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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玉令 第343节

  见到赵胤的时候,他也行色匆匆,仿佛正要出门。
  时雍笑着看他,“大人出门,莫名是为了刘家米行的命案?”
  赵胤没有否认:“你从米市街来?”
  时雍怔了怔,哼笑出声。
  他猜中了她的行踪,正如她猜中他一样。
  “大人,交换下情报。”
  赵胤沉吟片刻,“银台书局的严文泽,昨夜从书局离开,去了刘家,凌晨方回。”
  什么?
  时雍的脸色以看得见的速度变化。
  对刘家米行的案子,她可以冷眼旁观,而银台书局不行。因为燕穆一直在那里,而严文泽这个人,也是燕穆一手提拔的。
  自从查到那几本画册是出自银台书局,且全部由严文泽经手之后,锦衣卫就一直在密切监视银台书局各人的动向。
  可是这些日子,历经东宫突变,时雍失踪,围剿天神殿,白马扶舟入狱……种种变故,唯一没变的就是银台书局。
  严文泽没有联系任何人,也没有任何可疑的人联系他。就在监视的锦衣卫都开始怀疑是不是他们找错了方向的时候,严文泽昨晚突然有了动静。
  刘府家丁护院众多,为免打草惊蛇,锦衣卫没有进入刘府。
  哪知突然就发生了刘家命案。
  事情如此密集出现,不可能全是巧合。
  时雍其实心存侥幸,希望此案与银台书局无关,免得查到燕穆头上,很是难办。可是现在,随着案件的深入,这渺茫的希冀像玻璃一般,哐当碎了。
  赵胤平静地看着她,伸手带了带她的腰。
  “去顺天府衙门。”
  时雍默默跟上,心里不痛快。
  赵胤低头看了看她,神情微动,突然道:“昨晚,吕建安临夜去了庆寿寺请高僧。”
  时雍微愣。
  “这老狐狸不可能轻易相信我的诓骗吧?”
  赵胤“嗯”了声,冷冷道:“本座自有办法让他信。”
  “你做了什么?”
  “安排了个女鬼,半夜侍寝。”
  天啦!大半夜女鬼扑上来,不把人的魂吓掉就奇怪了。
  “大人属实阴损。”
  但愿这些招不要用来对付她。
  时雍深深望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庆寿寺那边安排好的?”
  赵胤点头,率先上了马车,回头示意时雍跟他一起。另一头,予安坐在车辕上,呆呆地看着她,不知所措。
  时雍朝予安挥了挥手,跟着赵胤同车前往顺天府衙门。再回顺天府,时雍也算“衣锦还乡”了,何况是跟着赵胤一起,颇有点狐假虎威的意思,昔日同僚看她,眼神都极有深意。
  宋长贵正在断案,
  看到自家姑娘和大都督同来,连忙起身离案,上前拱手行礼。
  赵胤免礼,抬抬手,“宋推官继续。”
  第317章 断案
  宋长贵得到赵胤提拔,如今在顺天府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干了一辈子仵作行,他在这个行当里也算如鱼得水,因此,又羡又嫉的人有,但很少有人觉得他才不配位。
  让人给大都督在侧首看了座,宋长贵拭了拭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继续坐回去问案。
  赵胤撩袍坐下,面无表情,时雍和谢放等人站在他身后,沉默不语。
  刘家人刚入推官大堂来时,见问案的人是未来亲家,原本要放松一些,如今来个大官横插一脚,心里不痛快又得罪不起,于是,在宋长贵的询问里将之前告诉沈灏的话,再将情况说了一遍。
  刘夫人入睡时见过他,那会约莫亥时。一个小厮半夜起床出恭看到老爷出了院子,那会是子时。之后,再无人见过他的踪迹,而昨夜在院外值守的护院们纷纷表示,不见可疑之人进入刘家院落。
  在赵胤和时雍过来前,宋长贵已然验过刘员外的尸身,有了初步定论。
  刘员外的死亡时辰在子时和丑时之间,死亡原因为窒息,身上无任何外伤,嘴里和鼻孔都有没舂的稻谷,稻谷粒外面本就有细小的绒刺,越想往外吐越吐不出来,反被吸入。
  宋长贵推测是掉入粮仓后,无力爬出,无法呼救,导致窒息死亡。
  时雍之前也看过刘员外的尸体,死亡原因基本没有异议,问题在于,刘员外为什么大半夜会去粮仓?又怎么会爬上一丈二的粮仓,把自己埋入稻谷里面去的?对此,刘家人谁也说不出所以然,刘员外死前也没有征兆。
  刘夫人拭泪道:“听说吕家出了一桩邪事,吕家大姑娘白日天光不见了人。我们家老爷……莫非也是撞了邪?”
  宋长贵沉吟,“大都督面前,夫人不可胡说!子不语,怪力乱神。”
  刘夫人看赵胤身上的官服便知这不是个普通的人,被宋长贵一斥,更吓了几分,那眼泪决堤的河水般籁籁往下落。
  “不见凶手,我家老爷总不能平白无故把自己埋粮仓里去吧?”
  宋长贵坐得端正,纹丝未动地思考片刻,望向赵胤。
  “下官也觉得此案离奇。”
  赵胤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平静地望向刘夫人,突然出声:“银台书局严文泽,你可认识?”
  刘夫人一听严文泽的名字,当即变了脸色,可头却摇摆起来。
  “回大人话,不曾听过此人名讳。”
  赵胤眉头沉下,似乎没有耐心跟这个妇人再多说话,直接对宋长贵道:“宋推官,这妇人不老实,直接下狱。”
  一听这话,刘夫人当场吓白了脸,扑嗵一声跪下磕头,大呼冤枉,求完赵胤,又求宋长贵做主,甚至搬出宋刘两家的姻亲关系。
  宋长贵满脸为难地看着她,又望向赵胤:“大都督,此是何意?”
  赵胤没有说话,时雍笑着接了过去。
  “宋推官,你看刘夫人今日可有不妥?穿红带绿,脸染胭脂,哪有半分为刘老爷戴孝的样子?”
  宋长贵看了刘夫人一眼,皱眉道:“不妥是不妥,但刘夫人得知刘老爷死讯,已是卯时……”
  时雍道:“刘夫人说,丫头进来通报时,她正在梳妆。”
  这个细节宋长贵其实也注意到了,但单凭这一点就为刘夫人治罪,在他看来是极其武断的。可是大都督刚把话放出来了,他不好直接驳大人面子,于是思虑片刻,吭哧吭哧地道:“可否等下官再去现场查控一番,再下定论?”
  时雍轻声道:“宋大人太仁厚了。既然凶手事先谋划周全,又怎会留下蛛丝马迹?对待这种刁妇,你不用极刑,她又怎会说实话?”
  宋长贵的眉头蹙了起来。
  他不明白女儿为什么也帮腔说要缉拿刘夫人。
  这分明就不合情理又不合法度的呀?
  赵胤似乎看出他的心思,“宋推官要是不便出手,本座倒可为你行个方便,把人带回诏狱审问。”
  宋长贵愣了片刻,直到看见刘夫人脸色越发苍白,双眼再藏不住惶恐,他这才明白,原来自家姑娘和大都督是在一唱一合的唬人!
  “既然大人开了口,那……”宋长贵起身行礼,赞同道:“下官恭敬不如从命。”
  “不!宋大人,你救救我,我不去诏狱,不去锦衣卫。”刘夫人瞬间就慌了。“我说,我说,我认识严文泽,认识。他是我的同乡……”
  时雍挑了挑眉梢:“只是同乡?”
  刘夫人咬了咬下唇,“青梅竹马。”
  时雍与赵胤交换一个眼神,只见赵胤不动声色地将掌心放在膝盖上,沉声说道:“来人,将严文泽带上来。”
  在来顺天府前,严文泽已经被锦衣卫从银台书局捉走了,可是这个人嘴硬,不论锦衣卫如何审问他都不肯交代昨夜的行踪,对前往刘家一事更是矢口否认,更不承认认识刘家任何一个人。
  哪料,刘夫人经不住盘问,二人轻轻一吓她就招认了。
  严文泽被带进来时,头发蓬乱,衣衫褴褛,浑身是血,一看就知在锦衣卫被收拾过了,刘夫人一看到他这样,脚步情不自禁往前走,突觉地点不对,又生生停住,双眼无助地看着他。
  “泽哥,你怎生……”
  严文泽偏开头去,目光落在赵胤的脸上。
  “我什么都不知道,要杀要剐随你便。”
  赵胤低头喝茶,就当没有听到他的话,见状,宋长贵咳嗽一声,厉色道:“严文泽,你可认识眼前的妇人。”
  严文泽:“不识。”
  刘夫人瞬间变了脸。
  时雍看了宋长贵一眼,给了他一个稍安毋躁的眼神,然后平静地从赵胤身后走出来,转头问严文泽,“那严先生昨夜为何潜入刘府?”
  严文泽:“我不曾前往刘府。”
  时雍:“我有人证。”
  严文泽冷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东厂厂督都能栽到大都督手上,落下一个谋反大罪,何况我一个书局先生?既已如此,严某也没想过要活命,悉听尊便吧。”
  看他说得大义凛然,时雍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其实她认识严文泽已经很多年了,虽不若燕穆他们那般熟稔,但这人来雍人园汇报过几次差事,时雍对他印象是不错的,一直觉得他做事认真,口风很紧,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忠诚、踏实,燕穆这才会对他委以重任。
  谁知……
  时雍叹口气,漫不经心地道:“大人,既如此,只能把刘夫人带走,慢慢细问了。严先生夜入刘府,说不定刘夫人知道点什么?”
  带去诏狱,一个男人都受不了,何况一个娇弱妇人,刘夫人的脸色瞬间刷白,严文泽明知道他们是在逼他,还是忍不住咬牙切齿地露出怯意。
  “有事冲我来便是,与刘夫人何干?”
  一听这话,时雍就笑了。
  “一个人如何通奸杀人?两个人的责任,那就两个人承担。”
  原本心虚胆怯的刘夫人,刚才头都不敢抬起,哪料听了这话脸色突然一变,狠狠地盯住时雍,歇斯底里地怒吼:“我没有!我没有杀人。”
  时雍轻笑,“没有杀人,那就是承认有通奸了?”
  刘夫人脸上猛地褪去血色,眼眶也浮上了一层潮红和恼意,“我和泽哥自幼相识,青梅竹马,若非他巧取豪夺,我们岂会有今日……”冷冷一笑,刘夫人唇角扯了扯,突然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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