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７８章：死郭北（八）
咚咚咚！咚咚咚！汉军合着鼓点的节奏，迈着整齐的步伐向西行进，前有虎狼，后有百姓，唯有心怀必死之志方能死中求活。反正是个死，早死晚起又有何妨？这样想来，大家倒真的把生死放下了。“传令全军，战死者抚恤三倍！负伤者两倍！亲族可优先入左曲，父母妻儿可来吕家庄，由吕军侯照顾！”这条命令极大地振奋了军心，大家从军，为的就是博个封妻荫子，让家人过上好日子。吕布军的抚恤优厚是并州出了名的，三倍！全家人可以买上几十亩地了！干！脑袋掉了碗大的疤！二十年后还是一条好汉！
汉军刚刚走出大寨两百多步，鲜卑军三个千户就已经摆好了攻击队形。第一个千户已经开始加速了。“停止前进！列阵！”高顺大喊着下了命令。两百多步，这距离刚刚好，伤员可以迅速运回大寨，大寨中组织起来的青壮也可以迅速支援。
左曲的步军只剩下了一千人，出寨时又补充了一千青壮，他们作为长矛手排在刀盾手的身后。再后面是弓弩手，然后是陷阵营、背嵬军、虎豹骑。这样布阵为的是让前面的步卒消耗掉鲜卑人的有生力量，然后精锐反击。在吕布和高顺眼中，这两千步军早已是死人了！
鲜卑军的进攻来势汹汹，迅猛异常。千余步，骑兵的马速无法提到最高，但是冲击步阵还是绰绰有余的。第一个千人队排成三排迅速冲来，鲜卑人怪叫着，伏下身子两眼注视着前方，近了！近了！蓬！鲜卑人的战马狠狠地撞在了汉军的巨盾上！
排得紧紧的三排刀盾手用肩膀紧紧地顶住巨盾，右腿弯，左腿弓。左右的两个长矛手将长矛四十五度斜斜插在地上，和刀盾手一般用身体顶住矛杆。刀盾手和长矛手的身子紧紧地靠在一起。三排刀盾手三排长矛手，组成了一个小小的盾阵。
盾阵后面是弓弩手，残余的两百多弓弩手已经射出了漫天的箭雨。鲜卑人的冲击阵形过矣密集，顿时有百多人中箭，落马的立刻被飞奔的战马踏作肉酱，没落马地用尽全力抱住马脖子随着大队冲锋。冲进敌阵还有一线生路，落马却是百死无生！
三百多匹战马带着马上的骑士狠狠地撞击在汉军步阵上，巨大的冲力顿时撞飞了数十面盾牌，盾牌后的刀盾手和长矛手被撞飞，以各式各样的姿态在空中飞翔，然后重重地落在人群里。负伤的被紧急后送，没负伤的定定神继续站在队列里。
三百多匹战马大半撞在了长矛上，战马哀鸣着倒在地上，顺势压倒了周围的人，有鲜卑人也有汉人。倒下的人挣扎着，呼喊着，躲避着倒下的人和马。幸存的鲜卑人都是伶俐的，在战马倒下前的刹那，一个盘旋挥舞着长刀落入汉军中，大部分瞬间被砍倒，小部分在苦苦挣扎。侥幸突进汉阵的鲜卑人立刻陷入了重围，四周是数不清的长矛，还有没了盾牌的刀盾手，挥舞着百炼钢刀砍向马蹄。
第一波的攻击刚刚结束，第二波、第三波的攻击又来到了！“刀盾手！补位！”“长矛手！向前！”汉军军官们不停地呼喝着，竭力把四散的部队聚拢。步卒们来不及照看受伤的袍泽们 ，而是按照军官们的命令抓起盾牌和武器，迅速向中间移动。
鲜卑人的第一次攻击迅猛无比，给汉军步卒造成了极大的麻烦，在死伤了百余人之后，汉军的步阵终于合拢了。第二波攻击又到了阵前，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一次就好了许多。汉军不再像应对第一次攻击时那样惊慌失措，也没有时间惊慌，步卒们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鲜卑骑兵身上。
阻挡住鲜卑骑兵的关键是让马速降下来！这就需要足够密集的步兵阵列，步卒们要用全身的力气顶住盾牌，握住长矛。这样战马受伤之后才会跌倒或者减速，步卒们即使被撞飞，也有六七成把握活下来。换句话说，所有人都是一个整体，生死都联在一起！
鲜卑人的第一个千人队消失在汉军的盾阵前，马的尸体和人的尸体到处都是，受伤的战马在地上奄奄一息。百余个鲜卑骑兵在步阵中苦苦挣扎，四周都是长矛，不断有人倒下，看样子支持不了多久了。
汉军的损失同样惨重，死伤三百多，多是刀盾手，队列中的伤员和尸体迅速地被辎重兵清除出去，送往大营。军阵后面肃立等候的一千青壮手持刀盾，小跑着列阵在陷阵营之前，溃散的步卒拿起武器重新聚拢在青壮身后，等待再次上前。
高顺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鲜卑人的第一次进攻终于被挡住了。
第二支鲜卑千人队呼啸而来，这次的马速有了很大提高，有三百多人突进了汉军步阵中。汉军刀盾兵们并不理睬那些骑兵，他们从两边向中央快速移动，在长矛手的掩护下重新合拢盾阵，然后用环首刀砍马腿，倒地的鲜卑人交给长矛手处理。后面等待的青壮们在盾牌的掩护下向突入阵中的鲜卑人扑来，一刀就砍向马腿，马匹轰然倒下，鲜卑骑兵或者落马或者被压在马下，顷刻间就被砍死。
第三支鲜卑千人队又冲了过来，汉军的步阵已经缩水了一大半，他们能阻挡住鲜卑人的攻击吗？
第三支鲜卑骑兵疾驰而来，马速已经提到了最快，到达汉军盾阵前鲜卑骑兵们不约而同地操控战马做出了跳跃的动作。这次有一多半的战马跃入了汉军步阵，战马继续狂奔，有一百多骑兵凿穿了汉军步阵，出现在陷阵营面前。
“举刀！斩！”军官们一声令下，前两排的汉军运足力气，明晃晃的陌刀迎面劈下，将面前的数十骑连人带马一劈两半！“举刀！斩！”又是一刀劈下，几十骑又被一刀两断。好锋利的刀！竟然连狂奔的战马都能一刀两断！鲜卑骑兵们迟疑了，谁都不想冲上来送死，一个个匆忙勒住战马，战马咆哮着抬起了前蹄，又重重地落在地上。黑压压的一片手持陌刀的汉军步卒给他们带来了巨大的压力，这些人是魔鬼！是死神！面前遍地的马尸和人的尸首就是明证，
绝望之中鲜卑骑兵故技重施，腾空而起舞出一团刀光护住全身，向汉军步阵跃去。噗！空中的鲜卑人被一刀砍为两断，残肢碎尸混合着鲜血漫天飞舞。噗！疾行的战马被一刀砍为两段。“举刀！前进！”陷阵营收刀，前两排原地踏步，后面两排大步上前。
汉军的步卒们陷入了混战，刀牌手们正在努力恢复战线，他们和长矛手相互配合，刀盾手掩护，抽冷子砍马腿，长矛手左右夹击，用长矛对付马上的骑手。在冲倒数人之后，鲜卑骑兵胯下的战马终于停了下来，或者被挡在军阵外面，或者陷入军阵中。地上满是被撞倒砍倒的汉军步卒，轻伤的立刻爬起来拿起兵器再次投入战斗，重伤的和阵亡的则躺在地上等待辎重兵清理战场。辎重兵们手里握着长长的杆子，杆子头上是一个金属挂钩，两三个人一组，找机会用钩子勾住地上的汉军，然后用力往回拉。
整个战场一片混乱，所有人都在留着汗，咒骂着。哀嚎着，兵器砍进人的身体的沉闷声音和战马倒地的哀鸣响彻全场。军官们喝骂着，急速地下着命令，带着部下扑向一个又一个的敌人。地上满是尸骸，重伤的人在尸骸中爬着，躲避着马蹄和人的踩踏，尽力爬到阵后去才有更大的几率活下去???这些都是高顺进行过无数次训练和示范的???没有人想到会这么快就用上了。
经过一阵厮杀，鲜卑人逐渐形成了两个小集团，阵外大约有两百多，千户早已被杀，这两百多人在三个百户的率领下各自为战。汉军军阵内只剩下了二三十，都已经没了马匹，眼看就要被全歼了。
汉军的步卒也死伤惨重，鲜卑军的三波狂飙攻击给他们带来了巨大的杀伤。能握紧武器战斗的只剩下了两百多，其他人不是受伤离场就是在尸骸中爬行。汉军已经被逼急了，他们的战意高昂，危险的处境全面激发了他们身体的潜力。不是被杀就是杀人，杀死一个鲜卑人，马上扑向下一个！没有时间喘息，没有时间纵观全局，鲜卑人杀了一个又一个，好像永远都杀不完！他们的身上脸上全是汗水，混合着泥土、鲜血和脑浆，看上去就像一个个恶鬼一般，在忘我地厮杀。
鲜卑人也打出了真火，三个满员的千人队，只是消灭了两千多汉军步卒，这在大鲜卑的光荣战史上简直是耻辱！游牧民族的凶性被全面激发出来了，他们狼一般地嚎叫着，几个人组成小集团，互相配合着战斗。鲜卑人一打开了，汉军立刻就危险了，步卒们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倒下的瞬间还不忘记在马腿上砍一刀，每个人临死前要干掉四个鲜卑人！这是吕军侯的命令，只要每个人都做到了我们就能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