些的,但开篇儿问的却是:“安良真的不会变好了么?”
  苏一乜她, 但凡是与她亲近些的人,她早就一拳头砸她脑袋上去了。这会儿是不能做什么, 她轻呼了口气, 道:“你若对周安良还抱有幻想,那还是猪油蒙了心,一辈子不得好来都是活该的。你当周安良这会儿为的什么不对你好了?还不是你没了银子没了娘家什么都没有了。你要是以为日子难过他才这样,那便是大错特错。他功成名就会对你好了?那更不能够。那样他尾巴撅到天上,更没你的日子过。你就说说吧, 这些日子他是怎么对你的。”
  沈曼柔神情怏怏,把她拿了嫁妆里剩下的首饰置了宅子,撵了家丁丫鬟后的事细细与她说了一通。而多要强调的,便是每回她与周大娘和周安心生了矛盾,周安良都是叫她忍让。即便是周安心屡次三番拿她东西,也不能说一个不是。她心里怨气有的,噼噼啪啪说了许多,说到最后气恼浮了满脸,又生压着委屈。
  苏一瞧她,她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一面哽咽一面捏帕子擦眼泪一面还说:“我怎么办呢?这会儿没人听我说这些,没人心疼我可怜我,只有我一个人硬扛着罢了。他也没欺负我,就是不护着我。想我以前在娘家,什么时候受过人这些委屈。只要我娘呵一声儿,谁不吓得两腿筛糠?”
  苏一也知道,她这会儿是顾着脸面不想回娘家诉苦。毕竟沈太守放了话的,不接济她过日子。女儿不是女儿,亲家不是亲家。她要是回去,就是打自己的脸。可来找她又有什么用,她又不能为她撑腰,这会儿也不说风凉话了,只好安慰她,“可怜见的,你也别哭了,叫人看着难受。你自己可想好了,往下要怎么?”
  沈曼柔擦干眼泪,轻吸了下鼻子,“才刚成亲一个月,就和离么?怕招人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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