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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玛塔的夏天 第23节

  苏旺比不得不说:“会给家里的战士带来祸患。”言下之意,会威胁到泰瑟尔和阿必沃的安全。
  屁的祸患!穆仲夏差点一口喷过去。不过他忍住了。他对古安说:“好,不回去,但也不能在这里。你去我的冶炼房,那是我的,跟别人没关系。那是石头房子,比这里暖和,我给你带了毯子还有暖手宝。你在这里我不放心。”
  古安擦擦眼泪,回头看了眼,穆仲夏说:“如果她们不介意,可以跟你一起过去。”
  古安问大家,女人们却都摇头拒绝了,她们害怕给家里的男人带来血光祸患。穆仲夏对古安道:“不勉强大家,但你得跟我走。”
  古安犹豫了片刻,还是忍受不住对温暖的渴望。她慢慢返回去拿了自己的一个小皮袋,然后又慢慢走回到洞口边,苏旺比搬开几块石头,穆仲夏伸手牵着古安出来。古安肚子疼,穆仲夏知道苏旺比忌讳,他让古安坐在木宰的身上,他走路。古安穿着长皮裤,裤腿扎紧,脸上没有丁点的血色,看上去很痛苦。穆仲夏心疼坏了。
  穆仲夏的冶炼房就设在耕地不远处。下了小山坡,穆仲夏也上了木宰的背,让古安从后抱着他的腰,木宰带着两人飞快地跑到冶炼房所在地。冶炼房里的热炉没开,里面也很冷。穆仲夏让苏旺比在外面等,他带着古安进去,让古安把她裹着的那条兽皮铺在地上,然后把他带来的东西一一拿出来,说:“你先裹着毯子,喝点热水,我再回去拿点东西。这个按一下就会热了,你放在肚子上,暖着你的肚子。这是丝纸。”顿了下,穆仲夏还是用隐晦的方式跟古安解释了一下丝纸在生理期的作用。
  古安一边听一边流眼泪。穆仲夏抱住她:“以后哪不舒服了不方便跟你哥说的,你就跟我说。你这样,我太心疼了。”
  “夏哥……”不舒服的时候是最脆弱的,古安抱住穆仲夏,低低哭了,肚子疼,又冷。
  穆仲夏轻拍她:“这种时候不能受寒,越受寒会越疼,还会影响生育。你在这儿等着,我回去一趟。”
  “嗯。”
  古安放开穆仲夏,穆仲夏带着木宰出去了。
  回到部落的穆仲夏直接回了朵帐,苏旺比在外面等他。穆仲夏又拿了一大包丝纸,拿了一床被子和几块兽皮,还有阿必沃留在这里的一个术法食盒,一些吃的,最主要的是取暖器。厕所朵帐有两个木马子,穆仲夏拿了一个。大包小包的,穆仲夏带着木宰又出去了。苏旺比帮着拿东西,穆仲夏骑着木宰。
  古安在冶炼房里有了正经睡觉的地方,她换了条贴身的小短裤,用了丝纸,又换掉已经染了血的长裤。放在肚子上的暖手宝热乎乎的,肚子似乎也没那么痛了。
  等到夏哥又过来,看着夏哥忙前忙后给她弄吃的,取暖器也令冶炼房很快暖和了起来,古安又想哭了。穆仲夏让苏旺比先回去,他要留下来照顾古安。苏旺比说服不了他,只能先离开。附近有部落的巡逻战士,还有木宰跟着,倒是不危险。苏旺比就等着泰瑟尔回来后把他的拿笯劝回去。
  穆仲夏给古安煮了热乎乎的肉汤,做了她爱吃的面条。辛苦了的木宰吃了他今早就心心念念的专属罐头。填饱了肚子,疼痛也缓解了许多的古安这时候劝道:“夏哥,你回去吧。你一直跟我在一起对你不好的。”
  穆仲夏淡淡地说:“没有什么不好的。我们伊甸人没有这个说法。”
  古安惊讶:“伊甸的女人肚子疼的时候可以留在家里吗?”
  “可以。”
  穆修留给他的记忆里确实没有这个说法,毕竟穆修小时候是跟凡露丝生活在一起的。如果伊甸有这样的规矩,穆修再迟钝,凡露丝对他再不好,穆修也该知道。再者,穆修去了雅典学院之后同班也好,同门也好,都有女人。就算再避讳,总是会有些痕迹。穆修不会留意,但穆仲夏翻一遍穆修的记忆就能搜索出来。伊甸确实没有这个陋习。而且就算有,他也会说没有!
  古安难以想象。
  穆仲夏:“女人这种时候叫生理期,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女人如果没有正常的生理期,就不能正常的怀孕生孩子。生理期照顾不好会留下很多毛病,影响正常的生育。所以你们的这个习俗是陋习,是错的。”
  古安咬住嘴唇,夏哥说的话完全超出了她能想到的范围。
  穆仲夏:“不要担心会对我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古安还是不相信:“真的吗?”
  “真的,不然我也不会去找你。好好躺着休息,最好能睡一觉。”
  古安躺好,在温暖的环境和夏哥的陪伴下,她慢慢的意识模糊,要睡了。古安睡了没多久,趴着的木宰突然站了起来,穆仲夏低声:“有人来了?”
  木宰走到门口,穆仲夏站起来从窗户往外看,看到一个年轻人过来了。他好像在缪什卡的朵帐外见过,不过也或许是他记错了。
  对方骑马来到冶炼房外,下马后犹豫要不要敲门,门开了。看到开门的人是谁,他立刻避开视线,脸上有些羞红地问:“鹰王的拿笯,嗯,我听说古安在这里……”
  穆仲夏关了门走出来,拉高围巾,只露出一双眼睛:“你是?”
  “我叫隆乌扎,是头领朵帐的侍卫。”
  穆仲夏打量了一番对方,不冷不热地问:“你找古安干什么?”
  隆乌扎腼腆地说:“我听说古安在这里,我来看看她。”
  哦,空手来看?
  穆仲夏反问了一句:“古安如果没在这里,你就不去看她了?”
  隆乌扎顿时面红耳赤,穆仲夏客气道:“古安睡了,等她醒了我会告诉她你来过。”
  隆乌扎感觉出泰瑟尔的拿笯不喜欢他,有些尴尬,匆匆行了个礼,骑上战马跑了。穆仲夏带着木宰进了屋。
  这一天,穆仲夏就一直在冶炼房里守着古安。古安不方便的时候,他就带着木宰出门避一会儿。有他陪着,房间里又暖和,又吃到了热乎乎的食物,古安舒服了许多。傍晚时分,出去捕鱼的人回来了。泰瑟尔带着阿必沃和阿蒙达一回来就被人告知今天发生的事情。泰瑟尔骑上战马直奔冶炼房。
  泰瑟尔的战马还没到冶炼房前,木宰就听出了他的声音。木宰爬起来去挠门,穆仲夏过去打开门。看到那个迎风奔来的人,穆仲夏的反应是关门。
  古安已经醒了,正在喝热水,她问:“有人来了?”
  穆仲夏淡淡地说:“你哥回来了。”
  话刚落,古安就听到外面的战马啼叫,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夏哥,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夏哥好像有点生气。
  门被人推开,古安立刻喊:“阿兄!”
  泰瑟尔带着一身雪季的冰冷走了进来。平时都会在朵帐外迎接他回家,嘘寒问暖地送上热汤热饭的人此时背对着他却毫无反应。泰瑟尔走上前,弯身,在古安还没反应过来时,把她连人带被子抱了起来。
  “阿兄!”
  穆仲夏抬头看去。
  泰瑟尔看着穆仲夏说:“你不喜欢,我就把古安带回朵帐。”
  古安一听急了:“阿兄!不行!”
  泰瑟尔却是抱着她转身就走:“仲夏,我一会儿来接你。”
  “阿兄!不行!你快放下我!”
  泰瑟尔单手有力地抱住妹妹,另一手攀着马鞍动作利落地上了战马,说:“你不想仲夏一直生我的气,就跟我回去。”
  古安的眼泪出来了。泰瑟尔用被子裹紧妹妹,单手握住缰绳,调转马头。穆仲夏从冶炼房走出来,看着泰瑟尔策马飞奔,动作间没有丝毫的犹豫,他大喊:“泰瑟尔!把古安送到阿必沃的朵帐——阿必沃和阿蒙达跟我们住——”
  泰瑟尔握马缰的手抬起,表示听到了。穆仲夏的嘴角慢慢扬起,满意了。
  揉了揉木宰的大脑袋,穆仲夏回去收拾,一会儿泰瑟尔来接他就可以直接走了。古安用过的兽皮垫子上有很多血,穆仲夏拿出去烧了。木马子他也不嫌脏地清理了。
  泰瑟尔竟然把古安带了回来,还送去了阿必沃和阿蒙达的朵帐!这件事在头领部落立刻引起不小的震荡。脏血期的女人不能住在家里,不然会给家人带来血光。泰瑟尔此举在众人的眼里无疑是疯了,缪什卡派了苏旺比来喊泰瑟尔过去。
  泰瑟尔安顿好妹妹,对苏旺比说:“我要去接仲夏。仲夏不喜欢古安在外面。”
  苏旺比把泰瑟尔拽到朵帐外,急坏了:“我们都知道古安这时候一个人在脏洞很可怜,但你就不想想你和阿必沃、阿蒙达吗!还有你的拿笯!泰瑟尔!古安会给你们带来血的!”
  泰瑟尔自然也是担心的,但他更不愿意穆仲夏因为这件事而责怪他。他说:“我会小心的。”
  “你要和你的拿笯说清楚,这不是小事!”
  泰瑟尔没说要不要,而是上了战马准备去接穆仲夏。古安坐在阿必沃和阿蒙达的朵帐里惴惴不安。阿必沃和阿蒙达就在外面,两个孩子还不大懂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不过所有人都不让他们进入朵帐,不让他们去见伊莫,两个孩子也很担心。
  泰瑟尔速度极快地返回到冶炼房,迎接他的是穆仲夏久违的笑容和张开的双臂——其实也不过一天没见而已——泰瑟尔下马,大步上前一把抱住他的拿笯,要求:“仲夏,不要生我的气。”
  穆仲夏拉下围巾,在泰瑟尔冰凉的唇上啃了一口,然后拉上围巾说:“之前是有点气你的,不过你把古安带走后我就不气了。泰瑟尔,谢谢你支持我。”
  “你是我的拿笯。”只要他的拿笯不气他,不怪他,不离开他,他什么都可以答应。
  泰瑟尔抱着穆仲夏上了战马,拿上穆仲夏收拾好的一堆东西,带着木宰回家。泰瑟尔的朵帐外聚集了很多人。泰瑟尔的战马停下,他抱着穆仲夏下了马。图拉森:“泰瑟尔……”
  不等他把话说完,穆仲夏先开口:“我们伊甸,是没有这个规矩的。我尊重帝玛塔人的风俗,但这是我们家的家事,也请大家能理解。古安身体好之前,都会住在阿必沃和阿蒙达的朵帐,我也不会让她出来见人。只是以后,古安不舒服了,我是不会让她去什么‘脏洞’的。”
  说完这番话,穆仲夏拨开人群进了阿必沃的朵帐。朵帐里,古安在哭。见到夏哥进来,她的哭声溢出。穆仲夏在她身前坐下,抱住她:“安心养着,我没骗你,在我们伊甸,女人这个时期不仅不会把她赶去什么‘脏洞’,家里人还都会小心照顾。至于你担心的事情,更是子虚乌有,放心。”
  古安退出夏哥的怀抱:“真的吗?夏哥?”
  穆仲夏:“当然是真的。如果伊甸也有这个规矩,我是不会让你哥把你带回来的。”
  夏哥这么说,古安稍稍放了心。伊甸人没有这个规矩,那是不是,其实,现在的她不会给哥哥和阿必沃、阿蒙达带来血光?
  朵帐外那一群准备苦口婆心劝说泰瑟尔把古安送走的男人们这时候谁也不说话了。这事难办了。泰瑟尔的拿笯是伊甸人,伊甸没有这个规矩,那他们还怎么要求泰瑟尔把古安送去脏洞?泰瑟尔淡淡道:“我会去跟头领说清楚的,你们先回去吧。”
  “泰瑟尔,你还是问清楚的好。”图拉森好言相劝,泰瑟尔点点头。
  泰瑟尔让阿必沃和阿蒙达进了他和穆仲夏的朵帐没一会儿,穆仲夏过来了。进来后他摘下围巾说:“阿必沃、阿蒙达,这几天你们伊莫先住在你们的朵帐,你们住这边。”
  阿蒙达:“伊莫怎么了?”
  穆仲夏走到桌前坐下,朝三个男人招招手,三个男人过去坐下,泰瑟尔特别坐在他的身边。穆仲夏道:“阿必沃、阿蒙达,你们虽然还小,但我还是要和你们讲清楚,我希望你们能有自己的判断力。”
  阿必沃和阿蒙达用力点头。
  穆仲夏先从女性的生理结构上给三个“无知”的男人简单科普了一番,然后说:“你们认为的脏血,是因为女性没有怀孕,子宫上的一层膜就会因此脱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确实是不必要的血,但那是对女性而言,不是对男性。而女性因为经常性的生理出血,无形中就造成了一种血液的新陈代谢,反而要比男性更为健康。这也是为什么女性的寿命普遍比男性长的一个原因。”
  阿必沃和阿蒙达两眼瞪得大大的,穆阿父的话给懵懂无知的他们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两个孩子看着穆阿父的眼睛里是全然的崇拜。泰瑟尔也深深地凝视着他似乎无所不知的拿笯,心情却很是复杂,他的拿笯太优秀了,他要更努力才行。
  “这个时期的女性很虚弱。如果像现在这样把她们赶去某个地方,让她们自生自灭,轻的会影响她们日后的生育,重的会让她们生病甚至是死亡。我不是危言耸听。帝玛塔人的生育率如此低,一方面或许与环境的苦寒有关;另一方面又何尝没有你们自己的原因。无论是生理期的女性还是生产后的女性,都是最虚弱,最需要好好休养照顾的。你们的陋习却把她们往更危险的边缘推。你们想想,如果没有女性,哪来的人类繁衍。女性如此的伟大,可是却被这样的对待。我不要求你们接受什么男女平等的思想,但在古安生理期的时候,你们能抛下这个陋习,好好照顾她,对待她。”
  说完这一段,穆仲夏看向泰瑟尔:“古安才17岁,她的生理期却很不准,正常的应该每个月都有一次。她现在不养好,今后怎么生孩子。”
  泰瑟尔:“我听你的。”
  穆仲夏:“你们帝玛塔人有你们帝玛塔人的习俗,这件事我也不指望马上就转变大家的观念。别人家我也管不了,我只能管我们这个小家。我给你们编一个平安结,如果真有什么事,平安结会保护你们的。”
  父子三人的眼睛都有些微亮。
  第三十章 温暖的古安
  穆仲夏让泰瑟尔找来一张红色的无毛的皮子,他用剪刀剪出几条细的皮绳子,然后手指灵巧得编了五个小的和两个大的平安结,还在每个平安结下挂了一颗石晶石,还弄了一个小穗子。他有工具,打孔方便。
  在心里感慨一下以前作为老师时被班里的女学生拉着帮忙编绳结练就出来的手艺,穆仲夏给了父子三人一人一个,说:“洗了澡换了衣服,挂在腰带上,每天都带着吧,保平安。大的平安结,阿必沃和阿蒙达的朵帐门上挂一个,我们的朵帐门上挂一个。”
  阿必沃一听,拿起大的,就先挂到门上去了。
  泰瑟尔轻轻握着手里沉甸甸的平安结,抬头:“仲夏,我饿了。”
  穆仲夏:“我做饭。你们今天收获怎么样?”
  “收获不错。”
  “那鱼呢?”
  以前每天打猎回来泰瑟尔都会带回他们分配的口粮,今天怎么两手空空?泰瑟尔:“你想吃?鱼不好吃。”
  穆仲夏:“我来做。你去拿几条刺少的,快去快去。阿必沃和阿蒙达去洗澡,一身的鱼腥味。”
  泰瑟尔把他的平安结又给回穆仲夏,等他洗了澡再戴。阿必沃扛着术法浴缸拉着弟弟洗澡去了。别说穆阿父嫌弃他们,两个孩子都嫌弃自己一身的鱼腥味。
  穆仲夏又过去古安那边,先在门上挂了一大大的平安结,然后给古安戴了一个小的平安结,他自己当着古安的面也戴上,免得古安多想。果然,平安结一戴上,认定了这样就不会给哥哥和侄子带来血光,古安整个人轻松了不少。
  穆仲夏把她需要的东西给她放好,又打开取暖器,给她热了一壶水,就出去准备晚饭了。泰瑟尔去拿鱼的途中先去了一趟头领朵帐。他没跟阿父说太多,只说在伊甸,女人这个时期都是在家卧床休息,家人还要精心照顾,否则会影响生育。所以穆仲夏不能接受古安被送去脏洞。穆仲夏给他们编了平安结,有了平安结就不怕古安可能会带来的血光。
  泰瑟尔没把平安结戴在身上,缪什卡让他吃过晚饭后把平安结拿过来看看。对于泰瑟尔的所言,缪什卡也矛盾了。伊甸没有这个规矩,还会影响生育?可这是帝玛塔人自古就流传下来的规矩,一代代人都是这么执行的。思索了良久,缪什卡决定先看看泰瑟尔一家的情况再做决定。
  泰瑟尔拿回来6条刺最少的鱼。帝玛塔人不喜欢吃鱼。但雪季,鱼也是他们的主要食物之一。所以冻原湖泊里的鱼,泰瑟尔是吃过的,也知道哪种鱼的刺最少。泰瑟尔拿了鱼回来,穆仲夏看过后,和泰瑟尔一起去处理鱼。
  处理鱼的小河距离头领部落的居住地不远,泰瑟尔提着桶,穆仲夏拿着工具,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小河走。亚罕的水域资源比较丰富,主河赞漯河纵穿整个亚罕冻原,还有无数的赞漯河支流分部在冻原,更不要说每个部落拥有的湖泊。如果不是亚罕位于冻原,土地贫瘠,环境恶劣,如此丰富的水资源,帝玛塔人也不该过得这般艰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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