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４２２章：山穷水尽（二）
就在侯成一把抱住卢植，询问他身上的零件儿之时。只听得东方金鼓之声大作，号角呜咽，这意味着袁绍军就要大举进攻了。“传令，全军上马！准备迎敌！”侯成连忙大喝一声，跳上马背四处张望，只见袁绍军中，数万人马正在调动，攻击已经迫在眉睫了。
吕布端坐在蒲席之上，双手急挥，一阵悠扬的旋律急泄而出，竟是《高山流水》的最后一段，其意巍巍洋洋，浩大无比。再加上吕布运足功力，全力弹奏之下，竟然响入云霄，压过了袁绍军的金鼓号角之声。 筝音中竟然隐隐有一股凌厉无比的杀伐之意！
曹操虽然不善鼓筝，却是词律歌赋的大家，侧耳一听，顿时脱口而出了。“不好，吕布此番动了杀心！请盟主暂且退后，避其锋芒！此番是并州军的最后一击，定然石破天惊，无人可挡！不知道有多少精兵良将，会死在并州铁骑的马蹄之下！”
袁绍出身四世三公的袁家，眼界颇宽，见识极广，心中隐隐有一丝不安，去未曾全然领悟。他惊问道：“孟德，何出此言？吕布不过是困兽犹斗罢了？有何惧哉？我就不信，他的数千残军，能抵得过我的二十万大军！千军万马之中，他的武艺再好，也难逃一死！”
曹操苦笑着摇摇头：“非也！非也！盟主谬矣！吕奉先的最后一段，隐隐有金鼓之声，怒气勃然，有杀伐决断，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之意！依我看来，他显然是动了真怒。我言尽于此，盟主听与不听，自己决断吧。我可是要避其锋芒了！告辞！”
话一说完，曹操一带战马，带着百余亲兵，竟然一溜烟儿向着本阵去了！
《高山流水》原为古琴曲，成曲日期已不可考。相传先秦琴师伯牙一次偶发奇想，在荒山野地中弹琴，樵夫钟子期竟能领会其意，随口而言，点出其中真意。这是描绘“峨峨兮若泰山”！这是描绘“洋洋兮若江河”！伯牙惊道：“善哉，子之心而与吾心同。”
钟子期死后，伯牙痛失知音，摔琴绝弦，终生不弹，故有高山流水之曲。“高山流水”比喻知己或知音，也比喻乐曲高妙。后世分为《高山》、《流水》二曲。吕布所弹的这一首古筝，乃是他自己改编自古琴曲《高山流水》中的《流水》一曲。
古人讲究随性豁达，对生死看得很开，吕布在千军万马之中鼓筝，一来是为了安定军心，二来是为了调节情绪。没想到正鼓到高潮之时，却被袁绍军的旗鼓号角打扰了。吕布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鼓筝，此时此刻被人打扰，他自然就怒气勃然了，一股杀气顿时油然而生！
吕布按捺住心中的杀气，强忍着鼓完最后几个音节，一跃而起了。“兀那袁绍！在我全力鼓筝之际，竟然敢前来骚扰，扫人雅兴，该当何罪？孩儿们！随我上阵杀敌！不斩下袁本初的首级，誓不生还！”“诺！”一万并州军军心大振，齐刷刷地应了一声！
并州军的士卒当中，没有几个人懂得音律歌赋这样高雅的东东儿。可是，在千军万马重重围困之中，大司马还能悠然自得地鼓筝，鼓得好不好倒在其次，单是这一份儿镇定就无人能及！袁绍军的旗鼓号角扰了大司马的清兴，以至于大司马勃然大怒，这充分说明，眼前的这数十万关东军，在大司马眼里都不是事儿！竟然不如鼓筝重要！
跟着这样勇悍的主帅，是多么自豪的一件事儿！便是战死又有何妨？
吕布一跃上马，带马来到了三千背嵬军的最前面，手搭凉棚观敌料阵。只见袁绍军中，金鼓之声大作，数万步骑，正在缓缓向前移动，东北方是一杆颜字大旗，想必是袁绍大将颜良的军队，东南方是一杆文字大旗，这应该是袁绍手下大将文丑的部队。
正中间旗号纷杂，淳于琼、朱灵、蒋奇、马延、焦触、张南等人的将旗都在其中。吕布仔细看了看，最引人注目的是高干和鞠义的将旗，高干的旗帜在中军最前面，鞠义的将旗在高干的旗帜后面。两支部队部武整肃，军容严整，比其他部队强上许多。
“传令侯成，全军紧随着我前进，凿穿袁绍的中军之后，立刻疾驰而过，冲出重围！”吕布观敌完毕，冷冷地下了命令。袁绍如此布阵，看来是要全军齐上，将并州军重重包围了。一旦陷入重围之中，并州铁骑就优势顿失，如砧板上的鱼肉一般，任人宰割了。
骑兵的优势在于机动性，一旦丧失了机动性，连步卒都不如。因此，吕布下定了决心，哪怕是付出重大伤亡，也要凿穿袁绍的中军，正面突围而去！此时此刻，这是唯一的出路，舍此并无他图。“此战力求迅捷，决不能拖泥带水，否则，就会深陷重围！”
吕布右手的方天画戟向右前方斜指，这时准备冲锋的信号，他在等待着一个最佳时机发起最后的冲锋。典韦身着山文字甲，手持双铁戟，静静地立马在吕布身侧，刚才大司马凿穿袁胤的一万骑兵，追得袁术落荒而逃的情景又浮现在他的眼前。过瘾！太过瘾了！若是自己手下有这一支精锐，定会横行天下，平生之愿已足，便是战死沙场又如何？
终于，袁绍的九万大军开始移动了，左右两侧的颜良文丑急催军马掩杀过来，直奔并州军的左右两侧，一直坠在并州军背后的纪灵军也开始缓缓向前移动。袁绍的中军稍稍落后了数十息，高干才率领着一万轻骑向前移动。
此时此刻，并州军中所有人都看出来了，袁绍的战术很简单，那就是依仗强大的兵力，对并州军展开包围！这是典型的人多欺负人少，哪怕是用人命去填，也要把并州军全部消灭！一将功成万骨枯，这就是关东军盟主袁绍的将略，阳谋！简单实用，并州军看出来又如何？我就是要人多欺负人少，不服，你来咬我呀？我袁本初的将旗就在这里，你来呀！
就这这一刻，左右两翼的颜良文丑军尚未完成包围，中间的高干正要准备突击，吕布大喝一声：“随我来！凿穿关东军的中军！砍下袁绍的首级！”手中的方天画戟直指前方，双膝一碰胯下战马的铁关梁，一马当先冲了出去！典韦连忙挥舞双铁戟，拍马跟了上去。
“凿穿关东军的中军！砍下袁绍的首级！”一万并州骑兵齐齐大喝，震得人耳膜生疼！数万只马蹄重重地腾起，又重重地落在了空旷的大地上，溅起了一蓬蓬黄尘。就在黄尘条条屡屡，直上云霄之际，并州铁骑已经疾驰向东，以雷霆万钧之势冲向了袁绍的中军！
两军之间的距离不过两三里，骑兵全速冲锋，不过是十几息的功夫儿。此时，高干的一万骑兵刚刚开始起步，并州铁骑已经冲到了他们面前。吕布和典韦就像两条蛟龙，刹那间就冲入了袁绍军骑兵的军阵之中，只听得惨叫声此起彼伏，高干军的前锋已然报销！
吕布手中的方天画戟舞出了一片戟影，将马前的数十个袁军骑兵连人带马砍倒在地，大喝一声，直奔高干的将旗而去！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只要砍下了高干的项上人头，就能极大地振奋并州军的士气，顺便狠狠地给袁本初敲上一记闷棍！
高干的指挥位置在楔形阵的中央，四周有七八百亲兵护卫。只听得军阵前方一阵巨响，惨嚎声此起彼伏，他连忙屏气凝神打眼观瞧。只见并州军中，千军万马奔腾而来，当先两员大将，一个白脸儿，一个黑脸儿，正在劈波斩浪，疾驰而来，眼看就要靠近自己了。
高干是一员勇将，也是一个极其冷静的战场指挥官，他立刻就明白了，这是吕布和典韦。“弓弩手，密集发射！”高干从马上摘下宝雕弓，摸出雕翎箭，瞄准吕布，当先射出了一箭！吕布正在纵马全力冲锋，忽然看见一片箭矢遮天盖地，呼啸而来。
他连忙大喝一声，将方天画戟舞得泼风也似，护住自己的全身。只听得噼里啪啦一阵乱响，数十支雕翎箭被方天画戟击落在地。吕布手腕儿一翻，将面前挥刀砍来的三个袁军骑兵砍死，紧接着方天画戟向右一挥，斩下两颗头颅！双手一拧，画戟向左前方横扫，一声惨叫，又有三五人落马。此时，他离高干的将旗只有三五十步了！
“随我来！”高干大喝一声，挥舞着手中的大刀，径直向吕布扑去！左右的亲兵大惊，连忙纵马上前，紧紧地拦在主将的身前。此时，吕布又劈翻了三五十个袁军骑兵，带着一身血腥味儿来到了高干身前十余步外。他满头满脸的血迹，就像一个面目狰狞的魔鬼一般。
“高干！拿命来！”吕布大喝一声，手中的方天画戟发出了全力一击！高干身前的十余个骑兵顿时被吕布砍下马来，最前面的三匹战马同时被斩下了马头！一蓬蓬鲜血激射而出，顿时将这一片天空染成了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