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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我更希望他能找一个女孩。”严海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自顾自地道,“这样可以更平顺一点。”
  孙言手肘撑在露台上,侧过身,面对着他的侧脸:“哦?你还真把自己当他妈了啊。那你呢?”
  严海安沉默而了一会儿,他不知为什么会和孙言来一场这样的谈话,这已远远超过了他的心理安全范围。
  可能是他憋太久了,把内心的消极掩藏起来,伪装成一个积极的人实在太累了。又可能是今晚的月光太暗,人群太远,香烟的味道隔开了现实,让这里变得像一场不正式的梦。
  多么不可思议,就只在这一刻,他能感知到他和孙言面对着某种同样的东西。他心底有个断层,那时的回音激荡在胸,至今仍未散去。他不断地让自己去习惯,许多年后的今天,也无法与之安然共处。
  严海安伸手,孙言只顿了顿,把手里的半支烟递给他。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默契,甚至令人感到害怕。在截然不同的人身上抽丝剥茧地抓住了一些相同的点,那被世事浇灌的麻木或许不能碰撞出知己的火花,却足够他们心知肚明地享受着短暂的互相陪伴。
  严海安吸了一口,尼古丁的味道充满了胸腔:“我大概会找个不认真的人,谈一场不认真的恋爱,然后不认真的过下去吧。”
  他如同喝醉了一样,冲着孙言迷茫一笑。
  暖烘烘的风吹得人心里有条小虫子蠢蠢欲动,只是那么一低头一抬眼间,气氛一瞬间改变,变得暧昧而浪漫了起来。
  孙言忽而道:“那几幅画,是你画的吧?”
  在绚烂的色彩里那一个突兀的黑点,抱着格格不入的自知之明,在不同的场景中渐渐远去,那种扭曲的孤独感几乎要撕破画布,却又要用旁边的颜色不停地涂抹模糊,装作若无其事。
  严海安默然地任孙言拿回烟继续抽,然后小声笑道:“找到作者那也是非卖品。没想到你真的喜欢画,我还以为都是借口。”
  “也不能这么说。”孙言随口道,“刚回国那段时间喜欢到处乱晃悠,曾经在路边买过一副画,挺喜欢的,后面就感兴趣过一段时间,不过到现在有很多画还是看不太明白,大多时候还是搞不懂你们这些搞艺术的。”
  两人合着抽完了一支烟,默契地走回了宴会中,把烟雾和情绪一同留在了露台。
  第15章 玩命
  关于这次展会,业内给予的评价很高,社会反馈也很好,莫易生凭着新人里那70万的成交价果然成为最出风头的一个。加上李卿后面的特意推荐,有一家和她关系向来很好的纸媒还对他进行了一次专访。
  可以想见,他的画作价格之后自然会水涨船高。
  “我不会进什么协会的。”
  莫易生和严海安一起把给孙言的画包起来,从《日幕》完成后他就一直在赶这副《凯旋》,眼睛下面的黑眼圈就没消除过。他皮肤白皙,所以就特别明显,看得严海安很是心疼。
  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严海安安抚道:“以后再说吧。这几天你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什么都别想。”
  莫易生强调道:“你跟李姐说,我不想参加什么协会,让她别再说了。”
  李卿之前找到严海安,王余浒开口,说莫易生是个好苗子,愿意当他的介绍人,让他加入油画协会。协会主席亲自担保,无疑是一件好事。两个人唯一担心的就是莫易生这头倔驴要撅了人家的面子。
  严海安得到意料之中的回答,知道这件事急不来,便不再和莫易生争论,把人带上车,准备把送莫易生回家再说。
  小妹问:“老板要出去?”
  前台上的鲜花慢慢减少,因为某个人不再时不时抽风地送花,终于空成了原来的模样。
  严海安答应道:“嗯,我马上就回来,你们先下班吧。”
  莫易生的房子离这里很近,简单的一套三,当初是他和他妈妈在住,现在另一间卧室是严海安住着,还有一间当储物室。
  要说莫易生的妈妈李薇薇也算一个奇女子,在小学时和莫先生离婚,原因是夫妇之间没有爱情了。等带着莫易生读到大学,她又在一个华侨身上找到归宿,毫不犹豫地跟着人移居到了美利坚。
  莫易生一直很支持李薇薇追求真爱,也算是有其母必有其子,性格相随。
  这会儿莫易生也是累了,无事一身轻,瞌睡一上来,不管不顾就只想躺床。严海安催着他洗漱完毕,才放人人回床。莫易生一着床就打了滚,卷起毯子在身上,背对着严海安,感觉不到十秒就已经入睡了。
  严海安也不吵他,调整好空调的温度,掖好毯子的边角,关上灯才离开。
  谁知莫易生又迷迷糊糊醒过来似地道:“你联系一下孙言,那画他急着要吧……”
  “嗯,我知道了。”严海安轻轻拉上门,“你快休息吧。”
  莫易生休息了,严海安自己却还要回去画室去打一头。
  要照顾莫易生本人,还要兼顾画室的运营,又要做个合格的经纪人,其实他也累得不行,好在现在收入好了。
  王余浒那边怎么去说呢……
  唉,真累。
  坐在车里抽完一支烟,严海安揉了揉额角,又想去喝一杯了,但一想到黎熙那张脸,兴致全无。看来以后只能另外选个地方了,可惜。
  他又点燃一支烟,一只手夹着烟,一只手翻看手机上的留言,想起孙言的那副画。
  现在十点多,打个电话过去绝对打扰不到孙言吧?
  找到一个合理的理由,严海安把半支烟扔了,拨通了孙言的电话。
  这个电话还是从莫易生手机里以防万一存下来的,不过自己的电话对方应该没存,不知孙老板有没有不接陌生来电的习惯。
  孙言那边未语先笑:“稀奇,怎么你还给我打电话了?”
  严海安一愣,孙言什么时候有的他的电话?
  他的奇怪也就一瞬间的事,毕竟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关键,说起了正题:“你在易生这边定的画已经画好了,看什么时候方便给你送过去?”
  “哦……”孙言仿佛忘了这事儿了,顿了顿才接起来,“那副画啊,那你在11点前能赶过来不?”
  严海安瞄了瞄车上的表,十点二十,不知孙言在哪儿,这么一去一回搞不好赶不上。
  孙言那边听他半天不说话,又道:“算了,11点半之前都行。”
  “应该可以。”严海安一边接电话一边拉过安全带系好,“我马上回画室拿画,你地址是哪里?”
  孙言道:“加个微信吧,就这个电话。我发你地址。”
  “好的。”严海安挂了手机,加了孙言的好友,对方很快通过,一秒不耽误地发了个共享地址。他估算了一下,这时候路况还好,从画室过去可能也就四十来分钟,赶得及。
  孙言住的别墅区是b市有名的,即使不共享位置,严海安导航也导得过去。在大门口和保安耗了三分钟,严海安才进了进来。在这么寸土寸金的地段,这里的独栋别墅之间还是隔出了相当的距离,他那辆只值十万块的小别克开在这个园区里自己都觉得格格不入。
  行驶到导航的终点,严海安从后座小心地拿出画,上了台阶,按响门铃。足等了半分钟,才有人来开门。
  大约是个保姆,把他请了进去。大厅里还有个保姆在打扫卫生,孙言边整理领口边从楼梯上下来:“来了?”
  他抬腕:“挺准的。咦,这画不小啊?”
  孙言上回去莫易生那时这画就摆在画架上,他在那儿待了好半天,也不知是都看什么去了,莫易生的屁股吗?
  严海安脸色发黑,问道:“这画给你放到哪里?”
  “随……”孙言吞回便字,拖长音转了一圈,“红姨,帮我先放到客房里。”
  按道理这东西应该放地下室,上回莫易生那个七十万的画正静静地躺在那儿呢。他们家墙上正经挂的最便宜那副都是孙凌从英国拍卖回来的,价值两千多万。但当着严海安的面,孙言难得地有点说不出口。
  徐红和凌梨两人合作把画搬走了。
  严海安目送她们上楼,转而对孙言道:“那么我先走了。”
  孙言问:“你待会儿有事?”
  “没有。”严海安奇怪道,“怎么了?”
  孙言也很意外自己这么一句问,他古怪地皱了一会儿眉,垂了垂视线,又抬起来瞧严海安,本想说算了,但又有点舍不得。
  这舍不得的分量很轻,像早上起床睁眼后随意向窗外的那一瞥,心中随便的猜测,或许是晴天,或许是阴天。
  而严海安站在原地等他,看起来脾气很好的样子。
  是啊,只是看起来而已。
  孙言晦暗的心底像划过一道火柴,那一闪即逝的火光甚至来不及照亮任何东西,只能留下一点点难以寻觅而极不确定的启示。他走过严海安身边,揽住对方的肩膀一起往门口走:“难得你来一趟,走吧,哥带你玩点不一样的。”
  严海安被他拉得走了两步,下意识地推拒道:“我……”
  孙言侧过头,看着他:“反正你也没地方去吧?”
  他这话一说,严海安就无言以对了。他本就需要找个地方排遣压力和疲惫,看孙言这一身并不招摇方便运动的打扮,想来也不会去特别奇怪的地方。
  就跟他去又能怎么样?
  对于孙言,严海安如今的感观不得不说有点一言难尽,最开始的警惕和反感现在不知不觉已经少了许多了。
  他也说不好是孙言有所改变,还是自己这边转了视角。
  如果,严海安想,如果孙言能偶尔和他一起喝个酒,聊聊天,可能会挺好的。总有那么转瞬即逝的时候,他能在孙言身上能找到蛛丝马迹的共鸣。
  当然,介于身份和性格,在孙言如约对莫易生没了兴趣后,他们俩之间可能也不会再有联系了。
  “要去哪里?”严海安在孙言指挥下把车停进他们家的地下车库,真可谓是好好地开了一场眼界。
  这车库建起来肯定也花了大钱,为了节约车位,挖得够深,用可升降的机械电梯分了两层,一眼望去简直是名车展。
  严海安再次感慨。
  啊,有钱真好啊。
  这么费钱的爱好,也就只有像孙家这种程度的能支撑得起了。
  “可以爽的地方。”等他停好,孙言带他上了一辆车。严海安皱眉道:“先说好,要去乱七八糟的地方的话我还是回去吧。”
  孙言一手搭在方向盘上,撕开一个笑:“我说你废话怎么那么多呢?”
  严海安听他这么说,知道不是会所那一类的,内心更好奇了。
  车子一启动,他就听出点不一样来。他没玩过车,但好歹是男生,对车多少有点兴趣,这引擎一听就是改过的,上路之后这种感觉就更明显了。
  孙言开着车直往城外走,12点后往城外的大路上只偶尔过几辆车,寂静非常。
  严海安问:“你这是要抛尸吗?”
  “抛什么尸。”孙言被他逗得都笑了,“直接埋在我那车库下面不是更安全?”
  严海安看向乌漆嘛黑的窗外,觉得他们是要往郊外的山区走。
  车上也没听广播,孙言道:“前面有烟,自己拿。”
  看来这车他是常开的,严海安一打开前面的收纳箱,除了香烟和打火机,同时塞着墨镜、纸巾、避孕套和口香糖。
  严海安极力不去想屁股下的座位上是不是沾过什么体液,开了烟盒,抽出根烟来。
  孙言的声音在黑夜里像是被晚风镇过了似的,带了丝微微的凉:“帮我点一支。”
  “还有多久?”严海安叼起一支烟,用手挡住窗外来的风,吸了一口让烟头燃了一小截,确定不会再熄后,递到孙言嘴边。
  孙言含住,咬着烟嘴道:“快了。”
  又朝前开了半个多小时,孙言慢慢地减慢车速,前面是一个大的岔口,早就围了一群人。他们或是站着或者坐着,几辆车停在一边,人声和时不时的引擎声吵得山中不再有一点安宁。
  这些人一看到孙言的车,立马围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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