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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辅庭前雪 第22节

  桑枝:“……”
  *
  桑枝尝试了一次后,又专门捣鼓了许多加了草药的水粉,装进小盒子里。准备送给知婉。
  如若她真的和卢珏私奔,那么以后在外也能用上。
  初在药铺外见,桑枝其实也记不清是不是记忆中的草药。那时和爹爹躲债在山上,弟弟落入了猎户捕猎的陷阱,划伤了好大一痕,流了好多血。是猎户摘的这种草药,给弟弟敷用止血的。当地的叫其“地星子”,因为长得遍地都是。
  猎户后来又送了他们许多草药,桑枝年纪小也记不住怎么用,只记得每日都要给弟弟敷,许多时候都是混着各种各样的碾碎了敷。——一段时间,弟弟腿上连伤疤都没了。
  也幸得那些草药味道古怪,要不在敷用前,就落进弟弟和她的肚子里了。
  戌时。
  桑枝照旧被传唤进大少爷的屋子。因为楼老太太的督促,两人已经习以为常,甚至有一次合榻后,也没再说分开睡。虽然是盖着不同的被子。
  桑枝不能在少爷屋里捣鼓的草药水粉,会弄脏少爷的房间。但不妨碍她托云石买了本草药图册,日日翻看着。
  而有不懂的地方,少爷总是会耐心给她讲解。
  弄到最后,桑枝也不知自己是为了找记忆中的草药,还是为了听几句少爷在耳畔,耐心悦耳的声音。
  不过,桑枝有一件事倒是确定的。她之所以会这么着急忙活,也有一半是因为离楼知婉要和卢珏私奔的日子越来越近。
  桑枝是不舍的,但更想为知婉做点什么。
  想起知婉要私奔的事,桑枝就想起了前些日在醉清轩时,看见的卢珏和少爷见面的事。
  少爷……知道吗?
  桑枝这么想,也就好奇抬眼看前头的人。
  因时不时要问楼延钧,桑枝从暖榻搬来到少爷案边的小地毯上坐着。
  楼延钧很快察觉到她的视线,以为她有哪里不懂,从文章中抬起眼,“怎么了?”
  桑枝:“少爷……你是不是和卢珏见过?”
  桑枝想了想还是问出口。
  楼延钧眸微抿,“你怎么知道他?”
  “三小姐告诉我的。”
  楼延钧颔首。“她都告诉你什么。”
  桑枝咬了下唇,不知道该说不说,最后还是没说。“一些他们互相往来的经历。”
  “也包括要一同私奔的事?”
  桑枝睁大眼:“少爷怎么知道?”
  楼延钧眼淡淡从桑枝娇俏的脸上移开。“卢珏,文昌伯府的嫡次子。并不姓卢。”
  桑枝捂住嘴。“他骗了知婉?”
  桑枝又往前,因为坐地毯上,往前一把就靠在了扶椅上。“那私奔的事怎么办?”
  “他们不会私奔的。”楼延钧眼扫到桑枝雪白的脖子和红润的嘴巴,只一会,便迅速移开。
  “那他为什么要骗知婉?”桑枝碎碎念,“老太太和三夫人就是因为他清贫才不让知婉和他在一起的,但他是伯爵的儿子。如果说了,老太太会答应的吧?”
  桑枝皱着眉头认真担忧的样子几分可爱。
  楼延钧微弯了唇,垂眸的神色是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
  桑枝猛一抬头。“怎么办?要同三小姐讲吗?”
  楼延钧怔了秒,收起神色。“不必,过不了多久知婉就会知道。他们有心,自能理好自己的感情。”
  “感情是自己就能处理好得么? ”桑枝没头来一句。
  两个人都愣了下。
  桑枝愣片刻,对视到少爷幽隧的眸,讪讪摸摸鼻子,回了自己的小毯子上继续看图册。
  *
  而如楼延钧所说。
  没过几日,楼知婉果然知晓了卢珏的身份。包括他是文昌伯府的嫡次子,包括他姓高,而不姓卢。
  楼老太太和陈氏喜出望外。对于她们来说,从个清贫书生到文昌伯府的次子,那简直是天和地的区别。
  文昌伯府来提亲。
  陈氏更是连连念叨着佛祖庇护云云。
  只有桑枝发现,知婉并不高兴。
  她掏心掏肺般信任卢珏,结果卢珏处处隐瞒,甚至连名字都是假的。连私奔,也是为了考验她与他在一起的决心?
  楼知婉勃然大怒。说什么都不愿嫁,要退掉这门亲事。
  这下换成了楼老太太和陈氏干着急了。
  作者有话说:
  1引自王国维《蝶恋花·窈窕燕姬年十五》
  第17章
  桑枝似乎能明白知婉的气愤。
  楼知婉并不是赌气。陈氏急哭了,她也不为所动。丝毫不松动自己的决心。
  “若他在书信里,哪怕只有一次同我坦诚一句。”楼知婉说,“我那些日,在娘亲祖母面前承受的酸话薄词和指责,也能有点底气。现在倒好,我傻乎乎的孤注一掷,反是成全了他的测试。”
  再此数日,卢珏又写了数封信来。或是用鸽子,或是托下人送进来。楼知婉硬是一封也没看。
  楼知婉甚至放走了养了近乎半年用来传信的鸽子。
  她要的是一份纯真的感情。早在开始,高珏姓卢,就摧毁了它。
  桑枝心疼知婉。知婉嘴上说着决绝的放下,但伤心的色却不会骗人。
  桑枝不禁在心底埋怨卢珏。
  让知婉笑,又让人哭。真是个讨厌的人。
  桑枝想尽办法想让知婉开心起来。老夫人和三夫人见楼知婉反对激烈,亲事也只得延后再议。
  老太太近日传见桑枝,也絮叨叨地让桑枝记得多劝些楼知婉。
  文昌伯府在长京城并不算什么大世家,但也是书香门宅之所。而且一有前头清贫书生家世一清二白的对比,二又是楼知婉心有所属之人。再者老夫人和陈氏也一直忧虑楼知婉的样貌会寻不到好人家。如此斟酌,便越发觉得文昌伯府是知婉将来的好去处。
  就算老夫人不说,桑枝也会劝知婉的。但不是劝人接受卢珏,而是想办法劝人开心。
  楼知婉忧闷,桑枝瞧着也难受。
  听说管事照料的金盏花今晨能盛开。桑枝特地找了楼知婉一并去看。
  不过三日。楼知婉气色惨淡了些。她着着一身素青描纹缎裳,外罩着鸦青羽袄。腕上带着红玉环,十根纤细的削葱指上,涂着桑枝捣鼓的桑葚色的丹寇。
  但再明艳的颜色,仍旧掩饰不了她眼底疲倦的青色。
  听说卢珏日日都到侯府外徘徊,想见上知婉一面。丫鬟主意不了,楼知婉又不见,最后还是老太太无奈让下人请回去了。
  楼府的管事忠叔给三小姐行了礼,安排了仆从陪同她们赏花,便自去忙碌了。
  忠叔将花园打理得很好,这个时节,仍有开得艳丽夺目的花。在银装素裹中,显得格外醒目。
  桑枝一身茜色小袄,霜白绒毛的围领,没有配饰也没有木簪,一根绸带系拢了一头秀发。小心翼翼在花中穿梭,遇见新奇漂亮的,抬起一张俏丽的小脸,直向她招呼。
  “知婉,快来看看这朵,是不是长寿花?”
  倒不知人比花娇,还是这个时节的花儿不艳了。
  楼知婉望着那么明媚活力的人,弯起唇笑了。走了过去。
  花瓣鲜艳娇柔,花叶点坠着轻雪。
  桑枝抬着小脸,期待地等着她走近。
  楼知婉噗嗤笑了声。“是、是是,就你古灵精怪,这花儿也就你叫得出名儿。”
  桑枝:“因为少爷同桑枝讲解过嘛。桑枝现在和它许愿,知婉和少爷都能长寿安康。”
  楼知婉笑:“傻妮子。做什么加上我,你和你的少爷,自个安康去吧。”
  桑枝:“这是桑枝的第一个愿想,太贪心了就不灵了。”
  楼知婉:“呦,没点其他心思?”
  桑枝脸一红。
  两人打趣调笑不说。
  忽听后头的仆从恭敬说:“二小姐。”
  两人闻声回头。
  看见了穿着一身湘妃色珠缎绣花罗袄,挽发配簪,满头琳琅的华丽簪子,手里还捧着品红绸面的小手炉。一副傲慢地睨眼瞧着里头的两人。
  楼允溪抬手挡了下鼻子,“忠叔也不知怎么管的,好好的花园,竟然能让两个杂眼的老鼠溜进来,真败坏人兴子。”
  跟在楼允溪身旁的是两个桑枝眼熟的丫鬟——红络和绿缨。此刻正瞪着眼紧紧地盯着桑枝。
  楼知婉抿住了神情,不愿和楼允溪多待。“桑枝,我们走。”
  “哎,怎么这就走了。”楼允溪说,“姐姐一来妹妹就走,搞得好像姐姐我专门欺负妹妹一样。”
  红络绿缨两人也立马听话地往前了一步,挡住了两人离开的路。
  “听说文昌伯府的高公子登门向妹妹求亲。”楼允溪眼皮上下一翻,话是对楼知婉说的,但一双眼在扫过楼知婉那块碍眼的伤疤后,又细细打量了近前的桑枝。“妹妹好生福气,做姐姐的,真替你高兴呢。也没机会给你道声喜。”
  “楼允溪,你少假惺惺,那套说辞就留在祖母她们面前演吧。”楼知婉毫不客气。她不喜楼允溪,以前没少受她欺负嘲讽。一向是能躲则躲。但若真遇上了,她嘴巴也不会留情。
  “不知好歹的死丫头。”楼允溪也不装了。“你来这花园里败了我的兴,后日的赏花会,是想让我丢脸吗?”
  桑枝探了身:“你强词夺理。”然后被楼知婉往后拉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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