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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

  邵倾虹大约也觉得自己哭哭啼啼的样子更蠢, 哭了两声就闭了嘴, 老老实实诚诚肯肯地道歉。
  邵峋推她到沙发上坐,又叫助理泡了杯温茶过来。
  邵峋的助理默不作声去办,但送到邵倾虹手里的却是一杯温奶茶,托盘上还有小零食和奶糖,邵峋仔细看了下, 竟然还是大白兔的。
  邵峋忍不住对助理道:“我一向知道你考虑周全,没想到你还这么会贴女孩子的心。”
  女助理笑笑, 却又朝邵倾虹看了过去,眨眨眼, 转身走了。
  邵倾虹有点不好意思, 剥了奶糖吃,又被女助理两眼扫红了双颊。
  邵峋等邵倾虹平复了心情,这才细致地询问了起来,邵倾虹也不愧是名牌大学正正经经的在校生,叙述完整, 逻辑通顺,连总结都举一反三自己做了。
  “所以我这两天都在想,如果当年我不知道左乾躲去了哪里,我和他应该不太可能再有交集的,因为左乾的确不是很爱搭理我,都是我在缠着他。”
  邵峋点头:“但你之前并不是这么说的。”
  邵倾虹咬着糖:“嗯,我说是他打电话给我,其实不是,是我主动找的他,我知道他在哪里,特意去找的。”
  邵峋:“那又是谁告诉你左乾当时躲在哪里?”
  邵倾虹抬眼,笔直地和邵峋对视:“是邵嶙哥。”
  果然是他。
  邵倾虹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邵峋打断:“行了,你在我这里又是哭又是自我检讨的,你身体受得住,我怕你心脏也受不住,回家吧,我让助理送你出去。”
  邵倾虹刚给她哥惹了不痛快,不敢顶嘴,乖巧地点了点头。
  邵峋把助理叫了进来,指了指邵倾虹:“你送她回家吧。”
  女助理看向邵倾虹,推了推眼镜,对小姑娘笑得格外温柔:“好的,邵总。”
  邵倾虹前脚走,邵峋后脚给程涣那边去了电话,没打通,又打给张小承。
  张小承张口给他来了一句:“太好了,邵总,你终于想起来找涣哥了?”
  邵峋听这口气越听越不对,竟然听出一种后宫里的奴才为了自家娘娘在久不出现的皇帝面前愤不平的幽怨。
  邵峋被自己这想法给逗笑了,往躺椅上一靠,问道:“你这怎么了?”
  张小承:“邵总你是不是很久不联系涣哥了啊?”
  邵峋最近虽然忙项目,但怎么舍得放着心肝不管,和程涣那边还是天天有电话的,只是大多在晚上,但他有意逗张小承,故意平淡道:“哦,是有段时间了吧。”
  张小承口气急切:“邵总!你别到掉以轻心啊!”
  邵峋心说老子不是天天捧着程涣这心肝宝贝,什么时候掉以轻心了,就听到张小承那边大气不喘地炸了一地惊雷似的大声道:“你要是速度再慢点就完啦!公司把许康瑞给签过来了,这个小鲜肉现在和我涣哥打得火热!比你们当初还热!”
  邵峋心说这傻小子到底读过几年书,会不会用词啊,什么叫打得火热比你们当初还热?
  “到底怎么回事?”邵峋不愧是做大项目,听了张小承这没开头没结尾的话也不跟着瞎咋呼。
  张小承:“就是……就是……就前几天,许康瑞熬着病来公司谈什么工作,一个人在赵总办公室的沙发上睡着了,本来赵总让我去拿条毯子的,等我回来的时候,刚好撞见许康瑞同我涣哥表白来着。”
  邵峋听了,第一反应是:“娱乐圈基佬很多吗?”
  张小承脱口而出:“邵总你难道不关心我涣哥怎么回小鲜肉的?”
  邵峋反而觉得张小承说的很奇怪,程涣显然没有答应,如果答应了,他这个小助理就不会废屁啰嗦铺垫那么多废话了,肯定一上来就吆喝——“邵总!不好啦!涣哥跟别的男人跑啦!”。
  邵峋故意反问:“他难道答应了?”
  张小承:“当然没有。”
  邵峋:“那不就行了!”小屁孩儿瞎咋呼什么。
  邵峋根本不关心有没有人追程涣、有多少人追这些破事儿,反正在邵大投资心目中,如他本人这样优秀的男人匮乏的堪比大熊猫,程涣有生之年遇到个把已经算不容易的,绝无可能再遇到第三个——第二个勉强算上他陈厉吧,但陈厉已经有徐星了,可以完全放宽心忽略不计。
  程涣关机,邵峋以为他在录节目,一问才知道,程涣今天根本没有通告,而是回了孤儿院那边,刚走没几分钟。
  邵峋有些奇怪:“程涣经常回去吗?”
  张小承:“最多一周一次吧,又时候工作忙,一个月也未必有一次。”
  ——
  程涣把车开进巷子里的时候,第一次遇到车停满了没有地方泊车这种事,只能朝外开一点,寻了空地停车,再原路走回。
  他看到停靠在门口的那排轿车,清一色的豪车,知道今天恐怕是没有好事了,开了大铁门,穿堂而入,果然看到三三两两的陌生人站在院子里,都是高高大大的年轻男人,统一的西服黑皮鞋,不知道的还以为巷子口的房产中介搬地方了。
  程涣这张脸算不上眼熟能详,但好歹也是电视上常露面的,很快有人认了出来,原本就剑拔弩张的气氛因为程涣的到来变得更加紧张。
  程涣站定在门口,冷瞥这满院子的人,头一偏:“这里是私人住宅,滚出去!”
  没人动。
  但其中一个男人站了出来,走到程涣面前,很客气地朝住宅的方向一伸手:“您好,请稍安勿躁,我们没有恶意。”又解释,“律师在里面,正在同你们齐院长交谈。”
  程涣那张不善的面色越发冷漠,由此可见,他实在不是个性格很好的人,对自己人还好,对外人真是半点没有好脸色。
  大约院子里的说话声惊动了屋子里的人,上次邵峋来时张小承跳过的窗户又被打开了,年近60的齐院长探出视线,看到程涣,招了招手:“程涣你回来了?来来,进屋子里说。”
  程涣几乎从不带人来这边,如今看到一院子的陌生人简直气不打一出来,他好不容易克制住才没有发火,抬步朝主宅的方向走去。
  等进了屋,倒是没见那么多人,孩子们不在,只有齐院长,以及一个着装与外面院子里的中介们如出一辙的律师。
  律师和齐院长面前摊着一沓文件,程涣漠然走近,发现那竟然是老小当年的孤儿身份评定和收养文件。
  程涣瞳孔骤缩,看向齐院长:“什么意思?”
  齐院长心知程涣最疼老小,就跟在养半个儿子一样养着那小崽子,赶忙将他拉到一边,低声解释道:“今天忽然把你叫回来,就是因为这个,前几天我不是和你提过,有人找过来,说当年丢了的孩子就是老小吗。”
  程涣拧眉,没吭声。
  齐院长悄悄看沙发那边的律师,回头继续对程涣道:“本来我也觉得不可能,但人家现在连律师都找来了,说是可以先做亲自鉴定……”
  程涣朝律师那边径直走了过去。
  律师显然有备而来,文件资料的复印件一大堆,程涣把那些资料一个个扫过,最后才抬眼看那律师:“你的客户不亲自来,请律师还顺便带帮手,看来经济条件不错。”
  律师很快明白了:“抱歉,我们不是想抢走孩子,也没有其他恶意,只是想以防万一而已。”
  程涣:“什么万一?万一我们不配合中途把孩子临时送到其他地方藏着?”
  律师沉吟一番,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反而道:“我提前了解过,这个孩子在你们这里生活的很好,但也请容我说句实话,你们的条件与我这位客户的条件,实在不是一个级别的,孩子回去,自然可以受到更好的照顾。”
  程涣和齐院长都没说话,但也都不敢苟同这个说法,一个寻回孩子的家庭,再有钱又如何,真的想接回孩子忙到连面都不露吗?
  气氛一时僵持,齐院长个人方面觉得这样不好,从前在孤儿院,真的有家庭寻来领回孩子,那绝对是值得开心的事,哪有程涣这样抵触的。
  她本来想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可忽然的,她想起这里已经不是孤儿院了,虽然还有一些资助的孤儿,但老小当年也是以“收养”的身份留在程涣身边的。
  律师今天回来,显然早已提前了解了情况,他也不是来和人磨洋工看人脸色的,见程涣从进门到现在一副懒得搭理人的冷漠,索性拿出了小孩儿当年的收养资质审评文件。
  律师:“这份文件我看过,收养人就是齐院长,理论上来说,如今小孩的问题我们这边只需要和齐院长交换意见就可以了。”
  齐院长一愣,程涣这才道:“原生家庭是什么情况?”
  律师以为自己的威胁有了效果,微微一笑,公文包里拿出另外一沓文件,抽出一张a4纸递了过去:“孩子的生父叫邵峻,母亲叫苏文,孩子的年龄与……”
  律师没能继续说下去,因为敞开的窗户外忽然传来了一声声谨慎的“三少”,律师被这称呼吓了一跳,赶忙站起来朝窗边走去,看清来人,也忙下意识站直了,抻着后背,恭敬地喊了一声:“三少。”
  齐院长和程涣莫名对视一眼,后者更是恼火,以为自己刚刚进来的时候忘记关门,又放进来一条外姓犬,压着火气站起来,打算看看这位“三少”到底是何方神圣,定睛一看,愣住了。
  “……邵峋?”
  邵峋见到这一伙邵家养的看家犬也是火,有一种自己进了邵家大门的感觉,拧眉扫了圈院子,这才看向窗边的程涣,无视了那位存在感稀薄的律师,叹口气,撑着他三少的脸面,微微一笑:“不好意思啊心肝,我现在就让他们滚,这绝对不是少爷我组织的迎亲仪仗队。”
  所有人:“……”
  程涣看着邵峋,相当一言难尽,但是手痒。
  律师扭了脖子朝他看过去,刚刚还强硬的态度瞬间靡了,但很有眼色的给之前说的话添了一句:“我觉得,既然小少爷现在在您这儿生活的这么好,有些事情咱们也可以慢慢商量着来。”
  邵峋已经绕去前门,程涣问律师:“邵峋和邵峻是什么关系?”
  律师:“兄弟关系,正确来说,是堂兄弟。”
  程涣消化着这个消息,忽然浅浅地泄了口。
  律师当真是个能屈能伸的人物,立刻拍起了马屁:“既然大家都是自己人,这个事情就好说了。”
  程涣眉头一吊,自己人?他什么时候又跟邵家是自己人了?
  很快,邵峋进屋,程涣本来没注意,坐下的时候邵三爷翘了个脚他才注意到邵峋穿得竟然还是上次那双兔耳朵拖鞋。
  不怪程涣在这个时候三心二意七想八想,实在是上次他离开这边的时候嫌弃这拖鞋幼稚,亲手塞进了鞋柜的最里层,邵峋又是怎么翻到套上的?
  程涣这么一想,不免发了个呆,一抬眼,刚好撞见邵峋也在看自己的脚,他疑惑地垂眼,纳闷邵峋在看什么,再抬眼,却见邵峋略不满地朝他吊了吊眉锋。
  程涣不打算当着人前在桌下打仗,索性直接开口:“你看什么?”
  邵峋比他还直接:“你那双粉色的呢?”
  程涣秒懂,露出一个嫌他幼稚的表情,旁边的齐院长和律师等着两位,不明所以。
  邵峋却垂眼,汲着拖鞋踩了踩地板,嘀咕了一句:“谁把我这双塞那么里面的,小老婆结婚藏鞋呢。”
  程涣:“……”
  律师终于听不下去三少这些混账话了,咳了一声,邵峋这才抬眼,大大咧咧舒展胳膊、像个大爷一样独自占了整片沙发:“说。”
  律师不方便说太多,毕竟都是邵家的私事,好在邵峋就是邵家人,于是含糊道:“这边收养了一个小孩,是邵峻少爷的孩子。”
  邵峋知道前因,听到这个结果,分外惊讶,邵峻当年丢的那个孩子竟然在程涣这边?
  邵峋看向程涣:“哪个孩子?”
  程涣拧眉:“老小。”
  邵峋见过那趴在院子里玩泥巴的小孩儿,算算年纪,的确差不多,但他当初并没有看出来,毕竟小孩子的五官跟奶水掺的泥巴捏过似的,软乎乎的,没有棱角,根本看不出来。
  但律师并不知道他们提的老小是谁,看了看面前摊的文件,如实地报出了那孩子如今的名字:“程峋,那孩子叫程峋。”
  邵峋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律师笑笑:“蛮巧的,和三少您的名字一样。”
  邵三爷的投资人大脑没进入四舍五入模式,下意识道:“这谁取的名字?”
  程涣垂着视线:“齐院长取的。”
  异口同声的也是齐院长:“程涣。”说完了不忘解释,“当年他说峋这个字好,以后会有好命,男孩子也合适。”
  邵峋终于回过味来,一脸震惊地看向了程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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