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节
君冽到嘴边的话被堵回来,忍不住一叹,“这……这不是想听你亲自来说?宫中当真死了两个人?那十一公主的死状当真凄惨无比?我听着送来的消息,倒是想到了淮阴……”
朝夕合上手中的册子,终于看着君冽,“杀人者都是利剑,且手段残忍。”
君冽眨了眨眼,随即却生出几分疑窦来,“我知你怀疑什么,可是当初朝暮杀淮阴侯世子尚且还有个缘故,这一次又是为了什么要杀十一公主呢?”
为了什么杀十一公主?朝夕敛眸一瞬,将杨莲心今晨的诡异模样告诉了君冽,连同她说的每一个字,等她说完,君冽不由的睁大了眼,他倏地坐起身来,“不瞒你说,眼下我忽然觉得背脊有些发寒,若是有朝一日我对你生出什么不轨之心,我是不是也会死于非命?”
朝夕根本不理会君冽的话,可君冽却是理解了她的意思,暗中的朝暮是一定要保护她的,她本来一直也觉得朝暮没有杀凤念芷的理由,可听到了杨莲心今晨的话之后她却觉的朝暮杀凤念芷也是有理由的,对她有歹念的人大都在没下手之前便自己先死于非命,而此番杨莲心和凤念芷或许都有些歹毒念头?她虽然没和凤念芷相处过多少时间,可她敏感的知道,凤念芷并不喜欢她这个人,不管是因为什么,不喜欢就更容易起歹心。
朝暮或许正是知道了什么,所以才用了这样的法子,且将她们的每个念头和打算都应验在了凤念芷的身上,让杨莲心痛苦绝望恐惧懊悔,没有什么比这样更折磨人的了。
君冽蹙眉想了几瞬,“这么说来,不管是在赵王宫还是在淮阴都生出过惨案,且死的人的确都对你不利,如你所想,朝暮已经到巴陵了?且还在王宫之中?”
朝夕心跳莫名一快,迟疑一瞬点了点头,“他一定就在我身边。”
君冽听着这话下意识的有些异样的跪奇之感,朝暮已经离开多年,却一直护着她,他是朝夕的双生哥哥,护着朝夕自然再正常不过,只是他次次杀人的手段实在称得上残忍暴戾并且一直不曾主动现身,这样的朝暮,若是真的出来见朝夕,又该是何种模样?
君冽心中念头一瞬而过,自然不会把这话说出来,“听说廷尉府接手了这次的案子这个孙昭我昨夜去查过了。”说着话,君冽抬手将一个信封扔给了朝夕。
朝夕没想到他动作这般快还颇有些讶然,打开信封,便看到一张信笺上写着百十个小字,她一扫而过,待看完信上的字面上的意外便显露出来,“竟然不是孙氏之人。”
君冽闻言也点点头,似乎他也没想到,在大殷氏族观念尤其重,不管是在镐京还是在巴陵亦或是在离国,但凡是名门望族总是一颗可以乘凉的大树,氏族之中的嫡系子孙将来必定继承家中的权势地位,而其他人受到氏族的庇佑,轻轻松松便可以出仕入朝青云直上,如此一来,便有许多人想要借氏族的光,即便不是本族之人,只要是同姓亦或是和族中某人沾亲带故便都能有几分说头,而氏族想要壮大自己,也十分欢迎自己的家族涌现精良不断壮大,朝夕原本以为孙昭就算不是孙氏之人至少也是孙氏举荐或者提拔的,可君冽这信笺之上说的明明白白,孙昭乃是寒门之中的少年英才,从前只是廷尉府中的小令一个,乃是由朝中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臣联名举荐而被凤钦看重,先后接手了几件不大不小的案子之后彻底让凤钦刮目相看,之后短短一年便成为了廷尉,如今已经做了廷尉一年之久。
算起来,孙昭此人的官路格外和顺平坦,在被举荐之前或许有几年郁郁不得志,可到底很快便被伯乐发现,看了看那信笺上说的举荐孙昭的几个名字,朝夕心底不由的微震,举荐孙昭的几人都并非氏族势力,而是蜀国已经隐退的治学大家,这些人大都做过帝师,凤钦此人虽然年纪越大治国越无礼,却在尊师重道之上做的不错,而这些帝师大都心高气傲并且大都退隐朝野不问政事多年,孙昭是凭什么让这几个人联名举荐他的呢?
想到孙昭那张雅正的脸,朝夕只觉得此人忽然深不可测起来……
又或者,他虽然不是出自孙氏,却不能说明他和氏族没有关系,看看巴陵,段氏,杨氏,孙氏,朱氏,林氏……称得上氏族的有许多,这些氏族在蜀国立国这么多年起起落落互有高低之分,却从来没有真的覆灭过,孙昭或许就是其中一族的人也不一定……
这么想着,朝夕对孙昭的注意便多了两分,这边厢君冽看着她沉肃的表情一笑,“不过是一个廷尉而已,反正又不是你杀的人,你管他怎么查,只是从风评来看此人似乎是个铁腕无情之人,嗯还有些死脑筋,这种人是把双刃剑,用的好了自然有妙处。”
朝夕放下那信笺,身子往后一靠开始沉思起来,她目光早就从那信笺之上移开,然而却好似还在想孙昭的事,连君冽说的宽慰之话也不理,君冽换了个姿势靠着躺椅,摇了摇头道,“看来这个孙昭给你的影响很大啊,不过你应该能摆平他吧?”
朝夕仍然没什么动静,君冽看的眉头微皱,“喂,难不成在他那有什么麻烦?”
朝夕没有抬起目光来,却缓缓的道,“这几日燕国有什么事吗?”
君冽一愣,不是在说孙昭的事吗?怎么好端端的又扯到了燕国了……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想了想道,“我倒是有注意燕国,只是消息还没送来,怎么了?”
朝夕似乎有些醒过神来,抬眸看了看他道,“适才商玦收到一封信报之后急急离开了。”
君冽挑眉,细长的眼微眯,面上一片恍然和戏谑,“啧啧啧,你这是开始关心别人了?难怪就觉得你有些不对劲呢……怎么?你怀疑是燕国出事了?”
朝夕不管他面上的戏谑,只平静的道,“他离开燕京太久了,即便他在燕国如何强势,可离开的太久总会有隐患,我虽然不了解燕国如何,可还是能想到会出什么问题,而他最近的确遇到了什么事的样子,除了燕国的事,我想不出他对别的什么这么用心。”
君冽闻言又咂咂嘴,“那你为何不自己问他?”
朝夕抿唇,“你知道,我没有多管闲事的习惯……”
君冽哈哈笑一声,“那你现在在和我说什么?”
朝夕被这般一睹眉头顿时一皱,随即扬了扬下颌,“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朝夕回答的倒是快,且合情合理,君冽忙点点头,“对对对,这才是你的风格,燕国我是早早就盯着的,有郁坧和龙野在燕国看着,应该不会生乱,说起来,商玦整个人身边有这些重臣良将,也难怪燕国会紧紧的握在他手上,这一点,你该向他学着。”
朝夕眉头微抬,似乎对他这话有些疑惑,君冽面上虽然还是带着笑意,可目光已幽深了许多,“文有郁坧武有战九城和龙野,有了这三人,燕国的江山先稳了一半。”
见朝夕略有沉思,君冽也不把话说的太白,只是又轻哼一声道,“说起来,我离开离国也已经这么久了,你怎不问问我离国有没有事等着我去做?”
朝夕抬眸,敷衍的问,“那离国有没有事等着你去做?”
君冽听着这话,下意识便是一个白眼,“是不是只觉得燕国是五大侯国之首所以燕国的事就格外重要些?离国那群老东西也没个安分的,我出来这些日子,还不知怎么暗地里搞那些小动作呢,偏偏我还来了巴陵,啊,我若当不成离国世子,你给我在巴陵准备个位置吧?”说着话他转头看了一下内室后窗的位置,“这樱园不错,你缺不缺花匠啊?”
君冽生性风流,这“花匠”二字用在他身上倒是十分绝妙,朝夕睨了他一眼,“我知你爱‘花’,不过你爱的却不是我这里的花,这花匠你是做不了了。”意味深长的话说完,朝夕定了定神语气又严肃起来,“离国若是有事,你只管回去便是。”
君冽眼神落在窗口,闻言喃喃道,“舍不得走。”
朝夕听清楚了,蹙眉看着他,“所以你真的招惹了别个良家女子?!”
她这声轻喝听的君冽一笑,他便又回头用手支着脑袋笑看着她,“你别说,我虽摸遍了各处的青楼妓坊,可这良家女子还真是从未碰过,这次一碰这滋味竟然叫人十分着迷,啧,原来良家姑娘是这般的,你不知道,有时候姑娘在男人面前蠢一点笨拙一点也很可爱……”说着看着朝夕的目光顿时嫌弃起来,不断摇头道,“算了算了,你是没希望了……”
朝夕听着他那长段话本就不快,这时竟然说起了她更是不悦,君冽话音还未落,她已抄起桌案之上的砚台朝他扔了过来,躺在躺椅上的君冽见状笑意一滞,一手撑起空中一个旋身,那砚台夹杂着劲风,堪堪从他胸口一擦而过,君冽笑一下,手腕一转却把那即将撞到窗户的砚台捞了住,而后衣袖一拂稳稳落地,他稳稳将砚台托在掌心,面上笑意仿佛十分得意他没被打着,而这边,朝夕又作势抄起了一旁的镇纸,这下君冽不敢玩笑,将窗棂一开人便跳了出去,他跳出去又将窗棂合着,在外大笑,“你打我呀……”
朝夕放下镇纸,摇头不已,君冽有时候真是幼稚荒唐至极!
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朝夕的动静,窗外的君冽终于又将窗户推了开,窗台齐胸口,他便半靠在窗台之上,手中仍然在把玩着那砚台,砚台之中没有新墨,他在指间玩出不少花样,一抬眸,朝夕在书案之上又打开了什么书册,根本没有搭理他的功夫。
天穹仍然是雨后的阴灰之色,风也带着昨夜的湿气凉意,君冽指尖那砚台越转越快,某一刻,他再将砚台稳稳的握了住,“你们定了婚期,等到立冬那日,你真的会嫁去燕国?”
朝夕看着书,又去拿笔,拿了笔才发现砚台被扔出去了,连个磨墨的地方都没有,这才抬头看着君冽,不,准确的说是看着君冽手中的砚台,君冽见她这模样眉头一皱,眼底忽然闪过两分意味深长的微光,“凤朝夕,你对他动心了吗?”
朝夕拿着笔的手一顿,看了君冽一眼,一转手又要抄起一旁的镇纸,君冽知道她要打人了,赶忙又将窗户一合哼道,“没劲,我去找我的良家小娇娘了……”
朝夕根本没有拿起那镇纸,她摇了摇头又翻了翻手边的册子,那册子却不是什么书册而是一本琴谱,她连着看了几页,才发现窗外真的没了声音,再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笔这才起身走到那窗前去,推开窗棂,扑面而来的是一阵夹杂着泥土味道的樱花清香,昨夜一场大雨,樱园的樱树也被打落了满地的花瓣,这时候风一起,那花瓣便飘飘悠悠的落在了她窗台之上,几点蓝紫色的花瓣,一方漆黑如墨安稳放着的砚台,君冽却是真的不见了。
朝夕拿起来砚台,脑海里又浮现出他的那句话来。
凤朝夕,你对他动心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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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是被下毒
坠儿和子荨听到琴声送茶进来的时候便看到朝夕在抚琴,这次她抚琴之时身边还放着一个小册,远远一扫只瞧见是线条复杂注解颇多的琴谱,子荨和坠儿站在内室门口,见朝夕停下来方才端着茶走进去,子荨看了那琴谱一眼,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底微亮。
“公主殿下,这琴谱可是那一日咱们去城南那琴馆求的琴谱?”
朝夕似乎研读完了,微微颔首将那册子放回了书架之上,坠儿这才将手中的茶盏捧上来,“主子昨日一夜未归,叫属下好生担心,宫中事端太多,主子不如先不要入宫了。”
朝夕接过茶盏在手,端起来轻抿了一口才摇头,“已经没事了,你不用担心,虽然不必每日都入宫,不过还是免不了的,十三公子受了伤,我明日还要入宫去看他。”
子荨闻言也歪头一笑,“是啊,十三公子好像很喜欢公主呢,奴婢看他对宫中的其他公主感情就没有太好,听说十三公子的身世也十分可怜呢。”
说着吐吐舌头,好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说到底她只是个下人,是没资格讨论主子的身世的,若是别人便罢了,偏生凤晔是朝夕的弟弟,也算她半个主子。
若是别人大概会觉得子荨没有规矩,朝夕闻言倒是没多少表情,她还微微颔首附和了子荨一句,“他幼年丧母,的确可怜,明日还是去看看他把。”
子荨心思单纯,听着这话并未多想,倒是坠儿眉头微皱,说起幼年丧母,朝夕也是幼年丧母,凤晔虽然也很不幸,可他到底还有凤晔心疼他,将他在宫中宠的无法无天,可朝夕呢,四岁便离开巴陵,先后在淮阴侯府寄人篱下,后来又去了赵国,在赵国一年便被发配凉山,不仅如此,她还被害的身中剧毒瞎了眼,说起不幸,谁能有朝夕不幸?
可朝夕却似乎没想到自己的不幸,她微微沉吟之后便问,“十一公主出了意外,杨夫人又出了这样的事情,杨氏不可能动静全无,今日杨氏那边有什么反应?”
这问题刚落定,外面又响起轻微的敲门声,坠儿本来答话的势头一止,跟着朝夕看向门口,门外传来的却是蓝新的声音,“公主殿下,奴吩咐厨房为您准备了安神汤。”
朝夕眉头微抬,当先想到了此前看到段凌烟给凤钦送安神汤,却是没想到蓝新能有这份心,知道她昨夜在宫中受了惊吓,便有了这个准备,便是坠儿和子荨都未想到,朝夕倒不是责备坠儿和子荨,她本也不是需要这些汤汤水水的人,可蓝新这么做了,她心底自然记得她的好,将天荒安放在一边,朝夕扬声让蓝新进来,门应声而开,蓝新手中果然拿着个托盘,盘上放着个瓷盅,虽然还未掀开盖子却已经叫人闻到了其中的香味。
朝夕是个对吃食没有过多挑剔的人,除了对银鱼特别忌口之外很少表露自己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在她看来,粗糙的面饼和精致的王宫御膳同样都能填饱肚子,区别只是场合而已,王宫之中她可以慢条斯理用膳,山野危境之下她也不会嫌弃吃食粗鄙而让自己饿肚子,可倘若真正能和她口味的东西她心底却是知道的,蓝新手中的瓷盅还未打开,她便已经知道这汤她会喜欢,她的口味比寻常人淡了百倍,别人觉得好吃的食物对她而言都觉太咸,可她从来都会将那些吃食安静吃完,因此,知道她这个口味的人不过那么几个,而偏偏那几人早在十三年前就陆陆续续死了,再后来,她的喜好更不形于色,就再没人知道。
正因如此,这汤入口的时候朝夕才觉格外的合心意,虽然不知道这汤里放了多少药材,可就这味道淡而不寡,着实让她满意,喝到第三口的时候,朝夕恍惚之间想到了晋国边境上那一碗被打翻的鲫鱼汤,那鱼汤的味道也极鲜极淡,朝夕兀自想着,喝汤的手停了下来。
蓝新瞧着有些不安,“怎么了公主?可是不合口味?”
朝夕被问的回神,这才发现自己怎么想起了那么久之前的事情,那时候冰天雪地,不知道商玦从哪里弄来了那碗鱼汤,却是没喝完便被打了,朝夕摇了摇头,她不仅想到了,且还把细节越想越多,又喝了一口汤,朝夕这才看向蓝新,“不是,很好喝。”
蓝新闻言松了口气,“那便请公主慢用,奴先退下,待会儿再来收拾。”
蓝新说着要走,朝夕却又开了口,“嬷嬷在宫中多少年了?”
蓝新脚步一顿,似乎有些诧异朝夕会问她问题,她虽然是这府中的管事,可这是宫中封的,朝夕虽然没有重新安排,却也没有真的拿她当自己人,蓝新在宫中多年,这点还是明白的,而她也并非没有眼力见的人,所以平日里只做好自己的事便可。
心中讶然,面上却寻常,蓝新恭敬的道,“在宫中二十七年了。”
幼时入宫,在宫中二十七年,朝夕一边慢慢的喝汤,待咽下去了方才微微点头,不知想到什么又忽的发问道,“那十三年前嬷嬷在何处?”
蓝新苦笑一下,“那时候奴还只是个内府尚衣司的內史。”
入宫十几年了,依旧还是小小內史,足见蓝新并非是个一心钻营的,朝夕虽然在问,可蓝新说的这些她都知道,在尚衣司苦苦熬了又十个年头之后才得以升任管事,后来因为手艺好得了段锦衣和后宫主子们的青睐在宫里方才有了几分地位,再后来,便是来公主府了。
朝夕便道,“嬷嬷在宫中这么多年,想必对宫内宫外的事了解的很清楚,敢问嬷嬷,昨日十一公主出事而今晨杨夫人又痴傻之后,杨氏会有什么反应?”
蓝新即便在宫中多年可到底是个妇道人家,且来了公主府之后蓝新便不再入宫去,连公主府的大门都没出过两次,朝夕按理来说怎么都不会问她,可朝夕偏偏问了,蓝新弯了弯唇,似乎对朝夕这一问并不意外,只沉吟一瞬才道,“巴陵氏族众多,段氏和杨氏尤其不同,段氏以武起家,这么多年亦重武,而杨氏乃是以文起家,当年杨祖公便是咱们先王身边的第一文臣,后来这么多年杨氏之中嫡系子孙都出仕做了文官。家族虽然不及段氏手握军权,却是治学昌盛十分有名望,到了这一代也是一样的,家中嫡系皆从文出仕,旁支则从商敛财,不过现如今的杨氏早已不比当年,杨氏的大族长杨骞已退朝归隐,眼下杨家主事的乃是治粟内史杨德,杨德是杨夫人的兄长,为人十分滑脱,又因为身在治粟内史之职,更有了分商人脾性,既然是商人,奴猜不管在什么时候他都必定会以家族利益最大化做为前提。”
治粟内史乃是主管蜀国农业赋税之职,蜀国的半个国库的税银都要经过他的手,这个杨德政绩不错,朝堂上很受凤钦看重,可若是如蓝新所言,要考虑家族利益的杨德必定不会过于插手此事,凤钦已经将此事交给了孙昭,并且杨莲心如今成了被查的对象,若真是查出了什么来,杨莲心要被问罪,整个杨氏都要被牵累,这个时候的杨德大抵想不到替一个已经痴傻的妹妹求情求公道,而杨氏在内宫的夫人和公主都折了,这个时候他大抵会选几个杨氏美人送入宫去,或者将杨氏的美人送去公子大臣们的身边来巩固杨氏的地位……
朝夕尚在沉思,蓝新又补充一句,“公主回来的时候在钦州遇见的那个小少爷便是杨德的二儿子,他的大儿子早年夭折,那个二儿子是他唯一的嫡子了。”
朝夕倏地抬眸,而蓝新恭敬的站着,一身的沉稳持重,像个对宫闱府中事物操持有道的管家,可这样一个人,却是怎么连她在回巴陵路上遇见的事都知道?
大抵是朝夕的目光太过锐利,蓝新顿了顿解释道,“当时消息传回巴陵宫中便闹的沸沸扬扬,杨夫人先找了王上,王上避而不见,又去找了王后,王后心知此事难办,也未答应,杨夫人便先忍下了此事,直到后来燕世子与您一同归来,廷尉府接收到燕世子送来的查验详表否定了您与此事有关之后杨夫人才将此事暂且缓了下来……”
朝夕想着,当时在钦州便觉得此事不对劲,可回到巴陵之后这事也并未被有心人拿来大做文章攻击她,却原来是商玦已经有所动作,她心底一动,生出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那个时候你已经入了公主府,是怎么知道廷尉府的事?”
蓝新又弯了弯唇,“那时候正是奴在宫中的最后几日,去给崇政殿送新衣之时正好遇见了为廷尉府递送奏折的小太监,听到他们说了几句才知的。”
朝夕一边听着一边喝完了汤,将汤盅一放又道,“你了解的很多。”
蓝新笑笑,又弯身道,“在宫中总是听得多说的少,二十多年光听便能知道这些了,若是公主不问,连奴自己都没发现这宫内宫外的氏族权贵们奴都知晓一二。”
蓝新知道这么多,已经不是“一二”了,朝夕看着蓝新,想起自己回巴陵的这一个月蓝新都好似影子一般从不刻意表现也对公主府十分尽心不由得有些好奇,“你当初是如何被安排来公主府的?听说当时很多人不愿意来公主府,而你是自请来的……”
时隔十三年,朝夕的凶煞之名依旧在宫中广为流传,想到要来她的府中做管事,那些在宫里混的有头有脸的嬷嬷们可没几个愿意出来,且出来的容易回去的难,这位公主虽然得了封号,却不日就要出嫁,要么是随着去燕国彻底远离自己的母国,要么便是出嫁之后再回宫里,可宫里瞬息万变,等你回去你的位子或许就会被别人代替,而更惨的便是,这位公主的凶煞之名不减当年,或许还没到公主出嫁人先遭遇了什么不测……
诸如此类的考量很多,因此当时并无人请愿来公主府,而蓝新,便是那唯一一个不怕朝夕的凶煞之名拯救了全世界的人,蓝新彼时已经是尚衣司的大管事,后半生都不必辛劳,只要不卷入主子们的纷争,这辈子便都可享荣华富贵了,好端端的她怎会出来?
朝夕的目光带着明显的审视,蓝新看了一眼她又低眸,温和一笑道,“在宫里待了半辈子,临了了想出来,平日里没个机会不说,便是出来了也总要给自己找个去处,当时奴便觉的公主府是个好去处,所以这才去自请来公主府了。”
略一沉吟,蓝新又道,“奴知晓公主府戒心慎重,这是应该的。”
好端端的,身为一个奴婢怎么敢这样说话?!
朝夕挑眉,“哦?你想说什么?”
蓝新唇角紧抿,面上的笑意一下子消失了,似乎是在犹豫,而朝夕一直看着她仿佛才让她下了决心,她使劲的攥了攥手,“毕竟这宫里宫外有很多人想对公主不利!”
这件事朝夕早就知道,她正觉没有什么新意,蓝新忽然又补了一句话,这话一出,朝夕这才真正的开始重视起蓝新来,蓝新抬起头来,眼底闪动着忽明忽暗的惊惧,可话却是一个字一个字的清晰不已,“就像……就像当年对庄姬王后一样!”
朝夕眼瞳倏地一暗,“你知道什么?”
蓝新被朝夕问的神色紧张起来,落在身侧的手也攥的更紧。
她看了看子荨和坠儿,甚至还看了看窗外和门口的方向,好似在忌惮她接下来说的话会被人听到一般,朝夕眯眸,“她们都是自己人,你直说便是。”
蓝新下意识上前一步,两手下意识的紧握在了身前,犹豫了一瞬,她终是豁出去一般的低声道,“公主殿下,是毒,庄姬王后当年是被下了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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