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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离后魔神他慌了 第26节

  门虽是关上了,可却并不隔绝外间声响,于是她依然听见了他在外头的笑声。
  自那夜后,一连许久他又不曾回来。
  司景行平日似是很忙,苏漾转念一想,也是,若他不忙,那浑身的杀孽和魔君好战喜杀的名声也便不会那般重了。
  他不在,连带着东都山那些顶尖的魔修都并不出现在魔宫中,倒是给了她方便。
  她花了些日子,将魔宫一点点摸透。因着她身上那滴精血,魔宫中的结界挡不住她,一般魔修也并不敢为难她,她也小心谨慎着,并未张扬,都是避着人走。
  而后便是东都山——大师兄不会无缘无故来东都山,必是为了什么而来。
  可惜她走的那日,没来得及同师父问清楚。等她彻底摸清这里,或许能寻到机会,同师门传讯。
  司景行再回来那日,东都山沸反盈天。
  苏漾听了一耳朵,说是魔君灭了一大仙门,占据了那处灵脉——听到这儿,她便不愿再听下去。
  但她正追查到了一点眉目——在东都山以南,曾有魔修见过斗法,声势浩大,不像寻常人出手,且时间也同大师兄那时候对得上。
  她追那魔修的踪迹追了很久,好容易知道他今夜要去东都山南边尸场炼尸,本已打算提前去等着他,若这时候回魔宫,便是前功尽弃,再找机会接近他便难了。
  左不过就一个时辰的功夫,司景行说不准已然忘了她还在魔宫,也不见得就会找她,即便找她,时间不长,也好搪塞。
  苏漾这些日子观察了许多魔修,包括行为习惯和灵力运转的形态,只要是修为比她低的,看不透她所修之道,她伪装成魔修的样子骗一骗不难。
  可她千算万算,没算到跟随司景行出去征战的其中一员大将,也修的是炼尸。大战刚过,尸体受损,正是须得补充一批的时候。
  第30章
  司景行杀上玉成宗时,因着刚接手新的灵脉,底下无数人都在请示他的意思,吵得他心烦。
  恰是秋意浓时,玉成宗的规模不小,下属领地里有几座称得上繁华的城池,也一并归入了魔修领地。
  玉成宗主殿,一众魔修低伏殿中。喷洒而出染上柱壁的血迹尚未来得及清理干净,干涸成深褐色,阳光大把洒进大殿,照亮了殿内砖石上因为拖拽尸体下去而留下的一道道血痕。四处都是法光相撞留下的深深刻痕,有几处角落里砖瓦倾颓,昨日尚还金碧辉煌的主殿一夕之间便显出几分破落陈旧。
  唯有上头正中一把昆山白玉打成的主座,依旧光鲜如初。
  底下正中半跪着回禀完清点好的法器的魔修没忍住,偷偷抬眼看了一眼,他是前不久调任上来的,还未怎么有机会见过魔君真容——魔君一身金线压边玄袍,头上一顶白玉冠,在仙门主座上头一坐,竟丝毫不显有违。只是魔君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倚靠在玉座上,屈指一下下轻敲在扶手上,仿佛浑不在意眼下的一切。
  下一刻,他突然站起身。
  那魔修一惊,规矩垂下视线,可撑在地上的手却有些抖——莫不是魔君发觉自己对他不敬,要杀了他?
  司景行从上头走下,长袍曳地,那魔修眼见着他的袍角一步步近了,不禁闭上了眼——只求魔君看在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儿上,赐他个痛快。
  可魔君步伐未停,只是路过了他,径直朝殿门而去。
  殿中鸦雀无声。众魔修面面相觑,却不敢有什么旁的动作,只原地静默等着。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他又回了来,无人知晓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自然也不敢知道。
  司景行重坐回去,抬眼扫视了下面一圈,语气不耐:“有什么要紧事儿?”
  一纸包桂花糕正揣在他怀里,散出香甜气息。
  底下好几个都是跟了他有些年头的,闻言便朝他一拜,各自领着手下人退了出去。
  那桂花糕尚还温热着。
  玉成宗主峰种了不少金桂,这时节上阵阵飘香,几乎掩过去了新鲜的血气。他方才听底下人回禀,无端想起一桩无关紧要的小事儿——她那大师兄,最后一次见她时,曾许诺过她要给她带桂花糕回去。
  而后人便死了,桂花糕自然也没有送去她手里。
  玉成宗下属的城池繁华,这时候必然有卖桂花糕的。
  这样一想,他一时兴起,便去买了一纸包——他做事向来不需理由,想做便做了。
  玉成宗的后续事务留人打理后,他便带人回了魔宫。
  那包着桂花糕的油纸上附了灵力,让桂花糕一直温热着,不曾变凉。
  司景行甫一回到魔宫,便先去了寝殿。
  可这回寝殿却不似上回一般明亮——零星几点烛火摇曳,殿中空空荡荡不见人影。司景行合眼,借那滴精血感应着苏漾的位置,只片刻便重睁开眼。
  他将桂花糕随手扔到案几上。
  这时候去尸场,她这是……找死。
  千邈这时候必然也要去尸场,碰上她,不可能不起杀心。
  不过……生死关头若是能激得她洗髓转道,倒还有些意思。
  何况千邈近些日子心术亦不算正,死了也没什么可惜,若她能杀了他,还省了他亲自动手。
  尸场。
  苏漾正佯装成寻找合适尸体材料的魔修,不动声色接近不远处她追查已久的魔修青焰,同他一道翻拣。
  果然青焰并未察觉有异,甚至主动同她搭话攀谈。
  苏漾心下一喜,面上分毫不显,三言两语间便引着他话头往那日东都山以南走。
  青焰闻言四处看了看,压低了声神秘道:“莫非你那日也瞧见了?也是,那动静那般大,若是路过,多少得注意到。”
  苏漾亦随他压低了声,“离得太远,没瞧真切。只依稀看见了个青年,似乎同咱们并非是同一道。”
  “确实如此。但那人也非同小可,孤身同四人缠斗,都未落下风……”
  “四人么?”苏漾的手骤然紧捏,却还佯装着镇定,好奇发问:“哪四个?”
  那人正欲说什么,却骤然噤声,面露惊慌,“千邈大人来了!”
  魔修选尸,不计生死。若是触了哪位大能的霉头,这尸场上的活人亦会被挑中,炼制成尸,供人驱使。
  他也没想到今日会正撞上魔君回来,存了几分侥幸,想趁尸场上尸体尚多时多挑几具——但既然那位大人来了,自然还是命更重要一些。
  那人在苏漾面前遁地而走,苏漾急急抓了他一把,却只扯下一片衣角。
  只差一步……只差一步就问出来了。
  可眼下此地已不宜久留。
  苏漾正欲走,却觉周身温度急速下跌——有结界无声蔓延过来,顷刻间拦住她去路。
  结界的针对性很明显,比她高出几个境界的威压落下来,压得她喉咙腥甜一片。
  她回身,只见已然没有半个活人影的尸场尽头,有一独眼男子朝她这儿而来。
  大概就是方才那人口中的“千邈”了。
  他左眼上划着一道深深剑痕,伤疤自额头切到下巴处,显得异常狰狞。苏漾突然想起来这人是谁——传言司景行身边有个能同时操纵上百具尸身的炼尸道大能,因着曾被正道修士刺瞎过一只眼,自此对正道修士赶尽杀绝,半个活口也不会留。
  在这样的大能面前,委实没什么伪装的必要。
  苏漾抬手召出配剑,独属正道的浩荡纯粹灵力荡开,长剑出鞘的同时,以她为中心,方圆百步内的所有尸身突然暴起,冲她攻来。
  千邈手头好用的尸身已被与玉成宗的那场大战消耗得差不多,除了留下的几具用以自保的,眼下召来围攻苏漾的尸身是直接取于尸场,尚未炼化,并不能发挥出十成十的威力。
  饶是如此,苏漾也渐觉吃力。
  那些尸体虽比不上她手中剑的速度,可数量太多,自四面八方围上来,缠得她不敢有片刻松懈。
  她心里清楚,这样耗下去,她的灵力迟早耗空——而千邈是魔修,东都山上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邪气,兴许不必他亲自出手,单单是手下这些尸身,便能耗死她。
  在她竭力回身一剑将身后攻来的尸体砍成两半时,有道声音突兀响在她脑海——那声音这些日子她已听熟了,尤其是那总带着懒散笑意的调调——“还能撑多久?”
  她飞快张望了一圈四周,千邈只面色阴沉盯着她,没有半分异色,而他结界范围内也全然没看见司景行的身影。
  苏漾挥剑斩断不知何时从地下探出妄图抓住她脚踝的鬼手,剑招愈来愈快。
  司景行人定然在这附近,不知正待在哪儿看戏一般看着她,他的传音能穿透千邈的结界,让千邈完全察觉不到,直接响在她脑海中,人却并不现身,显然是没有要帮她的意思。
  那么她也没有回答他的必要。
  她全神贯注,汇聚灵力于剑身,感应着身周一切风吹草动,将这些年所修剑道用至极致,没多一会儿,她身周便倒下无数不能再用了的尸体。
  远处的千邈见状,不欲再与她多耗时间,放出了两只他一直收着用以自保的炼尸。
  两只炼尸加入后,苏漾立马便显出颓势。
  那尸身的指甲青紫,足有三寸长,她一时躲闪不及,左肩肩头被戳出血洞,也正是这时,脑中司景行的声音再度响起:“或许你自己也知道,你不可能赢得过他?”
  “但你若是此时转道,凭你的体质,兴许还有几分生机。”
  苏漾抬剑,将剑刃在掌心一抹,以己身鲜血喂养配剑,剑身登时剑光大盛,她横剑往身前一挡,往后仰身的同时剑身回旋,两道半圆剑光随她动作迸出,挥退了一波进攻。
  远处千邈抬手结印,邪气自炼尸上疯狂涌出,尸体苍白浑浊的眼珠子骤然亮起凶光,再度扑上来。
  “最多一盏茶的功夫。你连他身都近不了,要撑不住了。”
  他声音里盈满笑意,不紧不慢道:“我改主意了。若是不想此时转道,也无妨。”
  他似是在同她商量般的口吻,却满是戏谑,“你求我,我便救你。”
  苏漾确实回了他一道传音,只两个字——“闭嘴。”
  她方才突然意识到,她体内还有一滴司景行的精血。就算初时千邈未能察觉,方才她以血饲剑,他也该感应到了——可他依然对她下的是死手,没留半分余地。
  这人,显然已逐渐开始不将司景行放在眼里。
  她不信司景行容得下他。
  她手中剑光逐渐微弱,显然已近穷途末路,但一招一式丝毫不见慌乱。
  司景行看着她手中长剑,叹惋一声。她剑法倒是不错,还算利落,可惜还是少了些杀伐果决的戾气,难以成事。
  他正这样想着,便见苏漾横剑挡开身前炼尸攻势,后背空门大开——而她身后那只炼尸五指并拢,一爪掏进了她腹部。
  苏漾低头看向身前探出的那只利爪,疼痛后知后觉翻腾上来。她深吸了一口气,先催动最后的灵力震开前面那只炼尸,再提剑反刺,将身后那只炼尸死死钉在地上。
  可远处,千邈又放出两只炼尸,直直冲她扑过来。
  苏漾捂住腹间血洞,腕间红绳红光大盛,她往后退了几步,却一步跌进一人怀中。
  他怀里很暖和,也兴许是她失血过多,浑身冰凉带来的错觉。雄浑灵力自他身上传来,护住她心脉,将尸毒逼出她伤口。
  那人话音犹带笑意,却无端显出几分冰冷:“就这点儿能耐?”
  苏漾眼前一黑,彻底失去意识前,只见已扑到眼前近在咫尺的那两只炼尸顷刻间化作齑粉散去,隐隐似乎还听到远处千邈的惨叫声。
  她再醒过来时,人已在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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