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扯谎就是要连自己也深信不疑

  沉默，又是沉默，每次我惹到她，她就是先来一段意义不明的沉默，不同于以往的扑克脸，这次她面露微笑，不了解她的人一定认为她很享受眼前的刨冰，殊不知同桌的我坐如针毡，冷汗直流。
  「小磊，说句话呀！」潸儿在一旁火上加油。
  我现在手上能打的安全牌是……
  「工作还顺利吗？」除了讨论天气外，这应该是最安全的。
  周琼芝一口冰痠到牙齦，双眼挤成一直线，还没等到消退就勉强回：「托您大少爷的福，还过得去。」
  这傲娇的表情令我神迷，没想到她也有这样的一面。
  「那……那就好。」第一话题用尽，但是脑中已经拟定出接下来面对关键问题的方案，我偷偷将手机放在大腿上，拜託潸儿用『借体』控制右手操作，请她阅读关于左梔子的个人资料、相关作品和近期新闻，并随时待命传送讯息。
  小阿姨吃到只剩下半溶化的碎冰时，放下汤匙，用那可以杀死人的甜蜜微笑对着我说：「来说说，为什么跟踪阿姨？」
  我打了个冷颤，那是一副我给你时间扯谎，你别让我失望的眼神。
  「因为……因为我想知道松岛左梔子什么时候来台宣传。」拚了，我从现在起就是左梔子的狂热粉丝。
  「接着说。」周琼芝露出诡笑。
  「网路上有传言，她近期将访台，然后你们的时尚杂志两年前有访问过她，我在想你会不会知道，所以下午打了通电话到你办公室，助理说你外出接待来宾，我好说歹求她才告诉我你在江夏夜市。」
  「然后呢？」周琼芝除了诡笑，连眉毛也开始上翘，眼神变得更锐利。
  我吞了口先前放凉的温水后，接着说：「然后我就看见你和那啤酒肚上了这间ktv，原本我打算在楼下慢慢等，但最后等不耐烦，就骗了工读生说你儿子出车祸，请他通知你，接下来发生的误会你都知道了。」
  这已经是在五分鐘内我能想到最合理的谎言，结果潸儿在旁捧腹狂笑，而小阿姨似乎不太买单。
  「来，证明自己是左梔子的粉丝，说说你喜欢她的哪些作品？」周琼芝挑衅问。
  「咳。」清一下喉咙，顺便叫潸儿别笑，准备助攻，下一秒手机上的资料即刻显现脑中。
  「松岛左梔子生于2001年7月13日，日本女演员、歌手及模特儿，出生于和歌山县和歌山市，身高165公分，血型a型，目前为日本lewis娱乐旗下的艺人。出道作为2019日本最美高中生选拔亚军，2020发布首张单曲『peace』，2021电视剧『高中侦探社』中饰演聋哑少女，获得当年最佳新人及助演女优赏双头衔……而我个人最喜欢的是她2025年的那部『窗恋』，她饰演一位未婚年轻妈妈，精湛的演技广受好评，可惜当年并没有得奖。」
  我一股脑将网路上的讯息倒出，当中再加上一些个人感想，说实话左梔子的作品我也才看过三部。
  周琼芝本是听得津津有味，频频点头，忽然嘴角的微笑瞬间消失，表情趋于严肃说：「讲完了？就这样？」
  「是……是，所以能告诉我左梔子什么时候会来台湾吗？这样我可以先一步在后援会里显摆显摆。」我……我熬过去了，至于效果怎样，只能听天由命。
  周琼芝轻叹道：「二十分，这种连自己也怀疑的谎言怎么骗得过别人，首先我没告知助理今天的行程，再来你谈论左梔子时，话语间感受不到热情，你根本就不是真的fans，至于你为什么要刻意背这些资料？为什么跟踪我？怎么会认识本田先生？甚至知道本田在包厢内的所作所为？我都暂时不追究，希望将来你可以给我一个认真的解释。」
  哈哈哈，她的连珠炮提问果然针针见血，这个藉口的确漏洞百出，不过直接承认自己是超能力者可信度有比较高吗？又或者说在她身上装了追踪器之类的会更好吗？结局不是疯子就是变态吧！
  「还……还有，不管如何，谢谢你了。」周琼芝低下头，脸颊飞过一抹嫣红。
  「没有，反而打扰你工作了。」我不好意思抓着头说。
  虽说是阿姨，但是她这一下道谢已让我心跳加速，美魔女的魅力当真无法挡。
  「好了，走啦！我忙完再去找你吃饭。」周琼芝站起身拍拍裙摆。
  「我送你！」我连忙起身说。
  「我开车，难道你想搭我便车？」周琼芝瞇着眼笑道。
  「你不是喝酒？」
  「我可是一口酒精都没沾，全灌进那啤酒肚里去了。」周琼芝轻吐舌尖，一脸调皮戏謔样。
  可怕，小阿姨当真深不可测，一会儿天真，一会儿绝艷，一会儿娇羞，一会儿干练，完全看不懂呀！
  「我陪你走一段。」
  「小磊真是温柔，不知道哪位姑娘有福气能当姊姊的媳妇。」
  「三次元是不指望了，拿二次元的3d列印你看行吗？」
  「呵呵呵，宅心不死是吧？」
  一路上我刻意保持沉默，享受着徐徐晚风。
  我静静跟在她斜后方保持一步的距离，就连好奇宝宝潸儿也安静了下来。
  约莫走了五分鐘来到她白色丰田汽车驾驶座门边。
  「你开车小心，我去搭捷运。」见她掏出钥匙，我的任务也告一段落。
  「真不用我送你？」
  「晚了，又不顺路。」我转身高举右手，左手半插进裤腰口袋内，用标准耍中二姿势离去。
  「程磊！」
  这一声，触动我尘封多年的记忆，这是她未经任何修饰的呼唤，放下长辈身分的音调，就好似回到二十年前。
  我不禁回头。
  只见她低着头，导致看不清她此刻表情全貌。
  当我正想发话，她用那令人怀念的声调，却难掩失落的口吻问：「我是不是已经变成小时候口中那群噁心的大人？」
  我一怔，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半开玩笑回：「我现在比起你年少时那些口中的大人更是青出于蓝。」谁叫我是患有精神病的噁心阿宅。
  霎时，她嘴角上翘微微颤抖勉强勾出一道弧线，笑得如此凄美无奈，令我心中一揪。
  自问，是否人们强迫自己社会化的过程中就注定要迷失自我呢？
  「走了，要好好照顾自己。」周琼芝此时又端起长辈的口吻。
  而我持续在脑中回放刚刚的问题，小阿姨则已经坐上驾驶座发动引擎，当我回神时，已不自觉对着她的后照镜挥手道别。
  该死，我忘记把家里钥匙还给她，亏我一直带在身上。
  「小磊很喜欢小阿姨厚！」沉默多时的潸儿终于发难。
  「嗯是呀！毕竟是跟我很亲的亲人。」不但是我儿时玩伴更是曾经憧憬的对象。
  「我看不只这样。」潸儿撇嘴说。
  「那你想哪样？」靠，什么不学，学小阿姨的眼神竟有三分相似。
  「不怎样，回家追剧。」她飞向前头，催促我。
  吃错药啦！？不是每晚都拉着我进如梦似幻练等吗？吹什么风？打破这固定行程。
  既然如此，我就回猎龙混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