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嫡女 第276节
从此以后,再也没人敢管这一主一仆的事。
就像现在,两人吵着吵着还追打起来,就听着一会一句“我哪对你不好了?”一会儿又一句“你哪对我好了?”如此,持续了近半个时辰,总算才消停下来。
与此同时,从西边往京城来的官道上,有一名灰衣老者正坐在蒙了厚重雨布的马车里,马车轮子卷着淤泥行得十分艰难……
第448章 你快看是谁来了
“按钦天监的说法,今日是暴雨的最后一天。”凤羽珩站在诊帐前,一脸忧色地往外看去。
玄天冥站在他身边,亦是面色郁沉。他们都还记得当初钦天监监正的话,暴雨过后就是烈晒,虽然已经焚烧了尸体,虽然已经在每个雨帐里都进行了彻底的消毒,虽然已经把受伤人的伤口全都处理好,可是,有些隐患已经埋下,谁也无法保证疫情会从何处蔓延开来。他们救的只是人,可是脚下的泥土、呼吸着的空气都无法完全排除危机,更何况还有每时每刻都在死去的动物。
两人的手紧握着,玄天冥能感受到她指尖冰凉,便将小手捂在自己掌心,不停的揉搓。
不远处,城门突然开启,人们听到声音扭头去看,就见自城里出来一纵马车队,每辆车都由两匹高头大马拉着,车厢盖得严严实实,马拉起来略显沉重,明显是装了很多物资。
凤羽珩数着,马车一共四十辆,但却并不是一样的,有一半是黑马拉车,有一半是白马拉车。
有将士跑过来禀报:“将军,县主,是三殿下和四殿下从城里运了物资出来,有吃的,有穿的,说是禀明了皇上,出来送给城外难民。”
玄天冥轻哼一声,“黄鼠狼给鸡拜年。”
那将士又问:“让他们发吗?”
玄天冥点头,“发,既然都送来了,当然得发,你们去协助一下。”
有城外驻军的协助,物资发放得很是顺利。三皇子和四皇子本人并未出城,只是都分别差人给玄天冥和凤羽珩二人送了吃穿用度来。
凤羽珩看着那两份东西,不由得摇了摇头,“回去告诉你们主子,要做好事就得用心,不要光做表面工夫。这城外又不只是我和九殿下两人,他们的妹妹舞阳郡主也在,怎的都想不起来给自家妹妹也多备一份?”
一番话,把两边的奴才都说了个大红脸。他们明白,这两份送出来还真的就是做做样子,根本谁都没想起来舞阳郡主那一茬儿。
就在凤羽珩说话的工夫,玄天歌也走到了这边来,看着桌上东西冷哼一声,开口道:“看来我真是得抽空跟皇伯伯沟通沟通感情,他可是说过,我是老玄家这一辈唯一的一朵花,虽然是堂妹,但所有皇子都得把我当亲妹妹一样的对待。怎的这才几年,三哥和四哥就想造反不成?”
一句造反,把两家的奴才吓一哆嗦,赶紧了下来,开始找尽理由帮自家主子开脱。
玄天歌却只摆摆手,扔下一句:“不是亲的就是不行。”然后转身出了帐子。
玄天冥亦拉着他媳妇儿到诊帐那边去坐,直把两家的下人给晾在了这边。两人一合计,别跪着了,还是回去跟主子们禀报一下吧,于是又麻溜的带着空车队回了城去。
诊帐那边,凤羽珩问玄天冥:“这事儿你怎么看?”
玄天冥想了想,道:“老三和老四从来都不是安生的主,只是没想到那老三都伤成了那副德行,还如此觊觎皇位,想来,这事儿与北界端木家脱不了干系。”
凤羽珩亦点头道:“北界早晚与你我为敌,三皇子不成还有四皇子,甚至有可能与千周合谋。端木家驻守北地这么多年,野心绝不仅在于此。”
“算一算,班走他们也快回来了。”玄天冥说,“大雨之后就往千周发丧,能拖一天是一天。”
这一日,往城外送东西来的人还不止两位皇子,想容几人也筹到了更多的衣物送出城来。这批衣服她没有马上分发,留着明日雨停再将湿气浓重的衣裳换去才好。
因着不用再发衣物,想容几人便有了些空闲于城外多留一会儿。任惜风和风天玉去看天歌,想容则拉着凤羽珩小声说话,她告诉凤羽珩:“步家的那位将军也不知为何,竟不同意我的退婚,退回去的庚贴又送了回来。安姨娘说,老太太大发雷霆但我最近在为城外的难民奔波,又有平南将军跟宫里打过招呼,她这才没有与我为难。却不知这场天灾过后,凤家又会起什么风波。”
她带来的这个消息到是让凤羽珩也有几分意外,按说这场婚约不过就是凤瑾元跟步家做的一笔交易,那时凤瑾元是丞相,他有交易的资本,可是现在他已经官降五品,这场婚事正常来讲,就算想容不退,步家也定是要主动去褪的,为何又有了这番波折?
想容见凤羽珩眉心紧锁,心里有些不忍:“二姐姐,你不用为我的事多操心,想容就是心里纳闷,来跟你说一说。眼下大顺有难,二姐姐是要做大事的人,可不能把心思放在我这点小事上。”
凤羽珩笑笑,拍拍她的手背道:“天灾是大事,我妹妹的终身幸福也是大事,不过想容,你其实不需要为这事操心,更不需要急着要求退婚。你才十一岁,女子十五及笄,还有四年,那可着实是一段漫长岁月呢。”
想容点点头,“我明白,二姐姐放心,想容现在很坚强,什么都不怕。”她一边说一边看了看四周,这诊帐里到处都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这样的味道她以前也闻过,就跟同生轩的药室里是一样的,她知道,这是凤羽珩独有的一种药的味道。“二姐姐,今天送来的衣裳就是最后一批,回去之后我们就没什么事了。任姐姐跟风姐姐都说要留下来一起帮忙,你让我也留下来好不好?我会做饭,也可以帮着你料理病人,我只是……不想去。”
凤羽珩知她心思,虽然人住在同生轩,但毕竟跟凤府就只有一墙之隔,那边总会有消息传过来,这丫头也定是不爱听的。于是她点点头,“那就跟着我,学一学如果护理病患吧。”
暴雨停熄前的最后一晚,除去难民,所有人都没有入睡。凤羽珩将一批又一批的疫苗从药间里掏出来,又亲自指挥着将士们再进行一次彻底的消毒,同时还要将雨停之后的第一次消毒工作给部署下去。
这几天已经给一多半的人接踵了抗菌疫苗,也给分发了药品下去。可毕竟难民人数太多,光凭她跟临时学会接种疫苗的松康哪里顾得过来。凤羽珩也曾教过黄泉忘川几次如何打疫苗针,可惜,她们两人实在是没有松康的悟性,只得做罢。
最后一个晚上,她与松康二人再次投入到疫苗接种的工作中来,分秒必争。松康在过程中曾问过她“这种叫做疫苗的东西,打上之后就可以控制疫情吗?”
凤羽珩无奈地摇头,她最担心的就是这个,“这只是最基本的抗菌疫苗,只能说有胜于无,却无法保证接种过的人就完全不会被感染。疫情有太多太多种,谁也没办法预测这场大雨过后会生出什么样的疫菌来,当然,没有最好,如果有……那就只能听天由命。”
松康没有再问,又开始闷头给人们接种。
就这样,两人一直忙活到次日天亮才回到诊帐,随着一缕阳光破云而出,已经累得快要瘫倒凤羽珩猛地一下揪住了心。
松康亦呢喃出声:“太阳出来了。”
是啊,太阳出来了,雨,停了。
难民们完全不知所谓,只知一连下了半个多月的暴雨终于停了下来,人们瞬间就爆发出阵阵欢呼,一个个冲出雨帐,开心地沐浴着久违的阳光。
可惜,凤羽珩的心情却一点都轻松不了,包括松康,他本身就是医者,自然明白灾后生疫的机率有多高,不等凤羽珩说话,他便主动从地上又爬了起来,将事先准备出来的消毒液让将士们领了去洒到帐里,特别是最后两个没有来得及投种疫苗的帐子,一定要多洒。
将士们带着消毒液走了之后,松康又吩咐人把昨天送来的干净衣裳再分发下去让人们换上,然后再将以前的旧衣物回收,全部送到十里之外去烧掉。
凤羽珩看着他有条不紊地吩咐将士做事,到也跟着松了口气。好在还有这么个人能替她分担,不然这么多病患,她就是累死,也治不过来。不是没有想过再调些大夫出城,可她这一手医术和器械又岂是人人都能知晓的?就算调了人来,没有松康这种鬼才的领悟力,又岂是人人都能学会的。
她依旧坐在诊帐的地上,身下就铺了个雨衣,冰冰凉的,玄天冥刚一进帐,一看到她就皱起眉头来。他快步上前将人从地上给拽了起来,气恼又心疼。可还不等两人说上几句话,那原本在帐门口指挥着将士做事的松康突然就身形一晃,人没有任何征兆地砰地一声栽倒在地。
凤羽珩心里一惊,赶紧跑上前去查看,就见这松康脖子上起了一片片的小红疙瘩,再伸手去试体温,烫得吓人。
她心头一紧,带着几分恐惧地看着玄天冥。这神情让玄天冥一下就猜出了究竟,不由得失声道:“疫?”
她点头,随即伸手入袖,摸了一支针剂出来先给松康打了一针,再将一种白色药片塞到他嘴里,然后吩咐将士灌水。救治人时一气呵成,可玄天冥却看得出她双手微颤。
他将她的手腕握住,就想劝点什么,凤羽珩却先开了口来,她说:“你不知道,疫情一旦生出一例,后面的便会接踵而来,我一个人,力不从心。”
正说着话,没有回城的想容却从外头匆匆地跑了进来。她面带喜色,手里还拽着一个人的袖子,一边跑一边冲着凤羽珩喊道:“二姐姐,你快看是谁来啦!”
第449章 意外惊喜
六旬老者,灰衣沾泥,疲惫,却依然精神矍铄。
他于凤羽珩面前负手而立,对着玄天冥亦不卑不亢,面目慈祥,目光中却透出无尽智慧。
凤羽珩几乎在看到这人的第一瞬间就傻了眼,恍惚间,原主的记忆与她本身灵魂的记忆迅速重叠,两个身影不停地碰撞交替,一样的相貌,一样的身量,一个着古式灰袍,一个穿中式长衫马褂,一个抱着儿时的原主穿梭于古医书中药材之间,一个抱着后世的她从六岁起就讲起中西医学。
原主的外公,姚显;她自己的爷爷,凤胤。
凤羽珩半跪在地上,有些发愣,一句“爷爷”堵到嗓子眼儿,叫也不是,不叫也不是。
再想想,其实早在看到姚氏那张脸时,她就应该有这样的心理准备的,可惜,姚氏是原主的娘,那么眼前这个,也是原主的外公吧。
面上现出阵阵失望,她将针剂握在手里,从地上站了起来,看着面前的人平静地叫了声:“外公。”
但目光中却也还是有欣喜的,因为原主的记忆中,关于这个外公姚显的那一部份实在太过强烈,似乎她的幼年最好的记忆都是跟姚显有关。而姚显这人顶着神医之号,即便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也不只一次地听人提起过。只是原主的心里总有一个小疙瘩,那就是当年她们母女三人被流放到西北山村,姚家待她那样好,为何不去救她
?为何不把她也接走?哪怕一起到荒州生活,她也是乐意的。
对于这点,凤羽珩到是没什么埋怨,毕竟当初姚显是获罪被贬,自身难保之时,又有什么本事去找她们?即便是找到了,带走了,一家罪臣,万一出点事情,岂不是连累了那母女三人?虽说最终原主也没有得到一个好的结局,只是这笔帐,算不到姚显的头上。
玄天冥亦站起身来,就伴在凤羽珩的身边,他盯盯地看着这个多年未见的神医,只觉这人比当初离京时似又键朗了许多,几年岁月并未在他脸上留下太多痕迹,除去头发更白之外,姚显,还是当年的姚显,甚至意气风发更胜当初。
“九殿下。”姚显抱拳行礼,“好久不见。”
玄天冥点了点头,“先生来得正好,暴雨刚过,疫情已生,珩珩方才还在说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先生是神医,有你在,本王安心。”
姚显也不与他客气,只点了点头,又看了凤羽珩一眼,似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又将目光投向躺在地上的松康。
“憎寒壮热,很快就会但热不寒,头痛身疼。”他一边说一边弯下身,手上垫了块帕子去捏把松康的嘴巴捏开,“苔白如积粉,舌质红绛。”再去掐脉,“脉数不均,过急,是疫菌初起之症。”他对凤羽珩道:“全帐清人,隔离。”
凤羽珩点头,推了想容一把:“快,帮我把所有人都带出去,再吩咐将士守着,任何人不得出入。”
想容也知事情紧急,赶紧去办。
凤羽珩又看了玄天冥一眼,还不等她开口,他便主动道:“我帮帮你。”
姚显却接了话道:“九殿下还是出去的好,一来你留下也帮不上什么忙,二来,外头指不定还有多少染了疫菌的人,殿下必须得安外。”
玄天冥知道他说得有道理,便也不再执拗,只是又亲手将那松康抬到了行军床上,然后对凤羽珩说:“你千成小心。”
凤羽珩想了想,伸手入袖,从空间里拿了几只口罩出来,“来不及准备太多,这个你自己留一个,再给身边人发一些。”一边说一边帮着玄天冥戴好,“就这么戴。”
玄天冥点点头,接了口罩走出诊帐。
凤羽珩再回过神时,就见那姚显正盯着她的手出神。她轻咳一声,又叫了句:“外公。”
姚显没说话,视线却移到她左手握着的针管上。看了一会儿,又偏头去瞅这帐子里先前被凤羽珩从空间里调出来的一些器具和药品,特别是当他的目光落到那些西药盒子上时,精光顿时射出。
半晌,他说:“疫情分为很多种,每一次滋生的疫菌都有可能是新生的,即便是后世也研制不出可以解百疫的方法。所以,必须要从患者身上提取病菌原体,再根据原体来研制最有针对性的疫苗。”
一番话,凤羽珩只觉得脑子“嗡”地一声,许久都没能回过神来。
她就那么怔怔地看着面前这个原主的外公,把他刚刚出口的那番话一遍又一遍地在脑子里翻滚而过,震惊阵阵而来,握着针管的手都哆嗦了。
姚显摇头苦笑,“西药都有,你到底带了什么过来?”
没有任何预兆地,没有任何前奏地,不带任何预演地,凤羽珩“哇”地一声就哭了!那样的哭就像是个孩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完全不顾形象,手里的针管都扔了,人直接扑向姚显,一把抱住他的脖子嚎了起来——“爷爷!”
姚显被她扑得往后退了两步,终于稳下身形来,亦是一把将自己的小孙女给抱了起来。老泪瞬间涌出,抚在她背上的手都在哆嗦。
她叫他爷爷,而不是外公,凤羽珩直到这一刻才知道,这个人不是原主的外公姚显,而是她自己的爷爷凤胤。那个在前世先她几年去世的爷爷,那个从她十二岁起就带着她在军营里玩耍的爷爷,没想到,那个她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面的人,居然在这个大顺朝,再次重逢了。
可惜,此时此刻没有更多的时间给她们叙旧,姚显强忍着想要问问她前世到底是怎么离世的冲动,还是轻拍了拍她的背说:“救人要紧,那些话,我们以后再说。”
凤羽珩亦不是太娇情的人,点了点头将人松开,姚显依然抬起袖子给她抹了一把眼泪,再两手捧着她的脸蛋揉了三下。她一下就想起小时候,爷爷就是这样,每次三下,每天都要把她的脸揉上几次。
好不容易憋回去的泪又涌了出来,她努力控制,刻意转移话题说:“我来抽取血样,爷爷是细菌专家,研制疫苗的事,就交给爷爷了。”
姚显点头,“好。”
然后接过凤羽珩递过一的口罩和手套,帮着她成功地抽取出三试管的血样来。
凤羽珩拿着那三大管子血,想了想,干脆地道:“爷爷,我带你去个地方。”话音一落,立即拽上姚显的手,右手往腕间一抚,姚显只觉得眼睛一花,随即竟似时空再次转换,眨眼的工夫人居然站到了后世的药房里。
他对凤羽珩这间药房太熟悉了,这药房原本就是他在世时帮着自家孙女开起来的,甚至有很多部队里的特效药品都是他帮着凤羽珩一起倒腾出来的。他两世转换,本以为再也没有机会见到这些后世之事,却没想到,他的孙女却掌握了这般乾坤。
姚显心头震惊,却也知不是多问的时候,于是不等凤羽珩带路,自己就抬了步往楼上秘密手术室的方向走去。
凤羽珩眼瞅着姚显轻车熟路地找到暗室,推墙而入时,她便又是一阵心安。爷爷来了,那么,她在这个世上便再也不会孤独。
回了回神,立即在后头跟上,祖孙二人在手术室里、利用先进的器械和设备,开始将提取来的血样进行仔细研究。
这个过程并不是十分漫长,疫菌没有变异,姚显很快便寻到关键所在。在一边听着凤羽珩有一句没一句地讲起自己死亡和穿越的过程中,他用了十二个小时,也就是古代时间六个时辰的时间,通过血菌样本研制出抵制这次病菌的疫苗。
在这期间,凤羽珩出去过一次,告诉玄天冥她和外公都在乾坤中进行疫苗提取,这帐子千万不能让任何人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