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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云之上 第100节

  电梯下到一楼时,有个年轻人扶着自己的母亲进来,陈初燕给他们让了下,走出来时想起了陈洛愉的母亲,刚才的好心情一下就变得微妙了。
  “洛愉哥,”她叫住了前面的陈洛愉:“能不能找个地方,我有点事想问你。”
  “护士,我找陈洛愉医生,请问急诊办公室怎么走?”
  邓弓手里提着个礼品袋子,向站在门口负责导诊的护士问道。护士指了对角的走廊方向:“你往那走,看到有护士让她带你过去就行。”
  “谢谢。”邓弓转头去看护士指的方向,正要过去就见到走廊一角走出来的高挑身影,那身影很快穿过走廊,身边还跟着个年轻女孩。
  邓弓已经有一年多没见过陈洛愉了,只凭刚才匆匆一眼不太确定是不是,但他觉得很像,于是跟过去,盯了两眼背影后确定是陈洛愉。
  这时陈洛愉推开了走廊尽头的安全通道大门,带着女孩出去了。
  邓弓想跟上去看看,走到门边就听到有说话声传来。推门的手一顿,他听到女孩说:“那你跟我哥的事,伯母还不知道吗?”
  “她已经知道了,”这是陈洛愉的声音,“这次她回来,我也找她摊牌了。”
  “她没说什么吗?”女孩的语气有些紧张,陈洛愉则平静地道:“我都跟她说得很清楚了,如果她还想坚持要我和你哥分开,我会让她后悔的。”
  女孩问:“你要怎么做?”
  陈洛愉默了默,道:“不怎么做,大不了离开家里,老死不相往来。”
  盯着眼前的门缝,邓弓蹙起了眉。
  短短几句话的信息量太大,以至于他思考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听到了什么。
  所以,刘丽亚这几天闷闷不乐,果然是因为跟陈洛愉吵架了?
  就在邓弓整理思路的时候,身边有人说了句“让让”,随后一只手把门推开,有人跨了出去。
  陈洛愉朝门的位置看来,看清了门边的他后,表情顿时变得很难看。
  邓弓对他笑了笑,也跨出去,到他面前后提起手里的袋子:“这次过年本来就想来看看你,再拿点北京的特产给你。”
  陈洛愉的视线落在了那个包装精美的盒子上,然后才回到邓弓的脸上,沉声道:“邓叔。”
  “嗯,”邓弓依旧在笑,对旁边的陈初燕说,“小姑娘,让我跟他聊几句吧。”
  陈初燕已经从陈洛愉的称呼中听明白了来人是陈洛愉的熟人,于是点点头。等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陈洛愉才问:“你在那站了多久?”
  邓弓没瞒着:“有一会儿了。”
  “都听到了?”
  “对,你们说话没压着声,”邓弓从口袋里拿出烟盒,递了一根给陈洛愉,陈洛愉没接,他便放回口袋里,“下次说这种话记得小点声,这里好歹是工作场所,被有心的同事听去了不好。”
  陈洛愉面无表情地问:“那你听了没有想法?”
  邓弓笑着看向陈洛愉:“你已经这么大了,我的想法对你而言根本不重要,但是你妈她一直很在乎你。”
  “所以呢?”
  收敛了笑意,邓弓似乎叹了口气:“你知道我对自己的儿子基本是放养的态度,从小到大他的决定和想法只要不违法,我都不会干预。”
  陈洛愉没吭声,他看着天空中涌动的云层,想等邓弓把话都说完。
  身后不远处站着刚才出来抽烟的人,接下来的话邓弓走近了一步,站在他身边低语:“对于你喜欢男的这件事,我不表态,毕竟这是你个人的选择,只要你能过得好又不后悔就行。”
  “至于你妈那边,有机会的话邓叔会帮你开导开导她,母子俩没必要闹成这样。”
  对于邓弓的好意,陈洛愉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在一阵沉默过后看向邓弓:“我想确认一件事,希望你能坦白地告诉我。”
  “你说吧。”
  “你听过我爸的事吧?”
  “听过一些。”
  “他去世了吗?”
  停顿了片刻后,邓弓说:“你出国那年的冬天他就走了。”
  陈洛愉靠到墙壁上,目光放空地望着前面的绿色安全通道门,声音被风吹得自己都有点听不清。
  “那你知不知道他葬在哪里?”
  第122章 你去哪我就去哪
  和邓弓谈完后,陈洛愉独自在外面待了一会儿才进来。拿出手机时看到微信上有陈初燕发来的消息,先去食堂等他了。
  他回了个【马上来】,洗漱过后便去了食堂。
  大年初一的早餐比起平时丰盛不少,汇聚了天南地北的特色早点,窗口排起了长龙。陈洛愉等了十几分钟才排到,拿了咸豆花和炸油条,又要了一笼水煎包,走到陈初燕身边坐下时,陈初燕已经快吃完了。
  “洛愉哥,”陈初燕放下筷子看他,“刚才那位是你的亲戚?”
  夹起一只水煎包放进嘴里,陈洛愉咬了两口才说:“是我妈的男朋友。”
  没想到会听到这种答案,陈初燕又试探着问:“那你父亲呢?”
  “去世了,”陈洛愉的语气平静,神色也看不出异样,反倒是陈初燕听完后沉默了下来。陈洛愉夹了只水煎包给她:“吃这个,味道很不错。”
  “对不起啊。”陈初燕双手放在大腿上,像是做错事一样低着头。陈洛愉笑了笑,拿起她的手握住筷子,提醒道:“这有什么的,我天天待在急诊,生老病死早就看麻木了。快点吃吧,水煎包冷了就不好吃了。”
  陈初燕点点头,估计想要弥补气氛,提起陈飞麟今天可能能出icu的事。
  陈洛愉早上已经跟陈飞麟的医生确认过了,没问题的话今天下午就能转出来。
  吃完饭,陈初燕先回酒店,陈洛愉则到办公室做交接班事宜,然后也回酒店洗澡换衣服。他刚值完24小时,按理说应该很累才对,但因为陈飞麟要出icu了,他的情绪一直挺亢奋,在床上躺了半天也没能睡着,只好出门买咖啡。到楼下时接到了陈初燕的电话,说陈飞麟可以转普通病房了,让他现在过来。
  酒店就在医院附近,陈洛愉只花了十几分钟就到了,在住院部八楼见到其中一间房外站着个男人,一眼就认出是老吴这几天安排在icu病区保护陈飞麟的两个便衣之一。
  对方和他点点头就继续守着,他则敲开房门,看到了靠坐在床头的陈飞麟和旁边在换输液袋的护士。
  陈飞麟抬起头,目光落在他脸上。
  彼此的视线就像被胶水粘住了一样,久久地分不开,直到护士忙完出去了,陈洛愉才往前走,到床尾拿起病历夹来看。
  各项数据都很好,这下陈洛愉彻底放心了,看来要不了多久陈飞麟就能出院了。
  陈飞麟看着他没说话,等他把病历放下来,走到床边后才伸出手。他接住,手腕一翻就把五根手指插进陈飞麟的五指间紧紧扣着。
  陈飞麟说:“坐吧。”
  陈洛愉在床沿上坐下,问道:“初燕呢?”
  “去帮我打水了。”
  这是一间双人病房,陈飞麟的床靠着门的位置,隔壁床位空着。老吴特地跟医院沟通过这么安排,为的就是录口供方便以及避免闲杂人等出没。
  陈洛愉瞟了眼隔壁的空床,正想着可以留下来陪陈飞麟过夜了,就听到陈飞麟笑着问他:“想什么?要睡隔壁床?”
  他转回来,笑着反问:“不能睡吗?”
  陈飞麟没回答,反倒是握紧了他的手:“初燕已经把酒店那晚发生的事都告诉我了。”
  “我知道你是想保护她,但你自己的安危也很重要。”陈飞麟凝视着他的眼睛,“以后不能这么冲动。”
  那天的事情发生后,陈洛愉其实也有点后怕。不过当时那种情况他没得选,陈飞麟不在,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陈初燕遇险。
  他道:“你不是说事情都结束了,哪还有以后。”
  话音刚落,外面便有人敲门,他过去一看,门外站着老吴和两个便衣。
  明白老吴过来是为了录口供,陈洛愉主动出去等着。陈初燕拿着水壶回来后和他一起坐着等,大概一个多小时后老吴才带人离开,临走时陈洛愉看到老吴神色轻松,想来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在普通病房住了四天,陈飞麟不用人搀扶就能走路了,两周后他康复出院,老吴专门调了辆车来接,他住的地方也暂时不能透露,只有妹妹陈初燕能跟着一起去照顾。
  这是开庭前的保护措施,陈洛愉可以理解,但是想到又要分别一段时间,心里还是不舍。临出院的前一夜,他在病房里陪着陈飞麟,两个人面对面谈起了以后的打算。
  已经想不起为什么会提到以后的事了,陈洛愉只记得那是在他们吻得难舍难分之后,两个人一起倒在病床上休息。
  后来在他困得迷迷糊糊时,陈飞麟趴在他耳边问了句话,他睁开眼看着陈飞麟,在看到那人同样注视着他的眼睛时,几乎想都不想就回答:“以后你去哪我就去哪。”
  陈飞麟说:“但我不能待在这里。”
  陈洛愉问:“你要回家待着?”
  翻过身面对着天花板,陈飞麟把双手枕在了后颈处:“不会。”
  陈洛愉也转过来,用双肘撑着胸口,问道:“哥,这些年陈元鑫的家人有没有为难过你家里人?”
  这个问题他不敢问陈初燕,陈飞麟看他一眼,抬手摸了摸他睡乱的头发:“没有,他们家人没怎么闹过。”
  “你别骗我。”陈洛愉不太信,陈飞麟说:“他爷爷和我们家的关系一直都很好,而且那次的事确实是意外,我们家的情况他们也懂,为了供我和初燕读书,家里拿不出钱了。”
  垂下眼睑,陈洛愉不知道可以说什么好,他总觉得事情没有陈飞麟说得那么简单。
  不想他再为了这种事难受,陈飞麟翻过身来吻他。结束后,陈飞麟埋首在他颈窝里,闻着他身上柠檬香茅的香气:“不提这些了,不如想想以后去哪。”
  从送医到即将出院,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陈飞麟的头发已经长出一小截了。虽然还是很短,但是这样扎着脸的感觉让他心安。他抱住陈飞麟的脖子,回答道:“你想去哪?”
  当时陈飞麟还没想好,他便说以后还有很多的时间,可以慢慢想。
  陈飞麟出院后,陈洛愉又开始了一个人的生活。
  刘丽亚早早回了北京,母子俩继上次咖啡厅吵完架,谁也没有主动找过对方。一开始陈洛愉还担心刘丽亚会不会在背后又动手脚,结果风平浪静地过了几个月,期间只有邓弓给他打过几次电话。
  他和邓弓的关系一向是能不接触就不接触,没想到这次因为吵架的事,邓弓反而在他们母子中间做起和事佬与传音筒。也因为邓弓已经知道了他的性取向,刘丽亚的抵触反应没有以往那么偏激了。
  当然,这些都是邓弓说的,具体如何他不清楚,但也没打算再去了解。
  四月末的一个午后,邓弓给陈洛愉带来了好消息,刘丽亚肯说当年高宇衡提过的墓园地址了。
  握着手机,陈洛愉对着窗外的雨帘出神,连赵俊凡靠近身后都没发觉,直到赵俊凡转身靠在旁边的窗台上才收回视线。
  “今晚要不要去喝一杯?”赵俊凡问道。
  “不去了,我等等有事。”
  “什么事?要不要我送你?”赵俊凡转过身,刚好看到一只鸟儿扑棱着翅膀飞过乌云盖顶的天空,不禁叹道,“这雨下得真烦,都快一个星期了还不停。”
  陈洛愉说:“我今天有开车。”
  赵俊凡回头看他:“行吧。对了,律师说老头的官司有进展了,下个月开庭。”
  这几个月他不能和陈飞麟见面,连通话也受限,虽然经常联系老吴问案件的进展,但他是局外人,很多事老吴不方便告诉他,只能让他等。此刻听赵俊凡说了,他直起上身道:“下个月什么时候?”
  “具体还不清楚。”赵俊凡用指尖挠了挠鼻尖,“不过既然开庭就快了,我明天去找李主任提辞职。”
  “真的不打算继续留在这?老师的事警方那边不会公开,医院这里不也按照辞职已经办好手续了?”陈洛愉压低嗓音劝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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