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宋菁眼尾一挑,替宋月笙把散落在桌上的文件收拾起来,她横眉冷对:“工作哪有身体重要,走,一起去吃。”后半句里带上了不容置喙的语气。
  余下的两人一狗都无意参与到他们姐弟俩的私事中,连被宋月笙称为“姐夫”的男人也一样。
  周鹭牢牢地用爪子巴着宋月笙的腿,意思是无论他去哪儿吃饭都一定要给她一口汤喝啊!
  宋月笙从善如流地将他早上刚在桌上插的一支玫瑰递给宋菁,玫瑰火红又热烈,经过一上午阳光的沐浴,花朵还很新鲜优雅,映着宋菁的脸色也甚是娇艳。
  “不要生气,姐。”宋月笙眼睫轻眨,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方像一把蒲扇,他扬眉道,“我像是会饿着自己的人吗。下午真的有生意要谈,今天你先和姐夫过二人世界,改天我去你家,亲自做饭给你吃怎么样?”
  他这样说,宋菁的脾气才收敛了一点,她将垂在脸颊边的头发别到耳后去,露出了精致的吊坠耳环,她道:“一定记得让小张给你订午饭,别饿着。”
  宋月笙反复点头道好,宋菁才放心,挽着陈知行出办公室前,她帮宋月笙把茶杯里的冷茶换成了热的。
  趴在地上目睹这一切的周鹭不由打了好几个哈欠。她翻个身,将自己白白的扁肚皮露在上面,好饿!
  宋月笙却还在和秘书小张话家常。
  小张擦擦额角的汗,见宋菁离开,他马上赤胆忠心地恭维道:“对付宋姐还是您有招,陈总都没您在行。”
  宋月笙慢慢喝口热茶,嘴角轻轻一动:“她从小管我到大,陈知行和她才结婚几年。”
  小张竖大拇指:“是宋总智商高。”
  “少拍马屁。”宋月笙修长的手指点点办公桌,“帮我叫份鼎盛酒店的外卖。”
  “嗷呜!”还有我!
  听到有外卖,周鹭勇往直前地从宋月笙脚底下滚出来。
  宋月笙皱皱眉,他看着脚底下被咬的只剩一个核的苹果残渣和小狗崽肥硕的小肚子,漫不经心地补充一句:“问问公司里养过狗的人,幼犬除了吃狗粮还有什么也能吃。”
  “嗷!”有希望!看来中午可以换换口味!
  周鹭咧开嘴,露出一口纯白的小乳牙,她由衷地对宋月笙笑了笑。
  这是她第一次对他露出真正称得上善意的笑容。
  小狗崽笑的时候,耳朵会前后晃动,未被全部断完的尾巴也随着主人略显喜悦的心情缓慢摇摆,真正出色的还是一双瞳孔,平日里狡黠的目光此刻完全被隐藏起,因为温暖的微笑,如墨般的瞳仁仿佛装下了整个星空的绚烂。
  宋月笙不知想到什么,他弯下身子,主动伸出手摸摸它的头。
  由于对午饭存在期待,周鹭讨好地歪着狗脑袋,蹭了蹭他的掌心。
  半小时后,小张拿着鼎盛酒店的一袋外卖敲门进来。
  闻到香味的周鹭敏锐地伸长脖子嗅来嗅去,有过一次被骗的经验小张非常擅长总结失败教训,这次全程没有看狗崽那充满“爱意”的眼睛。
  宋月笙示意他把东西放到茶几上,同时开口问道:“狗吃的东西买了没有?”
  “买好了。”小张把外卖盒子拿出来一个,“我问了人,幼犬能吃鸡胸肉,我特意让鼎盛的厨师用白水煮了碗给它。”
  鸡!胸!肉!肉!肉!
  因本能的生理反应分泌出的口水顺着小狗崽的喉头慢慢滚动,它旋转跳跃地飞奔过来,手快脚快地跑到小张脚下,边叫边跳。
  “嗷呜!”肉!给我吃!
  因为地毯上本来就会影响弹跳力,加上三个多月的柯基腿长度可以忽略不计,所以只要不看它的眼神,小张并不把这比“跳蚤”跳起来没高多少的家伙放眼里。
  他请示宋月笙道:“宋总,你看这一碗会不会多了,我听人说,幼犬不知道饱,万一撑死……”
  宋月笙瞟了眼碗里满满的肉,小狗崽肥硕的、饱满的、胖乎乎的白肚皮又在他脑海里飘过。
  他好整以暇地点头:“再拿个碗,它吃一半应该就够了。”
  叮!对小张好感值极速减少!叮!对宋月笙仇恨值持续增加!
  周鹭踩着肉爪子,努力往茶几上爬,她要看看这碗的一半有多少。
  小张已经利落地挑了一半肉出来。为了避免剩下的被狗崽子偷吃到,宋月笙还特意将碗放到了足足有一米高的书柜上面。
  宋月笙把张牙舞爪的狗崽抱到地上,将那份被周鹭望眼欲穿的肉送到她眼前。
  “吃肉,蜡笔。”
  好的,吃肉!
  周鹭埋着狗头,伸出几颗乳牙缓缓咬上一口白水煮肉,久违的肉的感觉险些让周鹭热泪盈眶。按北京时间来算,她已经有四个月的时间没有接触过荤腥。
  肉的味道真的太美妙了!
  小狗崽吧唧吧唧嘴,陶醉地打了个嗝,她发出一声享受的长长的“嗷”声。忆甜思甜,吃到最后,周鹭的眼圈不由都红了,不是因为这餐“丰盛”的肉宴,而是她联想到了身为周鹭的她的太多事。
  她伸出舌头,有点落寞地舔了胖爪子圈上一边的毛,不太开心地在地毯上扭着屁股四处蠕动。
  “宋总,你的狗……好像在哭。”小张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新世界,他惊疑不定地说。
  正吃着午饭的宋月笙闻言看了小狗崽一眼,用一种见怪不怪的口气道:“想它妈妈了吧。”
  “原来狗也会想妈妈。”小张恍然大悟。
  “狗是狗它妈生的,又不像孙猴子是从石头里蹦出来。”宋月笙说得颇有几分歪理,他复看了狗崽子几眼,得出一个自觉准确的结论,“还不许人家是一条有性格的傻狗。”
  作者有话要说:  宋菁是个比较重要的出场人物,接下来戏份也会不少~
  感谢宝贝们的踊跃留言╭(╯3╰)╮虽然……蜡笔伤心地哭泣了……
  第7章
  宋月笙逐渐熟悉了狗崽子的饮食习惯,知道小狗是直肠子,吃完了就要拉。他领它到洗手间,等狗崽解决完私人问题,才将它带出来。
  小张帮崽子将爪爪上沾到的水珠擦干净,当四只肉爪又变得雪白时,小张情不自禁地伸手挠挠狗崽的下巴,他笑道:“小狗倒是挺可爱的,邓总回来以后,您就要把狗还给它了吗?”
  “本来也只是寄养。”玩着手机的宋月笙一撩眼皮,轻打了个哈欠,“别看它现在乖,刚到我家那天随地小便不知让人多头疼。”
  多大点儿事,怎么还一直叨叨!记仇!小气!
  周鹭狠狠一口咬上昂贵的波斯地毯,同时爪子还在极具破坏性地挠啊挠。
  “这个不能咬。”小张见此,很快把周鹭抱起来放在瓷砖地上远离地毯的一个位置。谁想周鹭肥胖的小身躯居然还挺矫健,可能是由于腿短个子小,她灵活地从他两条腿中间穿过,迅速又回到了原地。
  然后,小狗崽露出一口洁白的乳牙,似乎是挑衅般地对小张笑了笑。
  给小张气得!
  宋月笙见小张撸起袖子想继续与柯基犬搏斗,出言阻止道:“随它吧。”
  他晃了晃茶杯,杯里升腾起的热气慢慢模糊了他烁亮的镜片,他取下眼镜,一双上挑的桃花眼显得温柔又多情。
  宋月笙拿出纸巾擦干净桌上溢出来的茶水,心思百转:“之前嘱咐你办的事,现在怎么样了?”
  听到老板谈起正事,小张只好对耀武扬威的狗崽视而不见,他点头道:“和那边的医生以及病人家属都联系过,双方一致同意转到我们医院治疗。”
  “打算什么时候转过来?”宋月笙擦桌子的手一顿,他漆黑的眼眸直视过去。
  小张挠挠头,也不太敢确定个时间:“主要是病人状况不好,医院那边也不敢随便动。我下午再联系一下,这两天一定把这件事情完全落实。”
  不停咬着地毯的周鹭将嘴边沾着的一圈地毯绒毛“呸呸呸”出去,她趴在地上,小狗头枕在两只肉嘟嘟的爪子上面。
  她对宋月笙和小张打的哑谜没多大兴趣,相比起他们谈的那些生意上的事情,周鹭更在乎被宋月笙高高挂起放在书柜上的剩下半碗肉。
  以及,她还要逃吗。
  被鸡胸肉短暂收买的周鹭驱着小狗眼四下转动,她在心里权衡起厉害来。
  宋月笙等于好吃的肉和温暖的窝,离开宋月笙等于风餐露宿,运气不好遇上打狗队,也许还会冤死他乡。
  可是,她不可能真认命地自此当一条奶狗吧。她的家人,她的朋友,她的演艺事业难道就随着那屋顶上的一摔永远诀别?
  周鹭两只立起来的耳朵有气无力地耷拉在脑袋上方,小屁股也不开心地在地毯上蹭来蹭去。
  她低头看看自己毛茸茸的前爪,沮丧地“嗷呜”了一声。
  在胡思乱想中,周鹭连打了几个哈欠,她侧身卧着,因为吃饱了而显得更加饱满的肚子随着呼吸声起起伏伏。她困倦地闭上眼,翻了个身,无意识中变成肚皮朝天的姿势,而后她以这种奇葩样子,在宋月笙的办公室里度过了一下午的安眠时间。
  宋氏楼下有两颗银杏树,八月的天气里叶子还没完全成熟,枝叶上如今大片大片的嫩绿,不复秋天时显眼的金灿灿景象。
  下午五点半,宋月笙提着小崽子从树下走过。因为变狗之后嗅觉灵敏许多的周鹭奇怪地在树的周遭左嗅嗅,右嗅嗅。
  宋月笙提溜住不安分的小狗崽的脑袋,将它往车子后座轻轻一扔,自己则爬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坐下。
  正驾驶位是小张,看来宋月笙下班另有安排,苦命的小张只好被老板抓来做司机。
  “宋总是先吃饭还是先去医院?”小张发动车子,他看了眼后视镜问道。
  宋月笙下意识地理理衣服,他的修长手指轻点了下窗棂,缓缓开口道:“去医院。”
  医院,宋月笙的生意伙伴病了?
  团在后座的周鹭探着一颗小狗头,她静静缩着。
  60码的车速对于不到30cm长短的狗崽子无异于云霄飞车,周鹭只在车子静止时好奇张望了约一秒钟的时间,之后她都用爪子牢牢巴着座椅。虽然说“找死”可能是个回到身体里的有效方式,但要是撞在玻璃上摔个血肉横飞……
  还是算了,这种死法实在太惨不忍睹。
  周鹭吐着舌头,由于晕车,嘴里的哈喇子滴了不少到真皮座椅上。
  宋月笙抓起撅着屁股靠在后座的小狗崽时,眼里都是作为一个洁癖患者的满满嫌弃,他捏着它的后颈:“你看看你的口水。”
  不看不看!好晕!我想吹风,我要自由奔跑!
  余晕未过的周鹭在宋月笙怀里吐着舌头大喘气,口水迅速蔓延了宋月笙一小块胸口。
  宋月笙要疯了!
  他强行将狗崽塞进小张手里,反复擦了几遍衣服黏黏湿湿的地方。
  “医院有好多病毒,您看不带狗去怎么样。”小张征求意见。
  30多度的高温下,衣服干得快,只是胸口上仍然留下了淡淡水渍。宋月笙没好气地说:“我们都走了,把它放车里,它会因为供氧不足急速死亡。”
  周鹭刚有点感动,便听到宋月笙紧接着的下一句话:“所以你抱着。”
  小张:“……”
  周鹭不老实地在小张手里转了个身。她特意调整角度,以圆滚滚的屁股对着宋月笙的方向,表示自己的不满之情。
  宋月笙却已无暇顾及她。
  他收敛住脾气,理了理本就一尘不染的领口与衣角,进医院之前还骚包地将鼻梁上的眼镜也拿下来擦干净。
  在旁旁观的周鹭眼看八方,心里琢磨起这家医院到底装了一个什么样的大人物,值得他这样严阵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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