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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杀 第82节

  外面战火停息下来,可所有人皆知这不过是短暂的安宁。
  “陛下,煜国公父子从兖州传信,说……说是东境诸国听闻北晋有乱,虽未明示,却也已经蠢蠢欲动。此时必要令州城兵马严阵以待,方不至那些个蛮夷小国有可乘之机。”
  “可是如此一来,便无兵马来援上京,一旦城外的南楚大军和周边列国群起而攻,后果可是不堪设想啊!”
  诸臣你一言我一语,临舟闭眸坐于主位之上,不知在想什么。
  “陛下。”三朝元老令国公拱手跪了下来,“为今之计,只能议和了。”
  此言一出,整个大殿都安静下来,临舟睁眼看向他。
  “我朝方经历诸般种种,燕林军和黑鹰军又连日作战,即便拼上两军所有将士的性命,又撑得了多久?一旦上京被攻陷,北晋周边小国又趁机来分一杯羹,双拳难敌四手,纵然北北晋再是显赫大国,遇到如今的关口,也该忍一时之痛,不能以万里江山去犯险啊。”
  新帝登基首战便被迫议和,犹如不战而败,有损威仪。然生死存亡之际,究竟是威仪重要还是百姓性命重要?
  “陛下,臣等附议!”有了第一人站出来后,便有了更多大臣站了出来。
  临舟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跪地附议,此时祁雍带着城门之战的战报走了进来。
  “陛下,南楚军已然撤军至百里之外,上京城无虞。”闻言,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伤亡如何?”
  祁雍说:“黑鹰军战损上千,其中……”
  临舟抬眸看他。
  “武英将军中箭,云麾将军将之送回护国将军府,医官已在医治。”
  “传令太医院,前往将军府为她医治。”
  “是!”
  祁雍领旨而去,临舟看向殿中诸臣:“诸卿也都下去吧。”
  “可是陛下……”令国公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临舟打断,“国公的话,朕自会考量。”
  众臣出殿之时天色已深,宫内夜色静谧,寒冷又寂寥。
  宫外护国将军府内,也终于静了下来。
  周璃红着眼眶守在周乔身旁,医者说她中箭之处并非要害,可连日神思郁结,疲累过甚,加之火寒作战尤为伤身,此时受伤上无异于雪上加霜。
  就这样一直等,也没等到周乔醒来。
  “二姑娘。”嬷嬷轻轻推门进来,怕带进寒风冷着两个姑娘,赶紧关上了门。
  “您这样两边奔波劳累,身子会受不住的。”刚换上新炭的暖手炉放在了周璃手中。
  “嬷嬷,霆尉呢?”
  “姑爷正在偏厅用膳,他说三姑娘受伤二姑娘您定是担心至极,便让你在此多住几日。顾府夫人那边自有人照看,您就不要两头奔波了。”
  听了这话周璃心里暖流划过,她起身替周乔掖了掖被子,转过身来:“嬷嬷替我守着妹妹,我去……陪陪他。”
  顾霆尉正一个人在偏厅用膳,他狼吞虎咽,打算快些用完便要回军营去。却没想周璃在此时来了。
  “夫君。”温柔的声音传来,顾霆尉一怔。
  抬眼望去,周璃双眸红红的,手上还端着冒着热气的瓷罐,顾霆尉赶忙起身接了过来,“这么烫的东西若烫着怎么办?”
  从胡疆回来后,两人这才得空独处。见周璃消瘦了不少,连脸色也有些苍白,顾霆尉接着就要喊医官来为她把脉。
  周璃摇摇头:“我没事的,先前就把过脉了。倒是你,有没有伤着哪里?”
  纵然战局焦灼成败未定,但顾霆尉不想再让她多担心,干脆一笑,哄道:“夫人解了我的衣裳瞧瞧不就知道了?”
  周璃哪里想到他这时候还如此不正经,面上一红,偏过身子盛汤去。
  一碗热热的补汤奉到面前,顾霆尉对上她担心的双眸,不由覆在了周璃温凉的手背上,“我答应过你的事,就一定做到。所以璃儿,你不许悄悄哭,更不许不吃饭。”
  周璃点点头,喉头哽咽到说不出话。
  天知道她有多么担惊受怕,在看到了公爹的灵柩,看到了大哥的尸身,在听到了城外骇人的厮杀惨叫,最后看见了满身是血昏迷不醒的妹妹后,她实在是怕,怕下一个……就会是他。
  顾霆尉单手接过那碗汤,另一手则轻柔地摸了摸周璃的头发。
  可他却无法再开口同她多承诺些什么。他会尽量小心,不让自己丧命战场。可家国危亡面前,众多将士之中,他是最不能退缩之人。
  沉默片刻,他将手中的汤一口饮尽,而后起身:“璃儿,我得回去了。”
  周璃能做的也只有跟着他,送他至门口。
  顾霆尉将披风披在她身上,又将带子系紧,牵着她的手往外走。
  “待事情结束,我就跟朝廷告假,好好陪陪你和母亲。”
  周璃乖巧地任由他牵着,行至大门口处,邵峥已经等在外面了。顾霆尉松开她的手,转而拥她入怀,紧紧地抱了片刻。
  翻身上马之时,周璃忙唤了声:“霆尉!”
  顾霆尉勒了缰绳。
  “我和……”周璃看着那张脸,顿了顿,最后温婉一笑:“我等你回来。”
  直至看着那道身影远到已经看不见了,周璃才收回视线,欲转身回府。只是尚未进府,便感受到一道视线,她微微侧身,看见昏暗处一道人影走了出来。
  待看清来人,周璃惊道:“陛下?”
  临舟身边跟着的正是禁军统领祁雍,他虽面无表情地守在一旁,但那如临大敌的警惕气势却尤为明显。
  如此纷乱之时,陛下不顾安危,避开了众人耳目出宫来了护国将军府。
  “她怎么样?”
  周璃躬身行礼,“回禀陛下,乔儿还未醒。”
  “朕,想去看看她。”
  周璃怔了怔,虽只有短短一句话,她却听出了丝丝无奈和疼惜。
  夜深人静之时,后院侍奉之人并不多,寥寥几个婢女看见周璃带着一位看不清脸的黑衣人进了三姑娘房中,也未多想。
  定然是请的名医深夜到了,否则也不会这样脚步匆匆。
  这是临舟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周乔。
  房内的药气掩盖了原有的香气,她不吵不闹,安静地躺在那里。烛光微微摇曳,映出那张失了血色的小脸。
  周璃站在一旁,“多谢陛下派太医前来医治,只是乔儿身心俱疲又骤然受伤,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
  临舟解了披风放在一旁,上面沾了寒雪,还冒着寒气。他走到床榻前坐下,伸手想触她的额头,却又在中途收回了手。
  他的手还很冰。
  “陛下。”周璃将临舟一举一动尽收眼底,终是没忍住地开了口,“是否还会派乔儿出战?”
  她看得懂那眼神。
  那不是君主对臣下的该有的神色。
  闻言,临舟垂眸,看见周乔颈间露出药纱,听着她微弱的呼吸。
  “不会。”
  他起了身,拾起了那间披风,行至门口时,临舟说:“好好照看她。”
  “是。”周璃躬身,“多谢陛下。”
  第91章 议和
  议和书递到战兰泽手中的时候,帐中南楚大将无不大笑嘲讽。“这北晋新帝莫不是昏了头了!如此吞并敌国的大好战机,换了他他会议和吗?真是异想天开!”“哼,如今的北晋哪里还有当年的大国模样!前有周华安的黑鹰军,后有顾盛远的燕林军,若非他们一力撑着,北晋早就不是咱们南楚的对手!现在他们能战的也就只有那两个少年将军,其中一个还被咱们殿下一箭射穿了肩膀,手不废就阿弥陀佛了,哪里拿得起刀!”虞靖立于一侧,将议和书上的字句看得清楚,“以北晋十年收成、三座城池换得休战,未免也太便宜他们了,他们拘着咱们皇子一待就是七年,如今想要议和,想都别想!”帐中大将你一言我一语,全都是主战的意思。战兰泽看罢手中的议和书,抬眸:“回信给使臣,明日午时,叫独孤临舟亲来议和。”“殿下不可!”战兰泽此言一出,立刻就有人拱手上前,“我军胜势明显,只要以强军猛攻耗着他们,不出一月必能拿下北晋!此时议和岂不可惜!”
  议和书递到战兰泽手中的时候,帐中南楚大将无不大笑嘲讽。
  “这北晋新帝莫不是昏了头了!如此吞并敌国的大好战机,换了他他会议和吗?真是异想天开!”
  “哼,如今的北晋哪里还有当年的大国模样!前有周华安的黑鹰军,后有顾盛远的燕林军,若非他们一力撑着,北晋早就不是咱们南楚的对手!现在他们能战的也就只有那两个少年将军,其中一个还被咱们殿下一箭射穿了肩膀,手不废就阿弥陀佛了,哪里拿得起刀!”
  虞靖立于一侧,将议和书上的字句看得清楚,“以北晋十年收成、三座城池换得休战,未免也太便宜他们了,他们拘着咱们皇子一待就是七年,如今想要议和,想都别想!”
  帐中大将你一言我一语,全都是主战的意思。
  战兰泽看罢手中的议和书,抬眸:“回信给使臣,明日午时,叫独孤临舟亲来议和。”
  “殿下不可!”战兰泽此言一出,立刻就有人拱手上前,“我军胜势明显,只要以强军猛攻耗着他们,不出一月必能拿下北晋!此时议和岂不可惜!”
  “是啊殿下,朝中又增派了二十万大军,北晋替咱们将胡疆收拾得服帖,增兵已过了胡疆地界,不日便能抵达北晋边境,届时里外包抄,天下尽在殿下之手,尽在我南楚之手啊!”
  他们说的口干舌燥,然主位上的男人听后却没有丝毫波动。
  “我意已决,不必再说。”
  “我看殿下莫不是在北晋待久了,心系敌国了不是!”此时一位膀大腰圆的黑脸大将愤然道:“早闻殿下在北晋新帝还未登基时便与之交好,不知他曾许过何种好处,竟叫殿下忘了母国之恩!”
  “胡将军你说什么!”虞靖怒喝,“若无殿下,何来如今的胜局?!没有多年的筹谋,你以为你能不费一兵一卒潜入北晋腹地不成?!十多年前你被北晋大军打得支撑不住意欲投降之时,怎么不想想母国之恩?!”
  战兰泽淡漠地看了眼那个姓胡的将军,随口唤了声:“疾风。”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疾风已拔剑一刀抹了那胡将军的脖子,鲜血瞬时喷洒而出,溅了所有人一身一脸。
  “这,这……”他们忙后退两步,震惊地望着战兰泽。
  “殿下之令乃是军令,不是在同诸位将军商量。若有不服,还请忍着。”疾风一字一句道。
  说罢,他看向先锋营都统贺鸿城,后者一惊,忙附和道:“是是,殿下的决定自有殿下的深意,我等自当遵从!”
  原本欲联手逼迫战兰泽拒绝议和的几位大将,在极浓重的血腥气中退出了军帐。
  虞靖看着兵士将地上的尸身抬出去,他皱着眉,还是忍不住。他走到帐中嘭地跪地,声音有些发颤:“还请殿下听臣一言!”
  战兰泽看着他,没有说话。
  “臣有罪,潜入北晋已久,臣心里实在着急,最后违逆了殿下的按兵不动的命令,擅自在北晋皇室祭天那日带兵起乱,欲接出殿下。可当日不仅没能顺利接出殿下,反倒害殿下独身陷入敌军险境险些丧命!幸得殿下福大命大,又盘算得宜,这才扭转战机,反将北晋一军。”
  “殿下虽未怪罪,但终归是臣有错在先,殿下若要责罚,臣愿一力承担。今日有些话,即便殿下要了臣的命,臣也一定要说。”
  虞靖红着眼道:“眼下不仅周边列国在观望,咱们的朝廷也在观望啊!殿下身在敌国多年,朝中不少人质疑殿下已与南楚、甚至与陛下和娘娘离心,若殿下能一举拿下北晋,此番回国,还有何人敢置喙半分?!可若胜势明显,殿下却还要议和,岂非……岂非是将把柄递到那些人手中,殿下回了南楚,哪里还有太平日子可过?”
  字字句句,说得诚恳。虞靖跪在地上,面上的急切不言而喻。
  帐中静默良久,战兰泽终于起身,走到了虞靖面前将他扶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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