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８８６章：天亡我也
如果从高空俯瞰，整个中牟城东就像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的中心是策马狂奔的袁绍袁本初，还有后面紧紧追赶的吕布、典韦和许褚三人。围绕着这四个人的，是袁绍的两千精骑，还有吕布的两千虎贲军、许褚的八百私兵。这五六千人构成了这个硕大无比漩涡的里层。
袁绍的两千精骑是三十万袁军之中千中选一的精锐，可是，和吕布麾下的两千虎贲亲军相比，袁本初的两千精骑就逊色多了。虎贲军虽说是大司马吕布的亲军，却都是万中选一的精锐，随便放出去至少也是一个军侯。比起曹孟德军中以百人将为精骑，还要煊赫名贵得多。
袁绍袁本初是天下少有的英雄豪杰，一看两千虎贲军决死突击的样子，就知道自己麾下的两千骑兵绝对不是人家的对手。故尔，他当机立断，立刻便作出了最明智的选择，调转马头，一路向东狂奔了。他的意图很简单，那就是尽量逃得远一些，让自己的骑兵上前和两千虎贲军缠战，利用优势兵力将吕奉先斩杀。袁本初毕竟是名门之后，绝对不能立于危墙之下。
在逃亡途中，袁绍的两千骑兵不断地反身逆袭，用自己的生命为自己的主公赢得宝贵的时间，哪怕是一个瞬间也好。不出预料的是，这些骑兵的逆袭在刹那之间就被两千八百汉骑粉碎了。随着袁绍的亲军不断地被斩落马下，吕布三人和袁绍之间的距离也终于被拉开了。
吕布的方天画戟猛地划了一个圈儿，将迎面策马冲来的两个袁军骑兵斩落马下，两颗大好头颅直冲天际，无头的尸首之中冒出了两股血柱儿，溅得后面的虎贲军满头满脸都是。两句无头尸首重重地坠落在地上，溅起了一片黄尘。无主的战马发出一声嘶鸣，它们突然觉得自己身上轻了不少，兴奋之下，它们四蹄如飞，向着无人之处撒蹄狂奔，这片区域实在是太血腥了。吕布双腿一夹马腹，又砍翻了五六个袁军精骑，他惊诧地发现，袁绍已经逃得远了。
“大司马速速回还！”“袁军的骑兵来了！”正在这时，只听得一阵呐喊，吕布背后的数千骑兵齐齐发出了震天动地的吼声。吕布睁大双眼，闪目观瞧，只见袁绍的马蹄消失之处，颜良、文丑、高览三人挥舞着兵器，急驰而来。在他们身后，是万余袁军骑兵，一个个凶神恶煞一般，惊天动地而来。在这万余骑兵身后，大约数百步，还有老将淳于琼的五六千骑兵。
“不好！看来袁本初是要想用优势骑兵将我们重重包围！”典韦首先发声了，他的脸上却满是兴奋。“怕他作甚！干死他们！”许褚恶狠狠地吼道。“我们走！去那座高岗！”吕布缓缓地放慢了马速，打眼一看，前方数百步外有一座高岗。他双腿一夹马腹，舞动方天画戟，直奔那一座高岗而去。那座高岗有两百余丈，视野极其开阔，正好适宜做临战指挥之处。
只要占据了那一座高岗，略做休息，静待后面的精骑赶到，这一场大战便胜了大半儿！此时此刻，吕布才终于想起来了，除了天下第一武将，他还是数十万大军的统帅。哎呀呀！我只顾着冲锋陷阵，全然忘了这一回事儿，若是被高顺晓得了，定会将我骂一个狗血喷头！
片刻之后，两千虎贲军便纵马飞奔上了高岗，吕布的将旗、大司马旗再加上汉字军旗，高高耸立在山顶儿。三面大旗之后，是被砍掉了半截儿的袁字将旗、大将军旗和汉字大旗。三面高高矗立的大旗随风飘扬，在暮冬的风中烈烈飞舞，映衬得三面袁字旗低矮无比。
“所有人，强弓硬弩准备！一旦袁军骑兵逼近，立刻施展三连击！”吕布立马在高岗之上，冷冷地下了命令。此时此刻，袁军骑兵距离这座高岗只有数百步了，瞬间可到。“神臂弩！准备！”“神臂弓，准备！”虎贲军中，各级军官们立定了身形，拉长了声音大声吼道。
骑兵高速冲锋之下，数百步的距离，十余息就可到达。冲在最前面的是文丑的部下，经历了方才的鏖战之后，文丑将军极其难得地留了一个心眼儿，他并没有一马当先冲锋在前，而是远远地坠在了大队后面。日后的鏖战表明，就是这个小心思救了他文丑一条性命。
六百步、四百步、两百步??????吕布仍然没有下令放箭，骑在马上的两千虎贲军双手握紧了神臂弩，眼神冷静而残酷，完全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影响。他们都是百战之余的老卒，知道在这个距离上放箭，绝对不是最好的选择。若是将敌骑放到八十步内，那将是一场屠杀。
袁军的骑兵越来越近了，距离高岗只有百步之遥了，他们狰狞的面目已经可以看得一清二楚了。沉重的呼吸声和震天动地的马蹄声混合在一起，就像一曲激昂壮烈的鼓声，震得人心脏咚咚直跳。可是，两千虎贲军仍然没有任何反应，他们握着神臂弩的双手稳定无比。
八十步??????胯下的战马有些激动了，它们轻轻地移动着马蹄，开始有些不安了。两千虎贲军竖起了双耳，聚精会神地仔细倾听着，按照他们的经验，大司马马上就要发令了。六十步??????袁军骑兵胯下的战马马上就要冲过来了，战马鼻子中喷出的雾气已经肉眼可见了。“放箭！”只听得霹雳一声，震天动地一般，吕布终于大声发出了射箭的命令。
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刹那之间，数百具神臂弩一起发射了，一拨儿射毕立刻打马退下，另一拨儿纵马向前，一按机关，又是一阵箭雨，三队弓弩手循环往复，层层不绝，谓之三连击。两千虎贲军手中的神臂弩，是工曹篆最新研究出来的近战利器，一箭十矢，三百步内可破重甲。这一番三连击雨点儿一般射出，急驰而来的袁军骑兵立刻便吃了大亏！
神臂弩的箭矢，长有一尺二寸，都是铁制的箭矢，势大力劲，又是在六十步的近距离上射出。这一发射，冲在最前面的袁军骑兵立刻便倒下了一大片，巨大的箭矢穿透了马脖子，射穿了袁军骑兵的胸部，洞穿了他们的腿部，一时之间，人马相继跌倒在地，堆成了一座小山。疾驰的战马轰然跌到，发出一声声的悲鸣，马上的骑士被远远地甩了出去，眼见不活了。
前面的袁军骑兵一层层地地跌倒在地，后面的骑兵还不知道，仍然在纵马疾驰。等到了阵前一看，人马的尸体枕籍于地，形成了一座座的肉山，肉山之下，侥幸未死的人马还在发出微弱的呼吸声。一看到此情此景，袁军骑兵们立刻就大惊失色了，可是急切之间无法停住。他们只好一抖缰绳，试图操控着战马越过这一座座的肉山，剩下的就看贼老天的心情了！
正在这时，只听得一阵儿弓弦响，虎贲军的三连射又开始了。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神臂弩的箭矢又快又急，铺天盖地一般倾泻而来。地上是累累垂垂，层层叠叠的尸山血海，头顶是铺天盖地的箭矢，躲无处躲藏无处藏，袁军的骑兵们立刻又倒下了一大片。
吕布立马在高岗之上，看到这个场面，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袁本初呀袁本初，你有了三十万大军，就觉得了不起了？兵不在多而在精，我吕奉先麾下的这九万骑兵，个个都是百中选一的精骑，再加上武装到牙齿的武器装备，若是还不能打赢这一仗，我吕奉先的姓儿就该倒着写了！这也是百密一疏，吕布并没有想到，吕字倒着写还是吕字。
“气煞我也！”四五里之外的一处高岗之上，板授大将军袁绍袁本初仰天喷出了一大口鲜血，身子一歪，一个跟头就翻身落马了。自己的一万多骑兵竟然不是两千虎贲军的对手！此时此刻，袁绍才真正明白了并州军和冀州军之间的差距，无论是骑兵的素质，还是铠甲、兵器、胯下战马，至少是差了十万八千里！这个清醒的判断，使用十余万人的性命换来的。
“主公！”，“主公！”一看大将军翻身落马了，左右立刻便大惊失色了。捞人的捞人，掐人中的掐人中，好半晌儿才把袁大将军救治过来。“噫??????”袁绍终于悠悠醒转了，他面如金箔，两眼血红，一把抓住左右的手，压低了声音说道：“立刻???立刻撤兵！回大营！”
“主公，已经晚了！赵云的部下已经袭破了大营！”左右满脸黯然，用手向后一指，低声说道。袁绍连忙回转身形，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自己的大营之内，早已燃起了熊熊大火，看起火的方向和位置，正是存储粮草之处。眼前一片火光，想必军粮全都报销了。
“天亡我也！”袁绍大吼一声，再次吐出了一大口鲜血，立刻便不省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