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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节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他的声音低沉得仿佛是从地狱里传递出来的,隔着无比遥远的生死时空距离。
  毒蛇的威胁,比起“月神之眼”的神秘杀伤力还算轻一些。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办法探明宝石的穿射作用到底是如何发生的。
  “东密”九字真言“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需要配合双手结法印才能发挥辟邪驱恶的神奇功效,我不清楚这种状态下,谷野念诵的护法咒到底能不能产生作用。
  “喀、喀、喀”连响了三声,那是如意钩在不停地收紧时发出的噪声。五根手指的收放控制机关都在他手心里握着的钩柄部分,看来,宝石镶嵌得极紧,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抠下来。
  “独钴印、大金刚轮印、外狮子印、内狮子印、外缚印、内缚印……”他喃喃念诵着手印的名字,在众蛇包围中,坚持了足足一分半钟,才松开如意钩的手指,嗖地倒翻上来。
  更为恐怖的怪事发生了——
  所有攀缠在他身上的毒蛇,每一条都在张着大嘴绝望地咝咝嚎叫,而后,纷纷跌落,化为环环相扣的白骨。
  “智权印、日轮印、宝瓶印……”他仍然在缓缓念诵,不过杀死毒蛇的,绝非护法咒的本事,而是“月神之眼”上的白光。
  “你……还好吧……”我的声音在颤抖。
  谷野挥舞手臂,甩掉了最后一条钻到腋下的毒蛇,半喜半悲地回答:“我没事,可惜宝石嵌得很紧,没办法得手,帮我想想办法……”
  如果没有蛇群的阻挠,人就能落大石台上面,慢慢地用锤凿之类,把宝石弄下来,现在这一条肯定行不通了,因为没有人能心平气和地钻进蛇堆里工作。一想到这些浑身滑腻腻的怪物们贴在自己身上游来游去,我的胃里就一阵阵翻腾滚动。
  “硫酸……或者王水怎么样?”这是我急中生智想到的办法。既然不能用火攻,那么强腐蚀性化学药品会比较有效。
  “嗯,不错,我想再试一次……奇怪,光线的辐射能量似乎会贴在防护服外壁上产生作用,你看,那些缠着我的蛇,都被白光清理干净了……”
  谷野的说话声和身体都没问题,谢天谢地,防辐射服果然安全有效。
  “风,你能想像得出宝石为什么发光吗?”他垂着头,看着脚下恒定的白光。
  倾尽我的想像力也没法得出结论,只能用苏伦的“灯泡”论试着解释它。
  “太阳为什么会发光?”他调整呼吸,准备第三次冲刺,居然有闲心讨论这样的问题。
  “太阳是个熊熊燃烧的大火球,当然可以发光,就像地底的岩浆涌出火山口之后,自然而然发出照亮天际的红光一样。”
  “那么,星星呢?夜空的星星,也会一闪一闪地发光,为什么?”
  “按照科学家的解释,星星、月球都是在反射来自太阳的光芒,有什么问题吗?”
  “那只是最低级、最弱智的科学家的解释,要知道,在茫茫宇宙中有多少颗发光的星星?其中的一大部分,亮度比太阳要高几千倍,难道它们也是在反射太阳的光芒?风,我真正想问的是,这颗‘月神之眼’会不会是某种星星或者陨石的浓缩体,从本质上等同于自身发光的太阳?”
  我笑起来,因为这个无头无尾的问题很难回答,并且理论上无法把这么小的一颗宝石跟天空中硕大无比的太阳相提并论。
  “谷野先生,你不觉得咱们此刻讨论的问题很无聊吗?”
  他也在头盔里大笑,远远地向我伸了伸大拇指。
  “最后一次?”我问,并且第二次装好了射钉枪的子弹,扣好钢索,向地面开了一枪,将钢索牢牢地固定在地上,等一会儿,谷野需要返回时,将会借助这根钢索的拉力完成。
  其实,现代化的攀登工具层出不穷,我们完全可以很方便省力地完成目前的悬垂、攀爬工作,但今晚连夜行动,纳突拉能够提供的只有这么多了。
  “ok!最后一次,祝福我吧——”他在检查如意钩的使用情况,按动手心里的机关,钩子的五根手指灵巧的一张一合,不断地发出“嚓嚓”的脆响。
  “风,说老实话,若换了你出手,你会怎么做?”谷野又问。
  “跟你一样,没有其他新意。”我老老实实地回答。当盗墓技术发展到一个瓶颈时,所有的高手行动时的思路、手段、工具都已经相差无几,再没有什么语出惊人的新招。
  谷野又长叹了一声:“大哥说过,曾经有一个中国人最令他钦佩。那是一个天生的盗墓奇才,地球上再没有一个盗墓者能比得上他——”
  “他是谁?你认识他?”
  “‘盗墓之王’,杨天——我没那么荣幸认识他,不过他的名字,已经传遍了整个日本。”
  谷野数次提到了他自己的“大哥”,不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江湖人物,似乎搜集到的关于谷野的历史资料,并没有这么一个神秘人物存在。
  “我要开始了,风——”
  谷野向石台滑去,这次,他夸张地把半个身体都垂进了蛇堆里,可能是经过刚才的试探,对防辐射服已经有了足够的信心。
  我以前的确去过蛇岛,岛上也的确有很多蛇,几乎每走一步,都会看到、踩到至少二十种以上的毒蛇巨蟒,但那种险情根本无法跟现在相比。整个池子里,黑压压一片全都是争先恐后的毒蛇,简直是纯粹的毒蛇的世界。
  “小心些,你陷得太深了……”我不得不出声提醒。
  谷野顾不得回答我,嘴里念诵着九字真言,全神贯注地操纵着如意钩,钩子收紧时的喀喀声与山呼海啸般的“咝咝”声混杂在一起。
  他坚持了三分钟,陡然大叫:“好了,我觉得它好像松动了,哈哈……”
  我已经看不清他的身子,至少有三层毒蛇缠住了他,连鞋底都看不见了。有几条毒蛇竟然诡异地沿着钢索蜿蜒向上——如果有东西可供攀爬,它们完全有可能爬出池子,闯进外面的隧道里。
  “来吧来吧……来吧……”谷野夸张而兴奋地叫着。
  我希望他能一次性成功,然后我们退出去,彻底地把土裂汗金字塔封闭起来,让这些毒蛇永远地在墓穴里自生自灭好了。
  第5卷 万蛇之窟  第11章 蛇海生死搏
  更多的蛇,沿着谷野的身体爬上钢索,并且迅速攀援到顶。
  真该带相机把这种诡谲的画面拍下来,从外表看,已经无法判断悬停在钢索上的谷野正处在什么状态,只能看见一个被毒蛇包裹着的奇怪的椭圆球体。
  “可以了吗谷野先生?太危险了,我建议你暂时撤退!”
  他在蛇阵里停留的时间,已经超过了六分钟,稍有不慎,被毒蛇咬断输氧管道,只怕就在劫难逃了。
  “还没有,不过就快大功告——”
  这个成语,他只说完了三个字,最后一个“成”字还没出口,蓦的一阵噼啪断裂声,从钢钉射中的屋顶传来。
  “不好、不好、不好……”我接连大叫了三声。第一次进入墓穴时,我就已经在担心没有一根立柱支撑的屋顶随时都有坍塌折裂的危险。刚才这种断裂声,毫无疑问,是屋顶的某个部分要断裂跌落的前兆。
  “怎么了?”谷野闷声闷气地问。
  缠满了毒蛇的钢索嗤的一声从屋顶脱落下来,谷野“呀”的大叫一声,毫无准备、毫无预兆的情况下,便直跌下去,落在蛇阵顶上。
  脱落的不仅仅是钢索,而是有两米见方的一大块屋顶,呼啸而下。
  “快躲开——”那块两米见方、厚度也两米的巨石是正对石台砸下来的,如果谷野不加闪避,很可能会被压成肉酱。
  落在蛇阵里的谷野根本不必躲闪,已经被翻滚的蛇群拉扯到了另外的位置,远离那石台至少五米开外。
  噗嗤一声,巨石砸进蛇堆里,发出古怪的闷响,肯定砸死了几百条毒蛇。
  我的喉咙开始剧烈地发干,仰望着那个突然出现的正方形缺口,一条、十条、五十条、一百条……疯狂涌出的蛇拉拉扯扯往下掉,半空里像是在下着一场毒蛇的雨。
  “预言……预言……龙的预言……”我想用手去捏自己的喉咙,却隔着厚厚的防护服,根本触不到脖子。
  “天!是龙写下的‘天蛇’,天上落下的蛇群……”
  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只是觉得自己的喉咙在不断地抽搐紧缩,无意识地发出一声接一声的怪吼。蛇越来越多,争先恐后地从那个洞口里冲出来、掉下去,跟巨大的蛇阵混为一体。
  我,一个人在池边弯着腰怪叫着看这场奇怪的“雨”,像是一场永远不会醒来的噩梦。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那是谷野发出的最后一声吼叫。
  时间仿佛停止了一样,等我叫到喉咙发干、嗓子嘶哑失声之时,脑子渐渐清醒了。掉落的巨石和谷野都不见了,池子里的蛇阵至少又升高了半米多,在石台中央的位置形成了一个两米多高的蛇堆。
  我摘下头盔,狠狠地砸在地上,大口呼吸着墓室里带着腥味的有毒空气,随即拼尽力气大叫:“谷野先生……谷野先生……”
  墓室如此空旷,我嘶哑无力的声音显得越发单薄。
  蛇群掉落的速度减慢了,又过了几分钟,洞口里便不再有毒蛇爬出来。
  从我站立的位置,能看到洞口里洋溢着金色的光芒,其余视线都被遮挡住,再也看不到别的什么了。
  谷野死了——
  我唯一可做的选择就是回营地去复命,然后告诉任何觊觎“月神之眼”的人,还是彻底忘记那颗不祥的宝石吧……
  笼罩在石台上方的毒蛇渐渐地左右分开,宝石散发的白光坚决地散发出来,似乎任何东西都不能够将它挡住。毒蛇散开后,在宝石上方形成了一个直径一米、高度接近两米的圆形空间。
  在持续地被光线射杀之后,毒蛇都学聪明了,纷纷逃避,让开石台的位置。
  动物学家考证过,蛇都是有灵性的,毒性越烈的蛇,其思维能力越强大。从这些孟加拉金线蝮蛇的趋避行为上,能深刻体会到动物学家的话。
  蓦的,谷野的乳白色防护服出现在距离我这边的池沿六米远的地方,不过是头下脚上的,只露出两条大腿,奇怪地在蛇阵表面踢腾着。
  我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地一滚,抓住头盔扣在头上,另一只手拉住钢索,鱼跃前冲,向蛇阵俯冲下去。这样的举动完全是我的思想的本能反应——“救人、快救人”,再没有任何关于中国人、日本人的感情区分,只有一个想法,便是把谷野救出来。
  黑压压的蛇阵迎面向我兜过来,令我头晕目眩,索性盲目地闭上眼睛,单凭感觉凌空翻身,脚尖踩在蛇群顶上。
  仿佛踩中了品质极端优秀的弹簧床一样,那些滑腻的蛇身非常具有弹力,使我能顺利地借力空翻。中国道家的轻功提纵术,讲究沉稳实用,优雅淡定,虽然没有什么花哨的动作与噱头,但经过刻苦修炼之后,自然而然就能达到“登萍渡水草上飞”的境界。
  如果当年教我轻功的师傅,能想到有朝一日我会用本门轻功在万条毒蛇头顶上飞来飞去的话,他一定瞠目结舌到头眼发昏的程度。
  蛇阵像波浪一样不断起伏变幻着,转瞬间谷野的身体又不见了,而我的双腿上已经被十几条毒蛇缠着,沉甸甸的像挂了两个中号沙袋,直往下坠。
  “谷野——”我振臂长啸,脚尖重重地一点,借力飞腾起来。
  这种状况下,唯一能驻足停息的,只有池子中间的石台,也就是嵌着那颗“月神之眼”的地方。头顶落下的巨石,虽然垂直砸在了石台上,却给蛇阵一垫,早翻到蛇堆里去了。
  我连续两个起落,右脚已经踏在石台上,双眼跟宝石上发出的白光一对,立刻觉得像要被千万根银针刺穿一样,浑身的汗毛都根根倒竖。这种滋味,像极了被磁铁控制住的铁屑,身不由己地要向前扑过去。
  虽然身着防护服,但想起第一个被宝石射穿成蝉蜕的士兵时,我仍旧惶恐地气沉丹田,拿桩站稳。
  此刻情形,我是站在一个齐腰深的蛇堆里。毒蛇只是被白光吓怕了,但昂扬的蛇头仍旧对准了我的头盔,蛇信吞吐间,发出恐怖的“咝咝”声。
  如果说这是噩梦的话,那就是地球上最恐怖的噩梦,给这么多饥饿的毒蛇包围着,就算身着固若金汤的防护服,随便它们啮咬都刀枪不入,但视觉上、听觉上的观感,仍旧让人胃里一阵阵抽搐着。
  这时,若是先把谷野被困的事扔在一边,我完全可以趁势先取了宝石再说。
  我向前踏了一步,从腰带上唰的抽出了战术小刀,屈膝下蹲。隔得越近,宝石上散发出的磁力便越大,犹如面前对着一个巨大的吸气排风扇,必须全身发力,才能勉强站稳。
  我不属于东密修行者,自然不必默念什么九字真言,但当我伸出右手时,那道炽烈的白光似乎无形中加强了十几倍,令我不得不闭上眼睛,凭着一瞬间的感觉,递出小刀。
  若是最极端的做法,我完全可以用小刀一点一点把嵌着宝石的岩石挖开,直到它跌出来为止。此前,谷野明明已经把宝石抠得松动,接下来的工作量不会太大。
  喀的一声,小刀已经触到了宝石。
  我做了一个深呼吸,转动刀柄,向宝石的嵌缝部位试探着下插。
  如果没有白光的庇护,蛇阵一个翻滚过来,我也会跟谷野一样,马上就被毒蛇淹没。所以,我的时间并不多,特别是强烈地预感到,一旦宝石脱离石台就会失去发光的力量。
  宝石的确在松动,刀尖似乎已经插入了一点儿。
  我心里一阵狂喜,虽然对“月神之眼”并不觊觎,但是拥有了它,至少能表明我已经在盗墓这一行里登堂入室,不会再被人等闲视之。
  每个人都需要证明自己,我也不例外,“月神之眼”就是上天安排给我的机会。
  陡然间,我眼前猛地一黑,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拍在脸上,随即身体旋风般倒翻出去,跌在蛇阵里。脑袋里“嗡”的一声,头昏脑胀地什么都看不清了,并且嘴角一阵奇异的甜腥味涌出来,鼻子里也淌出了两行火热的液体。
  幸好,隔着防护服,不至于让饥饿的毒蛇闻到血腥味之后更加倍发狂。
  我没弄清刚刚击中我的是什么东西,但仰面飞出的刹那,我看到了头顶那两米见方的缺口内的情况——最先感受到的是一个金黄色的天花板,假如顶上也是十米高度的宽大墓室的话,那个墓室的圆弧状穹顶就全部是金黄色的。
  有一把金黄色的巨大椅子,就在那缺口旁边。椅子的四条腿都在闪闪发光,应该是一把用黄金铸成的椅子。
  在中国古代的皇宫里,龙椅就是黄金铸成的,并且普天之下,只有皇帝一个人可以做,其他任何人连摸都捞不着。直觉上,我认为自己看到的是一把古怪的龙椅。在法老王的墓地里,龙椅自然是属于法老王的专门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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