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矢志不渝
“独情蛊？”
“这种蛊里唯有一只母蛊，养蛊之人将这母蛊与公虫养在一块，公虫们于是对母蛊忠贞不二，所以叫独情蛊。至于怎么个独情法，你们也看到了。谁若是想杀母蛊的宿主，谁就会被公虫们反噬。自然，这前提是他们得事先种下公虫才行。”正风说道。
所以公虫们在反噬之后纷纷自爆，以死明志，将忠贞不二进行到底？
这怎么听起来还有点可歌可泣？炼蛊之人莫不是风花雪月的戏文看多了？
众人面色各异。
天九的武功有点残，刚才躲在一边没裹乱。这会儿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给封天麟打理狼狈的衣服，悄悄说道：“小侯爷，虫子比您矢志不渝呀。”
小侯爷：“一边儿去。”
何连连听出了重点：“你的意思是，现在母蛊在我体内？”
正风想了想，点头：“十之八九。你……”
“他叫何田田。”封天麟说道，“不对，叫何连连。”
正风：“连连小兄弟，你知道谁给你种的蛊吗？”
还能是谁？定然是那个大骗子严先生。
可何连连摇了摇头，没说。
毕竟，他连严先生全名都叫不上来。
正风说道：“此人给你种下母蛊，大约暂时对你无害。”
这话听得封天麟有点心惊肉跳，绕开毛手毛脚的天九，问道：“什么叫暂时无害？……你们看着我干什么，我问错了？”
潮平翘起嘴角笑了笑：“没问错没问错，问得再对没有了。”
“龌龊！”封天麟斥他。
正风无奈，同情地看看忧心忡忡的何连连，说道：“这母蛊轻易不能除去，不是种蛊之人亲自取，只怕谁都不得法。还有一点，若公虫们都死绝了的话，母蛊也会自爆。所谓独情，自然也要有来有往才是公平。”
何连连：“……什，什么意思？”
“就是你也得为公虫殉情。”潮平解释。
何连连：“……”
正风苦笑：“所以你看，他只是暂时对你无害，一旦他除掉最后一个种有公虫的人，你就必死无疑了。连连，你得尽快找到给你下蛊之人。”
何连连蓦然转向封天麟：“……”
封天麟：“？？？”
这时，天九又一惊一乍：“哎呀我的小侯爷，您背后是被人砍了个棋盘出来吗？”
封天麟终于想起什么，顺势往正风身上一倒，故作呻吟：“哦哟我说我忘了什么……他娘的这帮孙子，老子后悔没削死他们了。”
潮平也终于想起件事：“三小姐呢？”
世代簪缨之家一朝混入江湖血统，不知怎么的，连后代子孙都开始缺心眼了。庙外打得血流成河，封三小姐在草垛里睡得昏天暗地，这已然是非人的心大了。封天麟龇牙咧嘴地忍着一身刀伤把她给提出来，捏住她耳朵吼：“丙姐儿喂，嗳醒醒……哎，我娘大概生了头猪。”
于是众人聊以一笑，该理伤口的理伤口，该坐下继续吃肉的吃肉，该补回笼觉的直接睡了。
唯有何连连。
无事可做。
无话可续。
他将湛卢用布扎紧，背在身后，沉默地回到门槛上，静静坐着。
庙里的人仿佛谁都不想知道何连连跟那帮突如其来的匪徒有什么纠葛，也仿佛谁都没有怀疑他的出现。至于独情蛊，更是说过就像忘了，谁也不曾牵挂在心上。
封天麟闷头睡过一觉，被伤口痛醒了。爬起来一看，何连连还坐在那里，似乎连气都没换一口。
“嗳小田田。”封天麟蹭了过去，跟他一起坐到门槛上。
何连连看了他一眼，因为不能打蛇顺杆上地接他一句“嗳小侯爷”，就没说话。
封天麟觉得自己可能有点讨人嫌，但他仍然十分倔强地没有放弃跟何连连聊天：“你没睡呐？在干什么？”
“等天亮。”何连连说道。
封天麟看了看外头的漆黑一团：“这还不到三更吧？要么你进去等？坐这儿我怕你明天变成何冰冰。”
“小侯爷，我要是死了，你说母蛊会怎么样？它是爬出来，还是跟我一块死了？”何连连忽然问道。
封天麟被他说出一层鸡皮疙瘩，慌忙揉了揉胳膊：“这你得去问正风，我不懂这些。哎呀小田田，你不会真的想死吧？”
何连连摇头：“不知道，但我不想害人。”
“那你知道什么？”封天麟摊开手惊讶，“你骂神京的人都眼瞎的时候可明白得很呢！”
小侯爷还在为他的美貌被亵渎而耿耿于怀。
何连连笑了笑：“小侯爷挺记仇的。”
封天麟嬉皮笑脸地撞了他一下：“那我现在剑也还给你了，还答应下辈子给你牵马，咱俩这仇是不是就过去了？”
“你记的仇，你说过去那就过去了。”何连连说道，他仰脸诧异地看着封天麟，总觉得这位小侯爷像是个假货。
“勋贵子弟”这四个字，仿佛不到而立都是纨绔的意思。即便过了而立，也有太多的人依旧扯着祖宗的虎皮为非作歹。自然，这都是从茶馆戏文里道听途说的。但俗话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何连连尽管这辈子没见过一个勋贵，但意识里一向对他们没什么好感。
“神京的达官贵人都像你这样的吗？”他终于问出口了。封天麟实在不太像个会当街强抢民男的纨绔……
封天麟立刻端起一张严肃的脸：“你是指什么方面？”
何连连失笑，别开目光说道：“总之不是长相。”
“除去长相小侯爷我也是神京独树一帜。”封天麟倨傲地说道。
何连连以为他开玩笑，谁知打量他一眼，他就连眼睫毛都无比真诚。他心想，还真有嘴瓢不怕闪腰的。不过光这一份独特，恐怕也是神京绝无仅有的了，从这方面来说，其实小侯爷说得还挺有自知之明。
“你知道吗，”他摸了摸膝盖上一块补丁，那还是何元清病重时坐在草席上亲手给他缝的，“我爹从前很景仰你爹，他还去应征过文书，但你爹不要他。你说他现在要是知道我认识了小侯爷，会不会很高兴？”
封天麟讪讪然：“我爹打了败仗气死了你爹，你认为他老人家还能高兴？”
何连连愣了愣：“你真的挺记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