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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玉令 第14节

  “怎么回事?”
  “爷,您看。”谢放匆匆上前,将一支羽箭呈上,顺便递上一张明显被扎穿的信纸。
  “朱九发现那人偷偷往无乩馆内射箭,还把您养在园子里的鹦鹉射,射死了一只。”
  冤枉啊!
  那不是射箭,那是传递消息。
  周明生看到赵胤黑漆漆的眼睛,脸都吓绿了,觉得阿拾坑他。
  刚才他几个锦衣卫好一顿抽,已是去了半条命,现在这个传闻中心狠手辣的指挥使大人回来了,只怕这条小命今夜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呜呜。”
  周明生嘴巴说不了话,两只眼瞪得像铜铃。
  赵胤看他一眼,将信纸展开。
  上面一个字都没有,画了一个烤架上面串着十只像鸭又像鸟的东西。
  “这是什么?”谢放凑过去看了看,“烤熟的鸭子要飞了?”
  “不,我看就是冲爷的鸟来的,画的一箭穿心。”
  “爷那是鹦鹉。”谢放瞪了朱九一眼。
  朱九摸了摸脖子,小声嘀咕,“反正这小子射死了爷的鸟,没得好活了。”
  不不不不是故意的。周明生内心疯狂咆哮,嘴里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只得呜呜着将脑袋往柱子上撞得咚咚作响。
  赵胤合上信纸:“松绑。”
  谢放意外地看着他,“爷,这个人深夜射箭,定是不怀好意……”
  赵胤面无表情,让人在院子里放了一张舒适的椅子,坐下来手抚膝盖,冷冷看着周明生。
  “顺天府衙的?”
  周明生被重重丢在地上,痛得直抽搐,但好歹嘴获得了自由。
  他点头如捣葱。
  “回大人话。是,是的。”
  “谁派你来的?”
  周明生张开嘴要说“阿拾”,看到赵胤冰冷的眼睛,又改了主意。
  这人肯定会把他和阿拾一起宰了。
  他想不通阿拾为什么要把这狗屁不通的“画”送到无乩馆,又是怨又是怕,连头带脖子一起缩了回去,目光惶恐,但态度坚定。
  “我不是细作,也没人派我来。我,我就是仰慕大都督多时,想来认个门,改日好备足礼品来拜见。”
  “仰慕?”谢放和杨斐对视一眼。
  仰慕就是把大都督的鹦鹉射死了?
  这小子不是蠢就是坏。
  依大都督的脾气,不用说,死定了。
  他们看着赵胤,一副跃跃欲试要整死周明生的样子。不料赵胤将那信纸往掌心一合,摆摆手,阖上眸子。
  “既然不肯说,滚吧。”
  这是何意?
  不肯说就滚,
  说了,就能不滚吗?
  周明生还没听懂,就被两名锦衣卫像丢沙袋似的丢出了无乩馆。
  大牢里的时雍还没有入睡,看到他脸肿得像个刚下刀的猪头,很是诧异。
  “你这是遭贼了?”
  “我这是被打得,被他们打的。”
  周明生摸着肿痛的脸,眼巴巴地看着她,嘴被布巾塞得红肿起来,像含了两根腊肠,一句话含糊不清,凄凄惨惨。
  “我是来给你告别的。我得罪了锦衣卫就快要死无葬身之地了。可怜我上有老母,下有……下啥也没有。呜!”
  时雍:“??你没把我的画送到无乩馆?”
  “送了。”周明生说着抹了抹眼睛,“就是我那箭术太出神入化,一箭就射中了大都督的鸟。”
  一箭就射中了大都督的鸟?
  时雍古怪地看着他。
  周明生哭丧着脸,“不过我没出卖你。你别怕。”
  时雍挑眉,“你没说我让你传信?”
  周明生坚定地摇头,“我宁死不招,才会被打成这样。”
  时雍:“……”
  周明生委屈地摸了摸红肿的脸,“事到如今,我已是想明白了。我死不要紧,就是我娘,你看在她为你做肉的份上,在我死后,多照顾她。”
  时雍扫他一眼,“你死不了。”
  要死的人,出不了无乩馆。
  想来大都督的鸟伤得不重。
  可是周明生不明白。
  他还没有从箭神光环里挣脱出来,一直碎碎念。
  “阿拾,我家门口的桂花树下,有我藏的五两银子,若我真有个三长两短,你记得把它挖出来,交给我娘。就说儿子不孝,不能再承欢膝下……”
  嗡嗡嗡。
  这人吵个不停。
  时雍从来没有见过比周明生更啰嗦的男人。
  还会哭。
  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真让她长见识。
  时雍都听乐了。
  “你为何不自己挖出来给大娘?”
  周明生摇头:“那我还没被锦衣卫暗杀,就被我娘打死了。”
  暗杀?
  就他锦衣卫还用暗杀呢?
  时雍双头抱头倒下去,躺在干草上,“你死不了。你若真有个不测,桂花树下的银子也甭惦记,我会帮你讨个媳妇儿,请别人帮你生个娃,一年给你烧三炷香。”
  “我都要死了,你还在幸灾乐祸?”
  周明生想到在无乩馆的遭遇,瑟瑟发抖。
  “他们不是人,不是人。不是人。”
  “换点新鲜词儿。”
  “他们不是男人,不是男人,不是男人。”
  “回去睡吧。”时雍坐起来。
  “嗯?”周明生看她无动于衷,怒了,“你这人怎的没心没肺?”
  时雍瞥他一眼,“……”
  第16章 她原该吃些苦头
  亥时四刻,赵胤房里还掌着灯。
  门外一群腰佩绣春刀的值夜守卫在巡逻,呼啸的风雨撞击着窗椽,将守卫们整齐的步伐衬得极是整齐。
  突地,一体匆促的脚步声踩乱了节奏。
  “报——!”
  谢放急匆匆打帘子进来,单膝叩地。
  “爷,阿拾被押入了顺天府大牢。”
  谢放把情况大致说了一遍,赵胤眉头微动,手上的书慢慢合上,丢在桌几上,纹丝不动地坐了片刻,将那张画着鸭子的字条放在烛火上烧掉。
  “歇了。”
  “爷。可是您的腿,得让阿拾来针灸啊。这几日连绵阴雨,您这般熬下去……”
  “死不了。”赵胤大步走入里间。
  明明痛得厉害还能装得像个没事人一样。
  谢放看着他的背影,一咬牙,“爷,我现在就去顺天府衙提人……”
  “不必。她原该吃些苦头。”
  赵胤抬手制止,走得更快,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漆漆的帘子里。
  一股风猛地灌过来,烛火摇曳。
  门合上了。
  朱九看看谢放,“爷这是怎么了?”
  谢放皱皱眉,“兴许是阿拾所做之事,不合爷的心意了吧?”
  夜阑风静,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雨,无乩馆内愈发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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