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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北宋不差钱的日子 第207节

  财帛动人心,并非世人都会像司马光那样,对“利益”二字不屑一顾。
  聚在邓家村的附近乡民们听见这话,都是精神一振,纷纷望向邓宏才。
  只见邓宏才重重点了点头:表示他亲眼见过史尚的东家,也和对方洽谈过——是一位可靠的合作对象。
  “只不过,俗语说得好,吃一堑,长一智。咱们已经吃过了‘酒露’被人仿制的亏,是不是该考虑一下,以后咱们再制什么新品,一定要将那‘核心技术’好好保存好,再不让外人学了去了?”
  “对!”
  史尚的建议马上有百十人呼应。
  “史郎君你现在千万别当着我们把做法都说出来,免得那些人回去又悄悄传给自己的表弟、小舅子……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
  那边邓宏信、祝心思、郑来几个人相互看看,眼光再次流露出几分敌意。
  “因此,请各村各家各自推选出一名代表出来参与制糖,并且立下字据,保证绝对不会将这项技术的秘密泄露出去。如果事后消息走漏,泄露消息的那一方承担全部责任。”
  “这是个好办法!”
  不少人纷纷赞同。
  各家推举代表,意味着这项技术只会局限于少数的几个人知道。如果再有泄露,那多半还是能顺藤摸瓜,找出人来的。
  涠洲的蔗农大多个性爽快,各家三下五除二就推举出了代表。
  邓家是远近闻名的大户,当晚先招待这几位代表住下来,第二天再和史尚聚在一起,详谈合作的事宜。
  谁知第二天这邓家的“闭门会议”一开,与会的蔗农代表们都惊呆了。
  “啊?”
  “你确定?这样也行?”
  来自祝家村的祝心思性格最为火爆,当即握着拳头对史尚说:“史郎君,不要欺负我们没见识,不要拿我们开玩笑!”
  史尚却轻轻摇着手中的折扇,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道:“凡事都讲究一个‘眼见为实’。邓家眼下就有熬糖的设备,何不按照我说的法子试上一试,看看成与不成,再说我开没开玩笑,也不迟啊?”
  其实史尚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跟着明远的时日一长,说话行事的做派多有模仿明远,而明远态度里那份“舍我其谁”的自信,此刻更是让他人都觉得史尚可以信赖。
  邓宏才与邓宏信相互看看,都点点头。
  反正试着熬一锅糖,也不费多少力气与柴火。
  那边祝心思还在皱紧了眉头思索,突然问:“史郎君,您是哪里人?”
  史尚扇子轻摇,回答道:“区区不才乃是汴梁人氏。”
  蔗农们一起称赞:“好地方!”
  史尚还没得意完,祝心思就补问了一句:“汴梁也产甘蔗吗?”
  史尚:啊这……
  他连忙补充一句:“这个制糖的法子,是我家东主提出的。”
  只不过他家东主——明小郎君,是个陕西人,陕西是更加不产糖的地方……史尚凭空想象了一下明远是如何知道这些独特方法的,想了片刻就放弃了——反正明郎君自有他的法子。
  但是祝心思等人都不再追问了,都期待着“眼见为实”。
  虽然史尚提出的方法听起来匪夷所思,但是耗不了多少本钱与人工,“材料”又都是极其易得的,试一试也没什么。
  于是邓家取来了最早收下的一批甘蔗,榨出甘蔗汁,准备按史尚的法子开始制糖。
  参与的几人之中,祝心思等好几人都是把式,于是他们也没叫上其它子弟,只是聚在自家的糖坊里操作。
  史尚也不懂这些,他又有些怕热,将方法“传达”完之后,就闲着无聊地等在外面。
  也不知过了多久,史尚只见到祝心思、邓宏信、邓宏才等人相互搀扶着从糖坊里走出来,每个人都是脚步虚浮,迷迷瞪瞪地像是在做梦一样。
  史尚大吃一惊,赶忙上前。
  却见之前对史尚一向不大信服的祝心思“扑通”一声拜倒在史尚面前:
  “您……莫不是神仙投来地上的吧?”
  史尚扇子一收:“唉哟,对不起,我还真不是!”
  但他心里却隐隐约约藏着个念头:看这样子……我家明郎君,倒很有可能是。
  第190章 千万贯
  史尚教给涠洲人的法子, 就是在熬制的糖浆中混入黄泥,搅匀后过滤, 再将汁水用来熬制, 熬出来的便是白如雪,看起来毫无杂质的白色纯糖。
  整个过程就像是做梦一样,邓宏才等人做梦也想不到, 赤红色的甘蔗浓浆, 与黄泥混在一起过滤一遍,得到的汁水就能用来制白糖了。
  这白糖制成之后,盛放在一只小碟子里, 摆在众人面前。
  邓宏才、祝心思等人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谁也没有勇气去尝上一口,似乎生怕希望越大, 失望也就越大。
  史尚却不管那么多, 直接舀了小小一勺倒入口中, 吧唧两下, 赞道:“甜, 甜极了!”
  有了这下铺垫,邓宏才等人再无心理负担, 抢上去各自舀了那净白纯正的糖粉送入口中, 然后相互看看——他们都是同一个表情:笑得快要合不拢嘴了。
  这糖的滋味,比他们所制成的所有糖品味道都要好。甜味浓,且正, 没有其它的杂味, 更加尝不出半点与“黄泥”有关的味道。
  而且, 按照史尚的说法, 这种“白糖”更耐保存,不像用老法子熬出来的红糖,放个半年就坏了。这种白糖放个一两年,只要避免潮湿和雨水浸泡,都没有任何问题。
  都是制糖制了多年的行家里手,突然制出了这样的成品,对整个行业意味着什么——眼前几人全都涨红了脸,心潮起伏,思绪已经飞出很远。
  “那么,各位愿意应我家东主之邀,用今年蔗田的出产来制这白糖吗?”
  史尚扇扇手中用来模仿明远的那柄折扇,笑眯眯地问聚在邓家小客厅中的“代表”们。
  这时邓家的长房长子邓宏信实在没忍住,开口向史尚请教:“史兄,有一事小弟实在是不明……贵东家竟然就这样,毫无保留,将法子全都告诉了我们,贵东难道就不怕,就不怕……”
  史尚知道邓宏信在说什么:这个担心他也有过,也曾亲口向明远提及。
  他们难道就不怕涠洲的这群蔗农把他们甩掉单干吗?
  “各位,我们东家是位急公好义之人,当日在杭州城中机缘巧合,认识了邓宏才兄,因为信得过邓兄的为人,才想起要与各位合作。”
  “当初若不是存了合作之念,我家东主就不会以高出市价的价格买下宏才兄运去的那一船‘甘蔗酒露’。”
  史尚这是在提醒:涠洲的蔗农之所以没有蒙受巨大的损失,今年照样用“甘蔗酒露”换回了急需的稻米等物,都是因为他家东主想要“合作”。
  “如果当时认定了宏才兄不是值得托付的忠义之辈,后来的这些事就都免谈了。”
  邓宏信与邓宏才这两位邓家人被史尚不着痕迹地又拍了一圈“马屁”,忍不住左右看看,露出得意的笑容。
  史尚笑得越发雍容,心里却想起了明远的话。
  明远根本不担心邓家会抛下他们单干——因为明远派史尚这次过来,就是要花钱直接预订下涠洲一带,各处甘蔗田里所有的收成,将它们都送去邓家的糖厂制糖,然后分润。
  这里几家虽然得以窥见这无比神奇的制糖术,但是如果手中没有原材料——甘蔗,他们拿什么去与明远竞争?
  但现在,邓家与周围几个村庄的代表听见史尚给予的优厚条件,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根本想不到:这是明远在用这种手段预先防止他们昧下制白糖的方法单干。
  此刻他们唯有怀疑自己的耳朵:“这是真的吗?”
  “史兄,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
  明远开出的条件非常优厚。
  他以往年各家糖厂收购甘蔗的市价,再加上二成,作为甘蔗的收购价格——他这么做的理由是:制白糖的利润更高,理应将这些纯利回馈一部分给蔗农。
  这下,涠洲的蔗农还不死心塌地地跟着明远混?
  但这还不是最令人吃惊的。
  史尚这次到涠洲来,随身带着价值一万贯的财物,就是为了“事先预定”各处甘蔗田所有的收成——
  也就是说,各家按照自家甘蔗田的规模,大致估算来年二月的出产,报给史尚。史尚会按照“收购价格”,先预付给蔗农一成的定金。
  有了这一成的定金在,就约束了蔗农在收成后不能把成熟的甘蔗卖给别家。
  等到正式收成,甘蔗收下来榨成蔗桨之后,史尚会再与蔗农结算买卖甘蔗的全部款项。
  所以这次来史尚要预付这些“定金”,因此他才在广州预支了一万贯的财物,带到涠洲来。
  “那……那现在赶着再种还来得及吗?”
  祝心思急急忙忙地问。
  涠洲一带,地气温暖。甘蔗即便在十一月下种,也赶得及在来年二三月收上一茬。
  “当然来得及,只要在签订契约之前开出来的田地,做好准备下种,就可以与我们签订契约。”
  “那……”
  邓宏信却完全是另一个性子,他只担心:万一这有个什么天灾人祸,地里的甘蔗绝收,到时没法儿将甘蔗卖给史尚,要不要蔗农倒赔钱哟!
  “当然不会,”史尚这回连扇子都懒得扇,笑着摇头解释:“等有了收成,就按实际收上来的甘蔗,扣去当初我们预先支付的定金,作为收购款项。”
  “但是如果收成少于当初预付的定金数额,就不会再扣了。”
  “这……什么意思?”
  作为整个地区最有商业头脑的邓宏才听到这话,声音便微微发颤,双眼紧紧盯着史尚,似乎已经辨识到了一些他闻所未闻的商业条款。
  史尚一张俊秀的面庞笑得温和,道:“也就是说,即使最后这些田地里遭了灾,绝收了,我们郎君也还是会付出两成的收购价给到蔗农。”
  “为……为什么?”
  邓宏信与其他人一样,闻言都呆住了:自古以来,这片土地上产出作物的风险,就都是由农人自己承担的,如果绝收了就得自认倒霉,要么去等官府救济,要么背井离乡找个营生。
  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过,竟然会有人向他们提出——我预先向你们买下这土地的出产,即使绝收了,我也愿意付你们两成的款项,作为你们一番辛苦的补偿。
  这……这到底是什么大善人啊!
  面对这样的疑虑,史尚却轻轻巧巧地笑道:“我们郎君就是这样说的……”
  他能回想起明远第一次跟他说这些的时候,自己所流露出的震惊,并不比眼前这些人少。
  明远当时却只是轻描淡写地笑着说:“既然是合作,便要共享收益,共担风险。蔗农朋友们都已经应我们的要求种上甘蔗了,原本他们其实可以种别的。为了他们所做出的的选择,我们总要有所表示,不能把风险全都让蔗农担了吧!”
  此刻史尚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正模仿着明远的表情,温和笑着娓娓道来。
  而对面几人却都露出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他们作为蔗农,还从来没有得到过这份待遇。
  “史兄,您东主的这番话,我们可以转告给乡里的蔗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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