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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节

  泽居晋低头看着她,慢条斯理问:“怎么了?”
  她讶然:“欸,纳尼?什么意思?什么怎么了?”
  他面无表情,语调平淡,声音低沉,唯独看向她的眼神却很柔和,仔细看,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可以称之为温柔的东西:“为什么闹别扭?”
  她当场面红耳赤,同时大吃了一惊似的,瞪眼张嘴加摆手:“泽居桑您在说什么啊,我好好的上着班,为什么要闹别扭?不会不会!”
  “哦,那么是为什么?”
  明知道自己脸已经红透红透,却还不甘示弱,两只眼睛眨巴眨巴,一脸无辜地看着他傻笑:“哪有什么?什么都没有。”
  “有话不妨直说,闷在心里不好。”
  她想了一下,神秘兮兮说:“您这么一说,还真有哎。我心里有一句话,从昨天憋到今天,心里烧得慌,很想找个人说说,可是又有点不好意思,怕人家会笑话我……”伸手捧住脸,笑眯眯的,“泽居桑,我只偷偷告诉你一个人哦,我进津九,已经满三个月了,试用期顺利通过了。知道么,从昨天开始,我就已经是津九的正式员工啦!说实话,试用期内一直出丑,还有点担心来着,嘻嘻嘻。”说完,得意洋洋地看着他,脸上一副“你看我棒不棒”的表情。
  泽居晋一哂:“我知道。”
  “哦,那我的话说完了。”不知怎么,气势瞬间弱了很多,鼻子却又莫名一酸。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动不动就委屈,动不动就鼻子发酸,动不动就想哭。没有林黛玉的命,却得了林黛玉的病。唉,毫无天理。
  泽居晋抬手看了看腕表,声音依旧很低很柔,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残忍冷酷到十分:“试用期既然过了,那么,本周内交一份工作小结上来,中日文各一份。”顿了一顿,“不得少于三千字。”
  她头皮一麻,当场懵圈,最近新得的多愁善感、伤春悲秋、动辄自艾自怜的毛病马上不治自愈了,闷头站了几秒钟,慢吞吞地应了一个是,然后问:“那我回去写工作小结了?”
  泽居晋往人群瞟了一眼,再看着她的眼睛,漫不经心道:“先去把奖品领了。”
  她一梗脖子,脊背挺得直直的,客气笑说:“谢谢总会的好意,只是,我今后不会再接受总会您的任何东西。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您,谢谢您一直以来对我的关照和……呃,包容。”为了给自己鼓劲,高仰着脖子,跟好斗的公鸡一样盯着他。
  反正过试用期了,顶多被穿几只小鞋,除非她自己不想干,整出幺蛾子,犯重大错误,否则谁也不能轻易炒她鱿鱼。日企么,较之欧美企业,就是这点好,稳定,从不轻易炒人。但,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她知道,他并不会因为这种事情故意针对她。
  他被她一呛,竟也不生气,低头看着她的脸,看着看着,忽然噗嗤一乐。
  她心里嘀咕起来,嘴里问:“总,总会,你笑什么呀?有什么这么好笑呀?”抬手摸了一下脸,脸上没有饭粒及其他任何东西。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字一顿说:“你身长多少?怎么看起来这么小一只?”
  仅这一句话,她就败下阵来。她不仅不战自败了,而且败得十分彻底,毫无翻身余地,跟被针扎了一下的气球一样,“噗”的一声,气势瞬间全消。不敢再看他一眼,赶紧把头低下去,吭吭哧哧的说不出话,手脚局促得无处安放,一会儿放在身前,一会儿背到身后。半天,才结结巴巴说:“那,那个,我身高多少和我的工作有什么关系么?”
  “……”看着她,不说话。
  “总会,我要回去工作了。”
  “站住。”冷冷的一句话后,默默欣赏了一眼她的窘态,抬手再看一眼腕表,打着官腔问,“上司和前辈问话,作为一个试用期才满一天的新人,可以不用回答么?”
  “……当,当然不可以咯。”她被间接嘲笑身高,自尊心受创,伤害太大,导致脑子有点短路,干脆装起了傻,“那个,请问前辈,我,我要回答什么?”
  “身长。”
  “可是我不想回答,这是我私人问题……”
  “什么时候可以用这种语气和前辈说话了?”语调不紧不慢,只是眼睛瞪着她,眉头开始皱起,并且极不耐烦地捋了下细碎头发。
  作为一个整天战战兢兢在他手底下讨生活的小巴辣子,被压迫得久了,一见他皱眉的样子就本能地心虚,不敢再推脱,老老实实回答说:“那个,我,我身长161厘米。”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敬酒不吃吃罚酒》
  第138章 22.9.28
  她说自己161厘米后,泽居晋却皱眉看她:“不许和前辈胡说八道。”
  “……对不起,我四舍五入了,是160.5来着。”态度非常之诚恳,一刹那,几乎连自己都要信以为真了。
  “不可能。”
  “光脚其实是160厘米,160.5是穿鞋子的高度。”她又回想了下,发现自己原来不是160.5。她不喜欢和人家讨论自己的身高,他却偏偏打破沙锅问到底,一厘米两厘米有什么区别吗?重要的不是越高越好,而是身材匀称呀!她网站上测来测去,这个身高和45kg的体重是最最标准和健康的。苍天呀大地,是不是想让她窘死?
  “确定是160?真有这么高?”语调上扬,充满怀疑,显然不相信她的话,上上下下看她几眼,“说实话,159有没有?”
  她终于破功,羞耻难当,硬着头皮回答:“有的吧……七月份入社体检时是158.5,过了这么长时间,说不定又长了呢。”手一摊,一脸无辜,望着他傻笑,“毕竟,我年龄还小,虚岁才23岁呀。”
  他赶紧转头去,自前而后捋了下头发,半天,再回过头来的时候,已经板起了脸:“哦,姑且算你159吧。”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的眼睛,“然后呢?”
  “然后……”两个人站着说话时间太长,已经有车间妹子看向这里,窃窃私语,五月心一急,额头开始冒汗,领悟能力也就跟着提高了很多,抬手指了指工会堆放奖品的台子,说,“然后我就要去领奖品了,不论是电吹风还是洗发水,都是我喜欢的。谢谢老板,感谢感谢,今后也请多多关照!”朝他胡乱一鞠躬,转过身去,跟火烧屁股似的落荒而逃。
  敬酒不吃吃罚酒,说的就是她。
  ===========================================================================嘉兴城,温府。月唤毫无目的地在花园里转悠,不想回自己的居处,因为凤楼会找过去,小满也会跑回那里去。这一刻,只想离他们远远的。不知怎么,忽然想起那唱《牡丹亭》的那个女孩儿来了,想去看看她还在不在。于是转身,跑到戏台子后头,各处找了一找,没看见,失魂落魄地坐了一坐,又想起老太太来了,赶紧跑去找老太太。
  老太太茶喝了几杯,坐得久了,这个时候正好内急,扶着婆子悄悄去净房,外头自然有人端来椅子和水、手巾子等物候着。老太太腿不好,不能吃累,才从净房出来,婆子赶紧扶她坐下,伺候她净手。正忙着呢,跑来了一脸失魂落魄的月唤。
  月唤一看见老太太,才止住的泪水又涌满眼眶。老太太招手叫她过来,握着她的手问:“乖孩子,今天是怎么了?身边怎么一个人也没有?”看见她脸上泪痕,不觉吃惊,“在哪里受了委屈了?这个家里,谁敢叫你受委屈?”
  月唤蹲下,把脸伏在老太太的膝上,哽咽道:“老太太,他,他……”
  老太太摆手,叫一众人等退下,笑道:“原来是受了老五的委屈了,莫哭莫哭。”
  月唤去擦眼泪,然而总也止不住。老太太抽了帕子出来,亲自给她擦拭脸颊,柔声道:“可是因着他和龙家的姑娘?”
  月唤一惊,仰面看着老太太:“老太太都知道?”
  老太太不答,半响,方才笑说:“我起初还当你有意如此,才把龙家姑娘带回来,叫她来哄我老太太高兴,原来却不是……”
  月唤伏在老太太膝上,泪眼婆娑道:“老太太,我只是不懂,他们男子,为何前一天才山盟海誓,转眼又可以去招惹别的女子?”
  老太太对她的话颇觉好笑,嗬嗬笑出了声:“不过偷个腥罢了,他们男人家都有的毛病。不过,竟连你亲戚家的妹妹都要去招惹,当真是该打。但是呢,你那个妹妹……”笑了一笑,替她把脸上发丝理顺,“回去静上一静,好生睡上一觉,待一觉醒来,就什么事情都没了。这里一堆的女客,若是叫人看见了,没的笑话你,说你拈酸喝醋。”
  月唤渐渐止了哭声,心里始终想不开,还要再说话,老太太却说道:“你仔细听。”
  台上唱得正热闹,她侧着耳朵,凝神去听。半响,老太太问:“听得懂么?是哪一出戏文知道么?”
  她点头:“这是《满床笏》,我从前也听过的。我们那里家中有人过寿时,这出戏文是必点的,说的是四朝元老汾阳王郭子仪六十大寿时,七子八婿都来给他祝寿的故事。”
  老太太笑眯眯道:“可不是,老太太今天也过寿呢,老太太今天七十二岁整了呢。”
  月唤的心,就一丝丝的凉了下来。从前老太太总是说如何如何喜欢自己,总是乖孩子长,好孩子短的叫自己,时候久了,心里就有点恍惚起来,以为她和阿娘一样的心疼自己。今天受了天大的委屈,自然而然地就想来找她给自己评理,想请她听听自己心里的不平,想想也真是好笑。人家的嫡亲孙子是凤楼,自己再怎样,也不过是外姓人,不过是个姨娘而已,固然受宠,但姨娘毕竟还是姨娘。
  心里既想通了,眼泪渐渐地也就干了,抬手擦了一把脸,慢慢地立起来,弯腰向老太太赔罪道:“是我错了,不该在这个时候来扰老太太,坏老太太兴致的。我年纪小,没经过什么事,见他……那个人偏生又是我妹妹,难免乱了心神,失了分寸,老太太恕罪。”
  老太太颇为满意,道:“这才是明事理的好孩子,不枉老太太疼你,也不亏老五平日里爱你护你。你但凡觉得委屈的时候,先想一想卿姐儿的娘和香梨。老五把你领回家来,你可听见香梨说过一个不字?可看到她在我和老五面前有过哪怕一丝儿的不高兴?卿姐儿的娘,那样一个眼里揉不进沙子的刚强性子,你可看见她四处哭着喊着说老五不该也不能领你回来?”
  手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接着道:“他哥哥在京城做官,他爹爹不管事,又成天见不着人影子,他是温家的一家之主,凡事都要给他留些体面才成。便是前些天,他当着我的面,把我为小姑娘时从娘家带来的人赶走,我心里固然恼火,但你看我可当众驳他一句了?”
  月唤深深垂头,轻声应道:“是,是。我错了,下回装作不知道,眼不见为净就是。”
  老太太握住她的一只手:“也不是说你不好,老太太知道你心里爱着他,年纪又小,火气大,遇上这个事情,难免觉着委屈,就算难过也属正常,老太太不怪你,毕竟,你还小……娘家是小户人家,兄弟们都是一辈子只守着一个嫂嫂过活的。”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忽然轻声叹一口气:“待日子久了,你就知道了,咱们这样的人家,家家都是如此,无有例外。只有自己想通了,想明白了,将来再有新人进门来,才不会钻牛角尖,才不会想不通,否则,只有自己苦了自己。你也别觉得老太太偏心,等你将来大了,上了年岁,经得多了,就会明白,当日老太太说这些话,全都是为你好。”
  月唤忽然微笑起来:“是。听了老太太这一番话,我心里忽然就开窍了似的。我这便回去了,老太太放心,我不会再和五爷置气了,反而还要向他赔礼道歉呢。”
  老太太笑道:“好,好,好孩子。你这样想才是正理。”扬声唤来人,指了一个嘴巴最是能说会道的婆子吩咐道,“把咱们月唤送回去,遇见老五,替我骂他两句,不许他再混闹,若是再叫我知道,看我不告诉他老子去!”
  月唤临去之前,将这花园又深深地凝望一眼。不论花与树,都挂着灯笼,系着彩绸,各处张灯结彩,看着喜气洋洋,家下伺候的丫鬟婆子穿梭往来,个个喜笑颜开;戏台子上,一台大戏正唱到热闹处,汾阳王郭子仪被一群儿子女婿团团围住,笑得好不开怀;戏台子下,宴席上团团坐满了花枝招展的女客,个个听得如痴如醉。放眼望去,真是一派说不尽的热闹景象,道不完的似锦繁华。
  有风吹来,婆子催促道:“姨娘快随我回去,莫要着了凉。”
  不用她说,早已有一股凉意直透骨髓,月唤打了个寒颤,收回目光,心底深处迷茫一片,低垂着头,跟随婆子而去。待回到自己的小院落里时,见凤楼正踱着步子已在等着自己了。她并不去瞧他一眼,怕遇见小满,头也不抬地径直进了屋子。进屋后,便先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总算没有撞见她。
  小满不在,自然是被送回她哥哥家去了。因走得急,老太太这回赏的许多宝贝以及随身携带的小包裹都没来得及带走。
  适才在小书房时,小满说去死,转身跑了,等李大娘慢腾腾地找到她时,她正坐在一簇干枯毛竹下痛哭流涕,李大娘问道:“怎么,姑娘来的时候没见着路旁有口井么?喏,不远,就几步路,姑娘若找不见,我带你去。”
  小满哭喊道:“我不甘心!我不能就这么死了,我还有话要问他,问问他心里到底怎么想,我要亲耳听见才能死了这颗心。”
  李大娘冷笑:“我也是老糊涂了,见姑娘话说得漂亮,还以为姑娘是个有气性的,真跑去自寻短见也说不定。姑娘还等着做温家姨娘呐,怎么舍得就这么去死?我早就该想到的……唉,罢了,我也不和你说了,多说无益。五爷叫我来送姑娘家去,你回家蹦跶去罢,有本事,叫你兄弟杀到温家来找五爷给你报仇。快走快走,我还要回去瞧瞧咱们姨娘的伤呢!”言罢,一步上前,将她的胳膊紧紧攥在了手里。
  第139章 22.9.28
  小满她大哥腊八天生的腿不好,走起路来,一条腿长,一条腿短,是个跛子。李大娘还要说叫她兄弟杀到温家来,摆明了就是笑她兄弟腿有残疾。李大娘话里的嘲讽之意小满如何听不出,当下又流了一串眼泪下来,无论如何也不愿意乖乖跟她走:“我也不要找我大哥来报仇,我只要和他把话说清楚!这样不明不白的,我怎么能够回去?我回去后还怎么做人?我找老太太去!我找老太太给我评理去!”
  李大娘咋舌:“回去怎么做人?姑娘勾引五爷前没有想到这一着么?这样泼辣,这样能说会道,别说温家,便是天底下都少有对手!我们姨娘一个哪顶什么用?再来两个也不够格做你对手。啧啧啧。你若想去就去吧,让老太太也见识见识你的手段和本事。”
  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两手一拍,咯咯笑道:“哪,龙姑娘,我教你一个乖,你头发还不够乱,衣襟这里开得还不够大,再拉开一点,最好露出半边胸脯来,叫老太太和一众女客看见你这副生米煮成熟饭的模样儿,哪怕拿鞭子去抽五爷,也得逼着他聘你为姨娘了。”
  小满也只是嘴上说说,她再泼辣,却还没有到这个地步。温家这样有头有脸的人家,不管内里怎样,外头却是极要面子、极重名声的,她就算有脸去闹,使温家人成为城中笑柄,她自己未必就能落到好处。
  哀哀哭了一时,静好和四春也找了过来。两个人见小满衣衫半掩乌发凌乱的模样,心里隐约明白了大半,慢腾腾挪步过来,尚未走到近旁,便被李大娘迎头连啐了几口,说她两个只会吃饭不会做事,喝打喝骂的。两个人都不敢还嘴,低着头,一左一右站在李大娘身旁帮着瞪小满。
  小满哭累了,还想和李大娘商量着回去找月唤赔礼道歉,找凤楼讨要说法,李大娘哪里还能容她再回去?和静好四春一起拉着扯着,劝着吓着,三个人合力把她给扭送出去了。
  月唤回到自己住处没多久,李大娘等三个人脚跟脚也赶了回来,回来的时候,正好碰见凤楼低眉顺眼地听老太太身边的婆子训话。婆子正说道:“……今天是老太太的生辰日,烦闷了这些天,好不容易才鼓了兴头,强打着精神听了这几出戏,前面还在和我们几个老婆子夸五爷,说:这下又要老五受累了。五爷呐,你不为你自己,也要为老太太想一想,你可忍心叫她老人家在这大日子里也不得安生、为你操碎一颗心?”
  凤楼自是不能还口,唯有臊眉耷眼地点头称是。
  那婆子又道:“且不说咱们小姐也回了娘家,就在老太太旁边坐着。若是吵嚷出去了,岂不叫小姐又要生气?她若找个由头再治你,你敢说半个‘不’字?更不用说,老爷还在外头与客人们周旋,哪家有老的在外忙活,小的躲起来偷懒,和亲戚家女孩儿胡闹的道理?五爷呐,你每回叫老爷捉住错处绑起来打,打了这些年,不说老太太了,连我们看着都肉疼,五爷你就不能长点记性?”
  老太太本意是叫这婆子来当着月唤的面说凤楼几句,装装样子便罢,碰巧这婆子与才被赶走的温大娘交好,温大娘被赶走,她心中颇有几分不平。老太太叫她来训话,正中她下怀,趁着这个机会,把凤楼好一顿训,把他说得哑口无言,连连称是,心里顿觉舒坦了好些。她训得尽了情,凤楼也已大不耐烦了,这才把月唤从屋子里请出来,笑问:“姨娘听见了没有?气可消了?”
  月唤过来,敛身拜倒,与凤楼施了一礼:“今天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太过任性了些,请五爷看在我年轻不懂事的份上,不要见怪才好。”
  凤楼又惊又喜,将她的手臂一把托住,向她微微一笑。婆子见状,满意而去。那嘴碎婆子才跨出院门,月唤即刻将他的手臂一摔,转身回屋去了。凤楼正要追过去,外头却有人来请,叫静好代为传话道:“老爷在外头问了几回,问五爷去了哪里,叫五爷快点过去呢。”
  凤楼面现怒色:“我这里有要紧事,好了自然会过去!连搪塞应付一下都不会了么?些许的小事都办不好,要你们这些人何用!”
  静好赔小心道:“外头人说了,说五爷被小姐连着赏了几杯酒,人有点不大舒服。谁知两回一说,老爷就发了火,说你……说五爷必定又跑去哪里躲懒去了。”
  凤楼无奈,道:“罢了,罢了,我即刻过去就是。”一摔袖子,转身进里屋去瞧月唤。
  月唤适才哭得猛了,现下头晕脑胀,才进了屋子,就蹬了鞋子,往床上一倒,拉过被子,蒙头睡了。
  凤楼在床沿上坐下,道:“你倒好,竟然跑到老太太那里去告状,害我听了好一顿啰唣,至于么?要是传到老爷耳朵里,必定又是一顿打,我被打得起不了床,到时还不是要你伺候汤药?你真舍得?”伸手去推她,她只闭着双眼装睡,话不说一句,自然也不动一下。
  凤楼生平未被人家这样冷待过,陪了半天小心,见她只是不理不睬,不由得有些恼起来,却还是强压了一腔怒火,伸手拎了一只靠枕过来,抬起她脑袋,将靠枕放到她脑后,再伸手去拉她的手臂:“把手给我瞧瞧,我带了伤药来,给你重新上点药,能好得快些。”
  月唤见他坐在床头始终不走,还拉拉扯扯的动手动脚,再也装不下去,只得睁开眼睛,道:“小伤而已,又死不了,不劳五爷挂心。”
  凤楼怒气又增,只是眼前这人软硬不吃,无奈,在心内自己劝自己,不与她小女子一般见识,忍了半响,火气下去,才柔声问道:“适才回来的时候不是好好的么?难不成是装出来的?小满已被送走,今后不再叫她登门便是,你还要怎样?要恼到什么时候去?”
  月唤抬眼将他一看,微微笑道:“等我忘记这桩事情的时候,大约就不会再恼了。”
  凤楼一听,也慢慢笑了,半响,开口问道:“你什么时候会忘记?”
  月唤微笑渐渐转冷,说道:“那要等到我死掉的时候了。”
  凤楼咬牙,笑道:“好,好。这种话,美婵和我吵闹了这些年,却也没敢说过这种话,活了二十多年,今天还是头一回听到,新鲜!”
  月唤伸手推他:“你现在听到了,可以走了。”
  凤楼额上青筋迸现,又咬着牙关说了一个好字:“五爷我就稀罕你这样的冷脸,怎么瞧也瞧不够。我先去了,待晚间再来接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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