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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小食店 第94节

  “那我扶着你老,要不要我先去给太婆你们做点吃的垫垫肚子先?”
  祝陈愿赶紧上来搀扶着她,嘴里关切地问道,被他们拒绝了,真的是一点东西都吃不下。
  二老这觉睡到天正黑才起来,精神还好,只是没有什么胃口,吃了几口饭,就吃不下了,一家人坐在一起说说话。
  太婆握着祝陈愿的手,挨在一起,祖孙十分亲热地说笑,她想起什么来说道:“岁岁,你明日起早些,我们两个去逛早市。”
  她以前是当尚食娘子的,做了那么多年的饭,别的地方都不爱逛,就喜欢逛早市卖菜蔬的地方。
  “太婆,你还是歇几日再去,早市就在那里,早一日晚一日又无妨。”
  祝陈愿摇摇头,挂心她的身子,毫不犹豫拒绝了,其他人也附和道。
  “我这个人一天不做饭就难受,这次十来日没动过手,我是一天都歇不住。况且明日不是立秋吗,螃蟹正是肥美的时候,我给你们做个柰香盒蟹。”
  太婆是个闲不下来的,从早些年在宫里当尚食娘子,到现在偶尔给一些酒楼帮厨,或是在自家捣鼓一些吃食,每日都有事做,日子过得还算快活。
  可在船上只能坐着看水,一落地就憋不住了。
  几人拗不过她,只能嘱咐祝陈愿到时候多看着点。
  等到第二日五更天的鼓声刚过,祝家的门就被推开,走出来一胖一瘦两道身影。
  祝陈愿扶着太婆的手,走在只有烛光的小道上,四下寂静无人,她突然想起来,以前刚学厨的时候,太婆也是这么早带着她去逛青州的早市,手把手教她如何挑选菜蔬。
  风声正起,她的声音很清晰,“太婆,你还记得以前带我去早市吗?”
  “太婆我又没糊涂,当然记得,那个时候你才到我腰间,又生得瘦弱,我老是怕你夭折,呸呸呸,”太婆赶紧改口,“那时你太公说要身子弱的多动动,我才隔三差五叫你去早市。你看你,现在长得比我都高了。”
  日子过得太快了,当年那个她每天牵着,走哪都带上的孩子,现在已经不再需要太婆了。
  太婆望着远方,那里灯火通红,她想,孩子总有自己的路要走。
  “我长得再高,也是太婆你的孙女。”
  祝陈愿抱住她的胳膊,庆幸时隔多年兜兜转转,还有太婆可以叫。
  “你呀。”
  祖孙两沿着小路往前走,汴京的早市有很多,祝陈愿最喜欢去的是城西街那里,离祝家不远,买卖的人还多。
  没到城西街时,四下人不多,三三两两拿着东西回家补觉去,等一进了街口,老丈赶着驴子运糕靡进来,有的驴子则驮着粮食袋子,卖粮人会喊道:“自家种的早米、冬舂!”
  那肩扛着半扇肉的汉子,混在人堆里,把肉送到肉铺上,路的两边是紧紧挨着的铺子,铺子前全挂着一盏小灯笼,在还未明的长夜中,默默发亮。
  早市很乱,嘈杂声一片,水腥气和土腥味混合在一起,可作为厨娘,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地方。
  摆满一排铺子的菜蔬,沾着土,带着露,色黄青绿中又混着红,长的圆的老的嫩的,太婆只要看见菜就浑身舒坦,拉着祝陈愿游走在早市之中。
  手里提着的篮子,装着沙姜、农家自己种的鸡蛋、香榧子、板栗等,要不是菜买的吃不完,她还想都买上一些。
  “好了,太婆,螃蟹在那边上,我们去看看。”
  祝陈愿提着篮子,在她耳边喊到,太婆才想起今日过来是做什么的,悻悻地放下手里拿的菜。
  “这个不买了,下次再来,走吧。”
  立秋时节蟹正肥,挑蟹的人不少,太婆挤进去,围在桶边,看到是胡蟹和河蟹,摇摇头。
  这些螃蟹酿起来味道不错,可做柰香盒蟹,肉太少了,食之无味,得要青蟹做着才好吃。
  等她挑好了,天光渐亮,祖孙两人才一人挎着只篮子,一人提着一桶螃蟹,准备回去。
  路过码头的时候,有船只靠岸,祝陈愿侧头过跟太婆说话时,瞟了一眼,好像看见了熟悉的身影,停下了脚步。
  “看见什么了?”太婆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嘴里问道。
  她不是很确定地说:“我好像看见舅舅了,还有表哥他们。”
  “哎呦,是你二舅舅,这身板我不会认错的。真是碰巧了,我们上去看看。”
  太婆眼睛还没花,认人也没问题,赶紧拉着祝陈愿上前去。
  走近了才看清,码头上下来的正是陈祁、陈怀和陈茗,还有祁秋霜。
  他们看见两个人出现在码头,惊讶不比对方少。
  陈怀年年去青州办事都会去看看太婆,就算不是亲的,他也是十分尊敬的。
  连忙走上前提过太婆手里的螃蟹,嘴里喊得很亲热,“阿婆,要是知道你来汴京的话,我肯定先从明州出来去接你们二老过来的。来了有些日子了?”
  “哪里值当你专程跑一次青州,我们两个也是昨日刚来,哪成想正好在这里碰上了。瞧我螃蟹都买好了,来,她二舅舅,怀哥儿几个,赶紧跟我回去,晌午我做顿柰香盒蟹给你们尝尝。”
  太婆被他逗得合不拢嘴,招呼着几人一起回去。
  陈祁走过去扶着她的手,笑得温文尔雅,“哎,老太太你慢点走,我也馋你老的手艺了,等会儿我帮忙打下手。”
  “不用不用。”
  陈茗站在一旁傻乐,忽然感觉手里一沉,原来陈怀把祝陈愿手上的菜篮子塞给了他,他认命地提起来,反正到了哪里都是干活的命。
  还得了陈怀一句,“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得嘞,吃力不讨好。
  几个人围在老太太旁边,祝陈愿则走到祁秋霜那里,欣喜到眼神都亮晶晶的,“秋霜姐,你怎么也跟着我舅舅他们一块过来了?”
  “怎么,不欢迎我?那我走好了。”
  祁秋霜作势就要回船上。
  “阿姐,你别逗我了,我是盼着你来呢,正好这几日跟着我一块睡。”
  祝陈愿笑眯眯地伸手拉住她,两人揽在一起。祁秋霜打量着汴京的周边,呼了一口气,“好了不逗你,是来祝贺你生辰的,顺便看看你定亲夫婿,还有叶三姐,我把她送到你这里,总得过来瞧瞧才行。”
  其实更主要的是她爹回来了,她看着心里厌烦,干脆避开。
  “那我这几日得带着阿姐你去边上逛逛,汴京有意思的地方不少。”
  姐妹俩亲亲热热地挨在一起说话,后面还跟了一辆马车,拉着陈祁他们此次来的东西。
  一行人回去的时候,太公正遛着雪蹄玩,橘团围在他旁边,祝清和则蹲在一边,把他带来的药材拿回来晒一会儿。
  “二哥,你们来了啊,赶紧进来,我去叫阿欢出来,再给你们倒杯茶。”
  祝清和没想到两波人撞一起了,看见亲人过来总是很高兴的。
  陈欢出来得很快,几个人端午刚见过面,也不用多客套。
  “老太太,我跟阿欢说会儿话,只能让怀哥儿几个帮着你打下手了。”
  陈祁松开太婆的手,转头示意陈怀。
  不等太婆出口拒绝,几个小的就把她簇拥到后厨里了,一到了厨房,太婆也不客气,让陈茗烧火,陈怀洗螃蟹,祝陈愿磨沙姜,祁秋霜打鸡蛋。
  得了事情做的几人,各司其职,倒是都干得很认真。
  太婆一直在笑,等锅里水烧开,螃蟹投下去煮片刻,等到青蟹的壳有青黑变成黄色,便可捞出来。
  再挖出里头的腹膏捣碎,将蟹壳处理干净备用,磨好的沙姜放一些到蟹肉里搅拌均匀。
  搅打好的蟹肉舀出来倒到蟹壳里,鸡蛋液沿着蟹壳边缘浇一圈,浇两次便可,再上锅蒸即可。
  太婆估摸着时辰,让陈茗退火,上手掀开盖子,蟹香气扑了个满怀,几人的视线也移到这上面来。
  “都过来,一人先尝一个,干活都辛苦了,我们偷偷地吃,不让外面的知道。”
  她做的蟹盒有不少,只是老太太疼孙辈的,不管什么时候,做好了菜都先偷偷给小辈尝尝味。
  “谢谢阿婆/太婆。”
  祝陈愿几人都显得很欢喜地接过,他们也并非没有尝过,但老太太的一番拳拳爱子之心,几人都倍感珍惜。
  拿到手的柰香盒蟹有些烫手,凝固的蛋液微黄,里面还透着橙色的蟹黄,一点夹杂在其间白嫩的蟹肉。
  凑近后,则香气更浓重,祝陈愿用勺子舀上一些,蒸熟的鸡蛋很嫩,又颇为柔滑,不用咬就能直接落到肚子里。
  里面的蟹黄鲜美,混着沙姜的那股微辛而凉的口感,柰香则由此凸显,衬得蟹黄毫无腥气,又增添了一点微辣。
  吃得她直点头,“太婆,这盒蟹还得是你做的才好吃,我做的还欠功夫。”
  “阿婆,要是我是你亲孙子就好了。”
  陈茗为了一些吃的,说话都不过脑子,又挨了陈怀一掌。
  太婆面上的皱眉都舒展开了,直让几个人多吃一点,她又炒了几个菜,就可以开饭了。
  一上桌,这柰香盒蟹人手一只,大家吃得抬不起头来,直夸老太太的手艺好,喜得她还想回去再做一份。
  等饭都吃完,也撤桌了,几个长辈就要开始说些正事。
  作者有话说:
  第87章 酥骨鱼
  等屋子里小辈全都出去后, 陈祁才正色道: “我们这次来,是为了岁岁后日定亲的事情,你们端午回来时, 大哥去杭城帮着打探过了, 裴家的家风正,不纳妾不作威作福, 待人也很和气。这是门好亲事, 既然男方家里颇有些富贵底蕴, 我们也不能落他们太多。
  我带了不少东西来, 定贴还没拟好吧,添些东西进去,我给岁岁备了汴京的数百亩地, 大哥的是宅子, 到时候我拿地契过来照着写就成。
  还有你嫂子几个,拿的金银珠翠,爹娘出的是银钱,哥姐几个是首饰、宝器和帐幔, 还有一些零碎物件。日后添妆再说, 一时半会儿也备不齐全。”
  他一口气说了许多话,缓了口气, 继续说道:“我们也并非跟裴家比,左右日后都是两个孩子自己过日子。只是这嫁妆丰厚了, 岁岁在婆家说话也有底气, 更不用受旁人的气。”
  他们对陈欢也是这样的, 所以她不用因为生计发愁, 也无需担忧日后所嫁非人, 娘家就是她的底气。
  现在陈家把这份爱转嫁到她女儿身上, 陈欢又怎么能不感激,她双手紧握,语气诚恳,“二哥,客套话我也不说了,岁岁这门亲事还真是有劳你们费心。对了,含章这孩子,前几日殿试高中状元了,这是我们没想到的。”
  此话一出,陈欢只觉得对面三人的眼神都变亮了许多,毕竟是状元,几年里出一个的,近些年重文的风气越发明显,也无外乎他们听了会觉得震惊。
  太婆啧啧称奇,“真没有想到这孩子能有这般造化。”
  她也不会觉得别人成了状元郎后,自家孙女就配不上了,只是感慨陈欢两人眼光不错,一挑就挑了个最好的。
  太公附和着她的话,他对读书人是欣赏的,不过也仅此而已。
  倒是陈祁有些震惊,他努力稳住自己的表情,让声音变得平静些,“这真让人没想到,那岂不是岁岁以后也得跟着外派?”
  话赶话说到这,屋子里顿时变得安静下来,这个问题陈欢已经不知道想了多少次,她叹口气,“嫁女不就是这样,我总得把她从家里送出去。先等一年后调令下来再说吧,只希望不是什么偏僻城镇,不然我以后去看她一次都难。”
  只有在这个问题上,她才会有些后悔。祝清和这个做父亲的,心里当然也不会好受。
  从祝陈愿生下来起,他就和陈欢两个人日夜照料,从来没有离手过,连睡觉的时候,都是睡到一半猛地起来,去探孩子鼻子,生怕她在梦中惊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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