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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节

  群臣立刻山呼恭送皇后。
  季思奇心里打着鼓躬身走到韩信面前,弯腰一拜道:“启禀淮阴侯,皇后请你移步钟室,有要事相商。”
  说话间,他偷眼抬头,眯起眼,终于看清了这个名垂青史的军神。
  仅看了一眼,他就有种被闪了一下的感觉。
  这就是他筹谋了好几个月要干掉的无双国士。
  他想朝他笑笑,可嘴角还没扯开就挂了下来,心里澎湃涌动的,是一股热浪,涌向四肢百骸和眼角,让他忍不住又低下头去,拼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哈哈……是鹤唳的口味诶,成熟霸道帅壮男!
  再看不到比这更像军神的男人了,一个男人做梦都想成为的样子,就这么坐在自己面前,什么霍去病,什么卫青,那些名将的光辉这一刻好像都集中在他身上,即使身陷泥潭,亦威武狂傲的仿佛自己就是此地之主,永远不可能有倒下的一天。
  这样一个男人……过了今天……就这辈子都看不到了……季思奇你到底在做什么?你做了什么!
  他几乎有些要颤抖起来。
  韩信一口干了面前的酒,冷着脸沉默了半晌,忽然笑了一声,抬眼看了看季思奇:“我若不去呢?”
  不去,就不去吧!季思奇心里哀嚎着,表面上却不容拒绝的继续下拜,一言不发。
  韩信往前凑了凑,盯着他,低声道:“鸿门宴?”
  “……”季思奇定了定神,挤出一脸惊讶,飞快的看了看他,惶恐道,“小的不知。”
  韩信坦然的往后靠了下,不知在想些什么,最后缓缓笑了起来:“他能逃过,我如何不能?”说罢,他站起来,朗声道:“带路!”
  “喏!”季思奇连忙走在了前面,他有些腿软,小碎步完全是本色出演,心里起伏不定。
  刘邦能逃过鸿门宴,是因为有项庄舞剑。
  韩信的鸿门宴,连萧何都亲自给他挖下了坑,放眼长安,还会有谁来相助?
  脑中划过一个人,他不由得暗暗苦笑起来,笑自己的作死和妄为。
  鹤唳,如果你真的找到了真爱,那,你就再任性一次吧,潇潇你都放了,也不差一个韩信了。
  这样一个男人,实在不该死在这里。
  可是钟室,已经近在眼前了。
  ☆、第47章 钟室异变
  钟室里很昏暗。
  加上心情压抑,简直暗无天日。
  季思奇通报获准后,领着韩信一路进来,在路过头顶高悬的大钟时,心里不由得又缩进了一下,他自然的停下步子,头也不抬的给韩信指了指正在钟下方的坐垫,低声道:“淮阴侯请。”
  韩信一路走得雄纠纠气昂昂,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待到季思奇给他指了座位,他没什么表示,但眼睛却快速的往上飞了一下。
  季思奇心一抖,他看出来了?
  将军百战,他已经可以把每一步都走成战场,哪里适合埋伏,哪里适合偷袭,他自然能一眼看透,差别就在于,他相不相信这儿有埋伏了。
  他坐下了。
  季思奇强忍着没有吐出一口气,他往吕后的方向看了一眼,才明白为什么韩信敢坐下。
  因为,吕后就坐在他正对面,不出十步。
  她几乎是半靠在身边侍女的身上,一只手搭着桌下的暖炉,一只手揉着太阳穴,紧皱着眉头,一副极为不适的样子,看起来虽然心情不好,可是却也虚弱无力。
  一点都没有威胁的样子。
  也难怪韩信放松了警惕,敢一屁股坐在钟下,不过他怎么也不可能相信吕雉会落下钟来砸死他,这太夸张了。
  “皇后宣臣,有何要事?”韩信一脸轻松的问。
  吕雉长长的叹了口一起,轻缓而带点不耐道:“还能为何,皇上一离开,各路宵小群起,整日里做些阴私丑事,散播流言蜚语,我这身子本就不好,生生的被这些宵小给拖垮了,丞相也诸事缠身,本想着你闲着,就算有些前嫌,到底都是为了这个江山,有些事情,有你出马镇着,我们必能放心。“
  韩信一言不发,带着微笑听着。
  吕雉也不看他,微垂着眼,低声抱怨:“谁知刚起了邀你的心思,就听闻有人构陷与你,说来说去,不过就是那些子脏事儿,你是知道的,皇上信你,若他在,必不让那些小人胡言,然而他现在不在,我又力不从心,既不愿让皇上在外还要劳神这些小事,也不耐烦浪费人手去追根究底,不如当面问你一下。“
  “皇后的意思是,皇上信我,你,不信我?”韩信一点都不避讳,直接问了出来,笑容更深。
  吕雉抬了抬眼,幽深的目光从指缝间射出来,看着他晦暗不明,她笑了一笑:“淮阴侯何必多此一问?”
  韩信猛地大笑起来,边笑边点头:“是也是也,皇后说的,总是那么有理。”
  吕雉不说话,接过侍女递来的水,喝了一口,叹了口气。
  韩信笑了许久,忽然收住,问:“那么,皇后要问什么呢?”
  季思奇的心脏吊了起来,他偷眼看吕雉,只见她放下揉着太阳穴的手,提高声音道:“我就问你,你究竟,有没有反!”
  她真的问出来了!韩信真的楞了!
  反字刚落,韩信愣神的那么一瞬,只听到轻微的哗啦一声,一个竹笼从钟里忽然落下,正好罩住韩信!
  韩信怒吼一声要站起来。却见门外和吕雉身后突然涌出二十个兵士,手里拿着竹刀竹矛往他涌去,死死围住了他!
  大门立刻被关上了,室内更为昏暗,弥漫着无边的杀意。
  “吕雉!毒妇!你敢害我!”韩信怒不可遏了,站在那双目赤红。
  吕雉自始至终稳坐在那,被涌上来的兵士护在身后,但从她僵硬的动作看,还是有些紧张的,平静了许久,她长长的叹了口气:“韩信,你仔细想想,害你的,到底是谁。”
  害你的,到底是谁?
  这一句话,宛如一个重锤,砸得韩信踉跄了一下。
  从始至终这就是一个局,从最开始艰难筹划至今,女主,男主,配角,炮灰和场外,群众演员越来越多,走到这一步,几乎是一个众人推墙的局面,以韩信的聪明,他怎么会想不出原委?
  他沉默了一会儿,嘶哑道:“你只要告诉我,陈豨,究竟有没有死。”
  吕雉轻笑,低声道:“快了吧。”
  “快了吧,呵呵,哈哈……”韩信笑了起来,这一次,他的笑容再无一丝豪气和无畏,满是凄厉,“没死,哈哈哈哈哈!没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站在笼子中狂笑着,笑得周围的人都面面相觑,不敢上前,而吕雉,她冷着脸淡淡的看着,间或还喝一口水,像是在看一出无趣的默剧。
  韩信笑得停不下来,没一会儿已经双眼泛红,他终于停下来,嘴角还诡异的上翘着,时不时的还低笑两声:“萧何在何处?”
  他问得很平静,没有丝毫愤懑。
  “招待群臣。”
  “他若要我死,便亲自来好了,何必让你一个妇人羞辱与我!”
  吕雉笑了:“淮阴侯,死在我手里,你不冤。”
  “死?”韩信也笑了,“你可知刘季准我五不死?我韩信只要无愧于大汉,无兵器可加诸我身!”
  “是无铜铁可加诸你身。”吕雉淡然道,“你可看清他们手里拿着何物?”
  韩信瞥了一眼周围的人,见他们手上都拿着锋利的竹刃,脸黑了下来,冷笑:“有劳你们费心了。”
  “国士无双,自然要有无双的阵仗了。”吕雉似乎有些乏了,“罢了,你可还有话想说?”
  “我要回答你刚才的问题。”
  吕雉挑眉。
  韩信一字一顿:“我,没有,反。”
  “……”
  “我只恨,没有听蒯彤的进言……”他咬牙,怒吼,“篡了这大汉!我自立为王!绝不会有你这等毒妇,做主未央,残害忠良!”
  吕雉笑了笑,挥了挥手,看了眼季思奇。
  季思奇看到了,他哽住了,这是要他传令?!让他传令杀了韩信?!他僵硬的扭过头,表情痴傻,心里噗通噗通跳,想装傻充愣。
  可吕雉不给他这个机会:“季内侍,我有些乏了。”
  季思奇没有应,他紧紧的闭上眼,努力放空了脑子,深吸一口气,咬牙低喝:“杀!”
  兵士们得令,举着武器一拥而上,韩信站在当中比他们都高一个头,此时他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或者说,他认真的看着周围的每一个人,直到第一个人的竹刃扎进笼子缝隙的时候,他忽然双手握拳,大吼起来:“啊啊啊啊啊啊!”猛地挣扎了起来!
  吕雉一眯眼,咬牙挥手:“都上!快点!”
  她两边的侍卫立刻冲上前去。
  到了战神手里,捆住自己的笼子都能做武器,韩信从里面抓着笼子转了一圈就扫开一堆人,他力大无穷,一时之间虽然遍体鳞伤,兵士竟然也制不住他!
  但离最后的结局也不过就是时间问题而已,在场的人都清楚。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一个兵士突然转身,一只手握拳往吕雉的方向伸去,神似瞄准!
  几乎在其他人看到此人异样的时候,一支小□□已经急速的飞向了吕雉,速度快到几乎看不清,可吕雉身边的大宫女兰舒却异变发生的瞬间就挡在吕雉的面前,用身体挡住了这致命的一击!
  “有刺客!”季思奇喊了起来,他是离那个士兵最近的,下意识的就要冲过去揪那个刺客,却听那刺客一击不中,低骂了一声,左右两刀抹了身边士兵的脖子,脚一提踢起了关韩信的笼子:“将军!你先走!”
  来救韩信的!?没道理啊!季思奇都懵了,他手无寸铁,此时只能想到的,就是一脚踹过去,那刺客看也不看,随便的一转一踹,他的小腹就被踢个正着,摔在一边。
  “我靠!”他忍不住叫了一声,那刺客闻言一愣,冰冷的目光竟盯向了他。
  他身上寒毛一竖,仿佛想到了什么,大吼:“你是长空?!”
  长空面色一紧,手上一操作,臂弩再次对准了吕雉,此时受伤的兰舒已经被一箭穿胸,显然是没活路了,吕雉的胸前染了一大块血,她的侍卫全都去打韩信了,竟然没有别人可以上前护卫,季思奇脑子一片空白,爬起来就要冲过去!
  冲过去干嘛?
  他不知道,此时什么任务什么历史都没有在他脑子里,他就是这么做了,一点都没有犹豫。
  但显然,历史根本没给他安排角色。
  在长空准备补刀的时候,吕雉冷着脸,一把推开兰舒,手往下一探,抽出了一把长剑……
  季思奇僵硬在了垂死挣扎的姿态上:“……”
  吕雉抽出了长剑,眼中精光一闪,猛地一挥,竟然真的叮一声挡掉了长空的第二支箭,随后横握在身侧,姿态摆的像模像样!
  “年轻人,你果真以为我是死的啊。”
  显然,她也认出长空了,虽然瘦弱,握着剑的姿势也显示出属于劣势者的防备,可她的脸上却渐渐带出了一抹残酷的笑意,嘲讽,冷酷,充满了压迫感:“戚姬没有告诉你,我在敌营,苟且求存了三年吗?”她提高声音,大声喝道,“她没告诉你!我回到皇上身边后,要的第一样东西,是什么吗?!”她缓缓挺身,侍卫终于回援了,紧紧护着她,她在人群中昂首站立,甚至拨开他们,抬手举剑,剑尖对准了他,傲然道:“就是这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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