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3.吕德斯印象（四）
设立路卡抽取过路费本身并不是恶政，道路的开拓、维护都是需要金钱支持的，向使用道路的行人收取过路费其实也算一种合理的商业经营行为。可大大小小的领主们采用涸泽而渔的经营模式，百姓对此苦不堪言时，廉价、快速、便捷的铁路运输一下子就变得格外诱人了。
李林对此事的评价一如既往的刻薄，他直白的告诉罗兰，民间对铁路是如此充满热情，以至于所有靠租子和路卡过日子的领主们都想拧断他的脖子，正是这些自备干粮的5马克党拼命压榨农民和过往行商，铁路才能在短短一年时间內回收投资，并且开始盈利。从各种意义上来说，他们都是一群可爱的好人。
“如果他改改那张尖酸刻薄的嘴，想要他命的人会少些也说不准。”
轻揉额角，罗兰暗自吐槽。
他清楚这种事情绝无可能，不是因为李林不吐槽会死星人的特殊体质，被触动根本利益的地方小领主、小地主、中下阶层骑士无论如何不会放过拿走他们那块奶酪的v.e公司。
为了他们的利益——不是为了国王、母神或别的什么——李林必须死。
动机当中没有一丁点所谓公理和正义的因素，推动人类行动的原动力始终只有利益和欲望。
现实的性恶论和李林揶揄的语气叠在一起，难以反驳的罗兰暗自郁闷着。
“老百姓并不在乎谁有什么样的大义，统治国家的是谁，他们只关心怎么样能把日子过下去啊。”
说是缺乏觉悟或者利己主义都行，老百姓对大人物们热衷挂在嘴边的调调没半点感觉。新事物会给生活带来什么，能否从中获益之类和自身利益相关才是他们在意的，铁路机车正好是能给他们带来看得见、摸得着好处的事物。在惊奇、恐惧了一段时间后，善变的公众基本上就不再去理会诋毁铁路建设的宣传，铁路股票和债券发行后，种种关于一夜暴富的神话在大街小巷流传，对天上掉馅饼感到惊讶和羡慕的人群深陷发财梦里不能自拔，【要想富，修铁路】、【你今天买股票了吗？】成了查理曼最时兴的话题。
反v.e组织可以为了过路费和李林展开轰轰烈烈的对抗赛，把全部身家交给股票交易所的股民同样可以变得无比疯狂。
谁敢阻拦他们的发财梦，他们就生吃了他。
“对老百姓来说，v.e公司确实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带给普通人的好处多于不便，他们并不视公司为邪恶。”
“怎么会有这种事……”
“老早就是这样了，我不知道薇妮娅小姐的父亲和长辈们为什么不提起，也不想知道别人的隐私。不过我想用别人的话来表达我的想法——闭上眼睛不看的是胆小鬼，看见却装作视而不见的是懦夫，唯有正视、承认问题存在，以坚强超人的意志去，通过思考克服之人才能成就事业。”
“这真是……”
一直保持沉默的葛洛莉亚放下纯银刀叉，坚强的眉宇颦蹙起来。
“……傲慢又冷酷的说法，你不这样认为么，罗兰阁下。”
被疏远的敬语刺了一下，罗兰点点头说到:
“我也是这么想的。”
“会说出这种蔑视弱者之语的，想必是个性格乖僻、愤世嫉俗的人吧？那个人和罗兰阁下是什么关系呢？”
“这个……”
正当罗兰感觉快被逼到墙角的时候，呆若木鸡的薇妮娅快要哭似的喃喃出声。
“我……我们，父亲他们是在为这个国家而拼上性命啊，为什么，为什么要被你这个跟v.e公司有关联的家伙否定啊。”
原本如蓝宝石一般的漂亮眼睛变得通红，忿忿的瞪着罗兰，明明快要哭出来来了，一股倔强却支撑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也许那只是不谙世事的幼稚，也许那是在单纯环境下长大的价值观所致的逞强，罗兰将眼前的薇妮娅和遥远的过去重叠在了一起。
——破灭的地狱边缘，与黑衣少年对视的男孩。
至那一日为止的常识、认知、家人在内的一切，一瞬间被超越想象的强大一瞬间否定。不愿屈从低头，用自己唯一能表达反抗的方式朝李林扑去，然后被轻易的打晕了。
罗兰从未对那时的举动后悔，只是伴随着成长，从李林那里学到的，几近冷酷的理性思维也渐渐融入罗兰的价值观里，时不时地给他带来进退维谷的困扰。
——就好像现在。
什么都不知道是一种幸福，知道得越多，越快弄清楚自身力量的极限所在，越早明白理想必须像现实妥协，然后就会明白理想主义是一种虚无缥缈的主张。
揶揄着成长实质的笑声在脑子里盘旋，4年旅行生活中被反复验证正确性的主张曾被断然否定，现如今却无法简单的同样处置。
不能接受。
罗兰暗自嘀咕，青春期的浮躁被压抑下去，认真地对薇妮娅说到:
“我没有否定你们的意思，骑士们对国家、人民以及这片土地的热爱是毋庸置疑的。”
小女孩的脸色略有缓和，少年深深吸了口气，将自己的观点尽量委婉地陈述出来。
“眼下的问题在于，不论其本质好坏，v.e公司之于查理曼已经是个【大到不能倒】的重要存在了。”
“这种推脱之辞……只会放纵那些恶徒逍遥法外！”
“那么假设v.e公司就在今天的现在倒闭了，一切和v.e相关的制度、产业全部被摧毁。那些依附公司各种产业下的普通职工该怎么办？要怎么安置那些人？”
磐石般的表情吐出薇妮娅的父亲、长辈们从未提及过的问题，失却标准答案的女孩张口结舌了一阵后，拼凑出一个答案：
“大……大家可以去其它地方找工作，最差也可以去种田嘛！”
紫眸里没来由的划过一道火花，罗兰的手用力捏紧，嘲讽也欠奉的慵懒和辛辣脱口而出：
“v.e公司产业下的员工有多少人？这些年这个国家增加了多少人口？失去v.e公司创造的数百万就业岗位，那些青壮年应该到哪里去填饱他们的肚子？光靠耕地能养活这几百万人，还有那些全指望他们的薪水过日子的家人吗？！”(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