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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屋藏义叔 第32节

  宋玉愣了愣,他看了看手里还举着的火折子,蜡烛此时早已经明晃的照亮了整个竹舍。
  “灯,已经,点了。”宋玉心里的惶恐又加大了一分。
  凉榻上的关谣也是一怔,随即笑着叹了口气,“哦,看来旧疾又犯了,没事,点了就好。”
  宋玉到凉榻边坐下,用手在关谣眼前晃了晃,见对方毫无反应,心里一阵一阵的抽痛。
  “待会,会不会刺眼,要不,还是先把灯灭了吧。”宋玉尽量不消沉道。
  关谣闭上眼睛,“无事,大概半个时辰后就看得见了,亮着也好,你不也在吗。”
  “嗯。”宋玉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于关谣的旧疾,一直以来都是宋玉的心头病。
  三年前关谣身中流毒后,血脉经络四处扩散,深厚功力退去将半,常常混眩得不能由己,暂时的眩晕昏迷过后还会伴随短暂的失明,使关谣受苦不已。
  尽管这三年间求医问药无数,仍没有根治之术。
  赵临江履行的也不过是定期的给关谣做理疗控制,尽量压制些毒素在关谣体内的流动性。
  “径云在吗。”关谣睁开了眼,好像自己看得见一般环视了四周。
  宋玉叹了口气,“不在。”
  “先前昏迷中,我梦到义兄了。”关谣的声音带着惭愧,却也夹杂着高兴。
  宋玉牵强的笑了笑,“哦?梦中如何?”
  “说来也是作祟,梦中义兄让你我相信径云,相信他能一帆风顺,平定西北。”关谣轻轻捶了捶自己的额门。
  “都是梦。”宋玉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谁,“义兄向来心性豁达。”
  关谣颔首,“义兄这是怕我们看不开啊,急着给我托梦了。”
  “就当是梦话,那也会成真吧,二哥。”宋玉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
  关谣忽然朗朗大笑起来,“对,说得对,会成真的,义兄从来不骗我们。”
  义兄从来不骗我们,哪怕是梦话。
  所以,他们只能选择去相信肖阚能平定西北。
  圣旨已经下了,这是没办法改变的事实,两人再不认,也不能容着肖阚抗旨。
  抗旨,无非让肖阚隐姓埋名躲一辈子,然后拉上整个黑夭寨送死。
  顺旨,说的慷慨就是肖阚举兵定国,说得不济,就是让肖阚做好或生或死的准备。
  这件事,已经是一件没有得选择的局面了。
  肖潜身不由己的死,关谣身不由己的病,都是宋玉半生的梦魇。
  如今肖阚这身难由己的命,成为了宋玉心里绷得最紧的一根弦。
  第36章 要你平安
  夜半,关谣身体和眼睛恢复正常后,宋玉和肖阚才敢回去。
  回去路上,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月光长照林里,拉长了两个人的身影,影子明明近在咫尺,却又不能重合。
  进了院子,宋玉走到旁边的兵器架子上随便拿了一把弯刀,又抽出一把长戟丢给肖阚。
  “义师?”肖阚接住长戟。
  宋玉二话不说,脚底用力一跃,持着刀刃一个转身就向肖阚砍去。
  “义师!”肖阚一惊,连忙拿长戟去挡刀。
  宋玉收了刀刃,又发起了下一轮进攻。
  肖阚也不再多问,持戟就是回刺,宋玉手中的刀身挂着风一般,每一刀落都要将空气劈开。
  七八个回合,宋玉不但没有减轻下刀的力度,反而越杀越狂。
  宋玉每一个回勾和下挑都落得肖阚差点招架不住,肖阚乱了阵脚只能拿戟挡刀,丝毫没有进攻的机会,院里一阵器械相抵的清脆声。
  趁着宋玉一个举刀的空隙,肖阚趁机背身下跨,使了个长龙出枪。
  戟尖差些就要往宋玉的咽喉处此去,宋玉心中一定,身向后倾。
  宋玉一个垫脚直接踩到对方戟头上,肖阚使了使劲,宋玉一个前踢,肖阚人飞出三米远。
  “咳……”肖阚捂着胸口颤着身坐起来。
  宋玉不屑的把那把弯刀扔回架子上,居高临下看着肖阚,又怒又恨:“就这点皮毛,你是怎么敢去揭榜的!”
  “义师,我……”肖阚看到自己这副毫无还击之力,惭愧不已。
  宋玉简直气疯了,“今日不敌我一人,他日如何敌万军?”
  “他日径云亦有保全之力,请义师……宽心。”肖阚站起来,不敢走到宋玉跟前。
  “宽心?”宋玉感觉五脏六腑都被挤痛了,“叫为师如何宽心?他日若是汝不敌胡寇,为师连具尸身都捡不回来,这如何宽心?!”
  肖阚手足无措,宋玉从未这般动怒,几乎是斯歇底里的吼。
  “径云向您保证,一定,一定活着回来。”肖阚哽咽说着,就双膝落地。
  宋玉踉跄着走到对方面前,“你要为师怎么办,啊,你要我怎么办!”
  宋玉的声音似乎能撕碎一切一般的绝望,听得肖阚指尖都在颤抖。
  “义师坐而论道,径云起而行之,有何不可!这个天下,径云替您去征讨!”
  肖阚眼里闪着虔诚和野心。
  “征讨什么……”宋玉只觉得快喘不过气了,“为师只想你平安长大,不枉义兄在天之灵……”
  肖阚鼻根一酸,“义师,径云更想你平安。”
  “平安……”宋玉不知为何有些哽咽,他伸出手拉起对方,“你的平安对为师来说最重要……”
  肖阚从来没想到宋玉会这么情绪失控,他把对方拥进怀中,紧紧裹着他最重要的人。
  “义师,你且信我。”肖阚手托着对方的后脑勺,“径云一定凯旋卸甲归山与义师重聚。”
  宋玉不知怎么的,眼眶那一潭亮晶晶的东西随时会涌出来一般,“为什么,擅作主张。”
  “我不能让义师冒这个险。”肖阚喉咙里像扎进了一把刀子,“原谅径云吧。”
  宋玉摇着头,心里问他:没有你,我怎么办,我要怎么办。
  ………………
  后天肖阚就要启程了,出发前一天,李夫人和肖菱才知道此事,李夫人当场就晕过去了,醒过来举着求着让宋玉和关谣阻止肖阚。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人人都知道这个道理,但是没有人会希望自己重要的人置生死度外。
  这件事早已经成定局,说什么也是费口舌,肖阚心意已决。
  临走前夜的那桌夜宴,李夫人用了所有精力做了肖阚爱吃的菜,肖菱心中悲戚却还领着一桌人乐呵着,生怕李夫人再次受不了晕过去。
  关谣和宋玉并排端坐,一个强装豁达,一个面无表情。
  一顿饭吃得众人心里五味杂陈,有喜有悲。
  “哥,你可要早点回来啊,要不然我出嫁了你可看不到了。”肖菱再一次酿造着活跃的氛围。
  “哎,那可不能随便来啊,要给谣叔把把关,知道吗?”关谣笑道。
  肖阚连着点头,“听到了没,要听谣叔的。”
  “听到了听到了,人家都没个相得中的,你们就当真了。”肖菱撅着嘴置气。
  李夫人哼了一声,“少游多好啊,你俩还没出生的时候,我和少游他爹都打商量了,给你们定亲了。”
  “那算什么啊,胎亲哪能算啊。”肖菱脸立马红了。
  “哟,你当真不跟少游啊?”肖阚敲了敲肖菱的脑袋,“少游这会在做生意呢,指不定哪天发财了……”
  肖菱眼里亮了,但还是硬气道:“那,那又怎么样。”
  李夫人从小就对肖菱管的严,但肖菱还是有许多小毛病,例如爱财。
  “不怎么样啊,人家哪天发财了,指不定下山过日子去了,顺便娶个温柔贤淑的大家闺秀……”肖阚一本正经吹道。
  肖菱立马拍了拍桌子,“他敢!”
  “哟,人家娶亲还用得到你同意啊?”肖阚一脸意味深长道。
  肖菱憋红了脸,“你们,少管我!”
  一桌人终于哄笑出来,气氛也没了先前那么低沉了。
  该吃喝还是要吃喝的,肖阚念叨的多了,李夫人也慢慢宽心下来了许多。
  饭后,李夫人单独带着肖阚去了肖潜的墓前上香。
  李夫人一边烧纸钱,嘴里一边絮絮叨叨说着,希望丈夫在天有灵能保佑肖阚平平安安的,希望自己丈夫不要责怪自己没照顾好孩子等等。
  肖阚其实慢慢的冷静下来了,他也意识到自己做的事情确实有些冲动,这么多人在为他担忧,让他很是愧疚。
  “来,径云,同你义父说些什么吧。”李夫人在肖阚的搀扶下起了身。
  肖阚点了点头,跪在肖潜坟前也说了不少话,然后响当当的磕了三个响头。
  李夫人站在一边偷偷抹眼泪,想到自己的儿子还未来得及行冠礼就要去临阵杀敌了,哪个做母亲的能舍得?
  两母子从墓地回去路上,李夫人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锦袋交给对方。
  “义娘,这是何物?”肖阚捏了捏锦袋里的东西,手感似乎是一块玉器。
  东西拿出来一看,却不像是玉器,而是一块淡秀色晶石,一面刻着“平安予信”二字,另一面仅刻着一个“褚”字。
  平安予信,褚……这是什么意思?虽说这天下姓褚,刻个褚字没什么稀奇的,平安予信,又是什么意思?
  不过,肖阚也没多想。
  李夫人捋了捋对方的肩,“这是你义父收养你时,你身上就带着的东西,你三岁了我才嫁给你义父,有些事情我也不太清楚,也没有来得及过问,现在想想挺后悔的,怪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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