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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乱如麻的时候(1)

  女子遇上江阿生那日,江阿生为女子提去手中的重物。
  而作为回报为,她为男子撑了伞。
  石桥阿难心中微酸,因为除了倾听两人渐行渐远的声音之外,他不能为女子做甚么。
  女子再次出现在石桥上时,江阿生也在,阿难除了难受,依旧无法为女子做些甚么。
  女孩在书桌前打字,对照着平板的内容,将文字翻译成对应的句子。
  她的表情专注,心无旁鶩,双手飞舞却有效率的敲击在键盘上。房间里除了打字的声音之外,还有流动的音乐声。在其他乐器的配合之下,大提琴的主旋律悠然而被凸显出来。她很喜欢大提琴的声音,虽然演奏起来并不像小提琴或钢琴般优雅,低音却显得朴实沉稳。
  因此做翻译委託或翻译功课的时候她时常会搭配着音乐来让自己专注。
  语言可以是日常口语,也可以成就艺术,但对她而言,是技术与工具。她学习、熟练如何运用,将来,也许也会教人如何学习。语言是活的,是人在使用的,它是与时俱进,而且不断变化的。因此许澄晓就算放了假,也抓着时间接了一个小翻译的工作。
  两个礼拜,够她交件了。
  翻译到了一个段落存了档。她揉了揉脖子,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休息的时候,房间内的音乐还在继续。
  蔓蔓:『小兔,桥新跟我要你的联络方式耶,要给他吗?』
  许澄晓翻开了手机就看见这条留言。
  下意识地皱起眉,许澄晓点开小键盘,全程皱眉的打完回应:『不要给他,我对他没兴趣。』
  蔓蔓:『是喔……可是小兔,其实桥新是带我的前辈,平常也蛮照顾我的,可不可以,就给他,万一聊不来,你再封锁他就好了啊。』
  这话让许澄晓的不满冒了出来,回应也直接:『可难道我加他再封锁他,会比较好吗?』
  大概是她的直接有效,虽然对方的回復还是有点迟疑,最后还是回了一句:『喔……也是啦。』
  蔓蔓:『要不,我就跟他说你有喜欢的人了,你觉得怎样?』
  张凌蔓到底有甚么为难她不知道,但是『喜欢的人』这几个字让指头停顿在小键盘上,这几个字像是有声音,在耳边滚动,像是爬山时偶然被草丛里蒺藜刺着了衣服。
  圆滚滚的果实,长着倒刺,粘在衣服上,无伤大雅,却只想拔掉它,丢进垃圾桶。
  女孩按下了几个字,没有再等待回应,逕自起身去拿了换洗衣物,她要去洗澡。她决定单方面跟闺蜜绝交三十分鐘。
  小兔:『好啊,你就这么跟他说吧。』
  喜欢的人?
  在莲蓬头的水花底下,许澄晓忍不住想:如果曾经对一个糟糕的人有好感,那我是不是太笨?如果连自己心底的声音都不去听,那我是不是个胆小的人?
  水花打在她身上,顺着身体的曲线滑落,水是温暖的,带走了她身上的脏污,还给她乾净清爽,然而记忆却没办法冲洗,她只能垂目,任由那些记忆宛如爬藤地将她缠绕。
  许澄晓抓着胸口的一綹头发,忽然很想找人说说话,很想,像以前那样,跟他说说烦恼,听听他的意见……他不知道会说甚么?不知道,会不会嫌她烦?
  洗澡的时候才敢听听心里的声音?
  她在想:其实我真的很胆小啊。力气都用在逃开这片土地,逃开当初的混乱上了。
  笨蛋、迟钝!别人说甚么你都信,结果还不是被打脸了,笨!
  女孩咬着自己的下唇有点痛,抿了抿,最终,洩愤似的洗起澡来。
  霍苡嫣在周五晚上发的脾气,许澄晓没说给其他同事听,然而第二个礼拜,她的另一位同事遇上了类似的事情。
  霍苡嫣因为等不到爸爸,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玩积木玩着玩着就哭了起来。
  她同事还抱着她安慰了一番,结果小孩扯着同事的头发,扯得她差点就要把小孩丢下。霍函麒到的时候只能不停地给同事道歉。
  人家爸爸都低头,还能怎么办,只能原谅他啊!
  结果霍苡嫣的事火速传遍办公室,许澄晓首当其衝,大家纷纷找她讨论小孩的脾气,应付完了同事,却是没想到在家长联络簿里发现了霍函麒的留言。
  『许老师,週五接小嫣的时候又出了点状况,事情你可能已经听说了,麻烦您替我向您同事转达我的歉意。小孩没教好是我的过失,倘若她身体上有甚么状况,再您请跟我联络。』
  实在有些出乎意料。
  虽然抓头发甚么的也不是没有过,但有礼貌谁都喜欢,许澄晓把家长联络簿传给那同事,对方也嘖嘖称奇:「这位爸爸很有礼貌耶!」
  「真的。」
  霍函麒的签名只有一个姓,笔画勾连,虽不能说行家的运笔,倒也有几分豪迈感。许澄晓看了几眼那段留言,提笔回了一句:『霍先生好,事情我听说了,江老师让我转达感谢您的关心,她没有甚么事。』
  许澄晓自己把内容看了又看,觉得好像少了甚么。小孩吧?没提到小孩。思忖了一会儿,霍苡嫣今天上课表现的不错--她想了又想,还是在末尾缀上了一小段夸奖小孩表现的话,盖上了职名章。
  隔天,她收到了回復:『谢谢许老师,我有时回家晚了,保母也没时间说说小孩的事,如果可以的话,以后是不是能跟我说说苡嫣在学校的表现?』
  「其实还蛮合理的啊。」
  在吃饭时,无意间把这件事讲给顾昊英听,刚送餐上来,她挑着碗里的胡萝卜,心不在焉的解释:「感觉霍爸爸有在注意她,霍苡嫣这几天回家都会说再见了,都乖多了。」
  顾昊英的声音从对面传来:「我说,许老师。」
  「干嘛?」
  一根食指敲了敲她视野内的桌面,许澄晓才抬起头,就见顾昊英似笑非笑,她有些奇怪:「干嘛这样看我?」
  「所以你,就用家长联络簿,跟这位霍爸爸玩起交换日记的游戏了?」
  青年的声音很轻,却讥峭的像是鸡蛋里挑骨头,许澄晓下意识皱起眉:「甚么交换日记啊,这形容也太奇怪了吧。」
  「喔?很奇怪是吗?但我看来这位霍爸爸也挺怪的,保母也许不能说明小孩在学校的事,但难道小孩自己不行?难不成他连关心自己女儿生活都要透过第三者?」
  顾昊英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原本有些介意他的用字的许澄晓倒是歪头想了想:「也许是,他回家小孩睡了?」
  「那也能隔天问她不是吗?而且你不是说他每天送孩子上学?」
  「唔……好像,也有道理。」
  「我是觉得你注意一点吧,别人家的小孩,总不能关心的责任都转嫁到老师上吧。人家把你当秘书,你还傻呼呼整理报告。」
  「哪有……」下意识反驳后才补充了一句:「好嘛,我再看状况提醒一下。」
  「嗯……」顾昊英把自己的黄瓜丝也夹了出来,摆在许澄晓的的碟子里。
  「你干嘛不吃啊?」
  「生的难吃。」
  「哪会。」
  他夹走了许澄晓的萝卜,「那你吃,我吃这个。」
  筷子不经意的顿了顿,许澄晓一句:「那也是生的啊……」不知道为什么卡在喉咙里,没说出来。
  因为顾昊英的提醒,许澄晓委婉的建议了一次,霍函麒只说小孩在车上总是打瞌睡,他也捨不得喊她起来,麻烦许老师实在不好意思。许澄晓其实觉得顾昊英的话太敏感了,霍函麒这样一说,她也有点不好意思。
  然而又过了一个礼拜,带小孩上课的换成保母艾咪。
  许澄晓问了一句,艾咪慢悠悠的回她:「先生要出差两週,託我来照顾小姐。劳许老师关心了先生了。」
  总觉得夹针带刺的,许澄晓也不知艾咪是本就这种个性还是只针对她,当下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
  时间过的很快,两个礼拜后霍函麒难得五点多出现在学校,提了一包伴手礼:「平常都劳烦老师了,出差的小东西不成敬意。」
  总之就是很客气。
  许澄晓把东西拿回办公室,一时间眾老师们对霍函麒的印象都是:客气、有礼貌、没有架子。也对他好奇了起来:「好像都没听说小孩妈妈的事?」
  阿姨回想道:「好像还没结婚,户口名簿也只有他们两个。」
  「感觉背后有故事啊。」
  许澄晓也不清楚,摊了摊手,话题就这么结束了。
  小孩的妈妈到底怎么样的他们不知道,但是他们过了几天便知道,这话题对小孩而言是地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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