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灵魂献给地狱

  鹿丞抱住叶林溪，他比叶林溪高出很多，为了能钻进叶林溪怀里，自己拼命弯腰钻进去。
  从远处看，两个人的姿势特别别扭。
  就像是一个大狗狗拼命钻进一个小家里，非常不和谐。
  “起来，好多人呢。”叶林溪有些窘迫。
  她不喜欢被很多人围观，但每次跟鹿丞一起走一定会有人围观。哪怕鹿丞什么都不做，他只是站着也会吸引很多人的目光。
  大概鹿丞就是有这样的能力，站在哪里都是光芒四射。
  “不，我又不认识他们。”鹿丞不依，抱着叶林溪的细腰，他一只手就能抱过来。
  “快起来。”叶林溪脸色通红，现在就想跑出去：“鹿丞，你在不起来我就要生气了。”
  鹿丞当然不想叶林溪生气，也不想就这么轻易起来，下次再抱到就难了：“那你答应我不要躲着我，不要逃跑，就算跑也要带着我一起。”
  叶林溪现在只想让鹿丞起来，连连答应：“成成成，你快起来。”
  “好吧。”
  鹿丞迫不得已起来，就算知道叶林溪的回答是敷衍他也心甘情愿。
  至少叶林溪还愿意敷衍一下，他知道叶林溪，如果她一点都不想做这件事，她连敷衍都不愿意。
  鹿丞把叶林溪的牛奶喝了，然后趴在桌子上侧头看着叶林溪。
  叶林溪被鹿丞盯的心虚，也不知道鹿丞到底想干什么。赤裸裸的眼神，特别干净。
  鹿丞有一双非常干净的眼睛，他和别人不一样，眼里没有世俗的欲望。叶林溪就很喜欢鹿丞的眼睛，一个任性而又直白的小狼狗。
  “九儿，你什么时候回国啊？”
  “还有一个星期。”
  “我们一起回去好不好？”鹿丞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叶林溪。
  叶林溪反问：“你不坐军|用直升机？”
  “你可以跟我一起坐，我来申请。”
  最后一个字的音节刚落下来，鹿丞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如果是平常就算了，军用直升机不光有他，还有叶沂南。
  他说过，这次一定要带着叶沂南一起回去。
  如果叶林溪在直升机上看到叶沂南，那叶林溪会怎样呢？鹿丞想都不敢想。
  叶林溪有多重视自己的家人，有多在乎叶沂南他是知道的。
  真到那一天，叶林溪会怎么站？他自己又该以怎样的姿态面对叶林溪？
  “算了吧，我还是坐飞机吧。”叶林溪轻声拒绝：“我是和同仁医院的同事们一起来的，还是坐同一班飞机回去比较好。”
  鹿丞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又堵得慌，他想让叶林溪答应。
  想有很多时间陪在叶林溪身边，像以前一样可以自由出入叶林溪的家，可以躺在沙发上看着叶林溪做饭。
  这些明明是之前做过的事情，现在已经成为一种奢望。
  “你还有别的事吗？”叶林溪问。
  “有啊，我来找你一起吃饭的。”鹿丞皱眉，特别不喜欢叶林溪跟他说话的语气：“九儿，你连跟我一起吃饭都不愿意了是吗？”
  鹿丞这么一说，叶林溪心脏漏跳一拍。
  好像真有一种伤害到别人的感觉，因为鹿丞那个眼神就是在责怪她。
  心脏像被揪起来一样疼，她咬着下唇，似乎做错的人是她自己。
  “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走吧，去吃饭。”
  “好嘞。”
  鹿丞拉着叶林溪的手放下三张美元，顺带拎起叶林溪的包。原来叶林溪的包都是鹿丞拿着的，这次也不例外，叶林溪的手只要牵着他就成，不需要做别的。
  轻轻捏着叶林溪软软的小手，鹿丞的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他好喜欢叶林溪，他真的好喜欢叶林溪啊。
  “先生，您的钱给多了。”服务员拿起三张美元。
  鹿丞心情很好：“那就当小费好了。”
  叶林溪能让他牵着比什么都好，只要能让叶林溪跟他重归于好，别说金山银山，就是天下的金银珠宝只要叶林溪喜欢鹿丞一定想办法把它弄过来。
  钱不是问题，让叶林溪开心才是问题。
  叶林溪走出去后，没忍住道：“你英语很好啊。”
  鹿丞想起来那天假装自己不会英语，脸色不太好看。用力攥紧叶林溪的手，生怕她挣脱开。
  “我就会一点，就一点点……”
  说到最后，鹿丞的声音越来越小，小成蚊子声，最后都不说话了。
  就这发音只会一点，叶林溪才不回信呢。
  鹿丞的英语起码比她要好，她都做不到这么完美的发音，听起来和欧|美人发音完全没有区别。发音好的就是连大学的英语教授，都不一定比得上鹿丞的发音。
  之前鹿丞也从来不说，叶林溪一直以为鹿丞只会打架呢。
  “九儿，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骗你的。”
  “我没生气啊，只是没想到你会的好多，什么时候学的？”
  “认识肖良哲之后。”鹿丞确定叶林溪没有生气才敢接着道：“肖良哲给我找的学校，念完高中。高中挺好的，私立学校，那时候学了不少东西。”
  叶林溪惊讶：“你那时候才学？”
  “嗯，都学了三年了有什么学不会的。”
  叶林溪心里忍不住给鹿丞竖起大拇指，好多人学了十多年的英语到最后都说不出口，鹿丞学了三年等于别人学了十几年。
  “我还学了法语和韩语，有机会我们出去玩我给你做翻译。”
  “你学那么多？”
  “这两个语种不难，我高中太无聊，多学了两门。”
  叶林溪揉揉鼻子，鹿丞是挺聪明的，什么东西一学就会。如果这样一个人没成为军人现在应该会干什么？大学教授？还是会进一个集团成为总裁？
  好像鹿丞也挺有钱的，据说他父亲在世的时候是一个集团的董事长，不过后来好多原因集团没了。
  当时叶林溪还小，那件事也惊动京|城好久，所以她多少知道点。
  这些事情叶林溪从未开口问过鹿丞，这大概也是鹿丞的伤口吧，她当然不会去问。
  “你想吃什么？”叶林溪问。
  “我听你的，你想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鹿丞的眼睛亮亮的，等着叶林溪发话。就像是小狗等待主人的命令，一等主人下令就可以吃饭那种。
  叶林溪特别受不了这个样子的鹿丞，会让她心软。
  “你不要这么看着我。”叶林溪无法躲开鹿丞的视线，只能自己错开眼睛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鹿丞吸了吸鼻子，有些委屈：“我眼里都是你啊，眼里心里都是你一个人。一看到你就忍不住，这也是我的错吗？”
  叶林溪叹气，她从来不知道鹿丞可以这么磨人。
  当初她养的萨摩耶都没有鹿丞磨人，鹿丞粘人的程度已经到一个新高度，磨到让她没了脾气。
  鹿丞的手放在叶林溪的腰上，将她往身边拉过来：“外面车多，走里面。”
  “我知道，放开，我自己走。”
  “别动，路上人多。”
  这些可把叶林溪气着了，明知道路上人多鹿丞还做这些暧昧的举动。
  叶林溪几次想要睁开鹿丞的手臂，放在她腰间的手臂纹丝不动，也不会弄疼她。就这么放着，鹿丞脸上也没有什么变化，手里的力道丝毫不减。
  然后叶林溪就不挣扎了，挣扎也挣扎不过，何必要费力气呢。
  鹿丞一点一点把叶林溪往怀里带，从第三方视角，两个人都已经贴成饼了。
  叶林溪每走一步都费劲，绊到自己很多次。
  “你好好走路好不好？路这么宽偏要挤在一起。”叶林溪拍了下鹿丞的手：“你再这样我真的生气了哦！”
  “哦……”鹿丞微微松开一点，还是没有放开叶林溪。
  让他放开叶林溪那是不可能的，顶多不会挤在一起走而已。
  叶林溪身上的味道，还是那种熟悉的味道。有淡淡的消毒水味，混合着洗衣粉的味道，这就完完全全属于叶林溪。
  “小偷，小偷，抓住他。”一个大妈拎着一根儿大葱在后面追：“抓住他，该死的小偷。”
  “救命啊，大家帮帮忙，那个该死的小偷……”
  鹿丞右手微微用力将叶林溪带到身后完完全全护住，前面飞速跑过来的小偷差一点撞到叶林溪。
  他没想管那个小偷，跑过去就跑过去了。他本来就不会管别人的得与失，只要没发生在自己身上，求他办事都要看鹿丞的心情怎么样。
  确实不想管，但鹿丞转念一想，如果他在帮助别人的情况下受伤，叶林溪会怎样呢？
  他几乎是抱着一种扭曲的心态，身子往前扑过去。
  对方也是练过，往后面狼狈的躲过去。没想到真有人会多管闲事，还是个亚洲人，他不以为然。
  只是恶狠狠道：“妈的，滚开，别多管闲事。”
  鹿丞解开两颗扣子，柔声对身后的叶林溪道：“九儿，你站远一点，别伤着你。”
  然后，他冷冷地看着对面的人。
  如果这是在国内，他肯定顾及一身军装，不好惹事。
  在美|国就不一样，美|国是个自由的社会，对他们管教没有那么严厉。普通人尚可持枪，军|人的管理不像国内那么严格。
  “鹿丞，你小心点。”
  叶林溪有些慌，她也没想到以鹿丞的性格会冲出去。
  鹿丞最讨厌管别人的闲事，怕麻烦，也没有什么同情心。第一次见到鹿丞时叶林溪就知道，所以当鹿丞冲出去时她很震惊。
  她只见过鹿丞一次打架，是和叶沂南打架的时候见过。就算知道鹿丞很厉害，她也没真刀实枪见过。
  “妈的，让你多管闲事，老子要你狗命。”
  “你要谁狗命？”鹿丞两只手相互按，发出好几声脆响：“嗯？问你呢？”
  “我艹，兄弟们，出来。”
  鹿丞没料到对方有三四个人藏在人群当中，显然当街抢劫已经不是一次两次。明晃晃的刀就在眼前，鹿丞最讨厌有人威胁他，他有点生气了。
  那个大妈终于跑过来，手里举着半截大葱。
  见到匕首的性质不一样，万一谁不小心碰着哪里，见到血就不划算了。
  “没事没事，就几十美|元，我不要也罢，就是钱包比较贵而已。”
  “小伙子，人家都说不要了，你别和这些人硬钢，他们手里有刀，指不定是从哪个牢|房刚出来过的。”
  那哪行！
  鹿丞势必要受伤的，要倒在叶林溪怀里才行，这么好的机会他才不会轻易放弃。
  这种想法就像个种子，很快在鹿丞心里生根发芽，他今天一定要受伤。用自己的身体来判断，叶林溪到底还在乎不在乎他。
  只要在乎，哪怕一点点，这辈子他都不会放手。
  “鹿……鹿丞，都说算了，你快回来。”叶林溪焦急道：“你快回来啊。”
  鹿丞扭头朝叶林溪淡定的笑着，看到叶林溪着急的样子他心里安定几分。其实就这么几个人真的不会把他怎么样，小打小闹更不会受伤。
  轮打架，他鹿丞就没怵过谁。
  他在泥泞黑暗的世界里苟且，为了生计被狼狗围殴过他都没怂过，现在怎么可能怂呢。
  “今天老子就告诉你多管闲事的后果，让你长长记性。”
  “哦，是吗？”
  鹿丞嗤之以鼻，根本就没有把着四个人放在眼里。
  四个人相互对视，一起朝鹿丞扑过来。鹿丞的动作也很迅速，没有任何拖泥带水。
  胳膊肘撞在第一个人的咽喉处，咽喉是人体比较薄弱的地方，第一个人瞬间失去战斗力。然后是第二个人的太阳穴，第三个人后腰。
  动作一气呵成，不仔细看都反应不过来前三个人是怎么倒下的。
  当鹿丞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太快时已经晚了，因为第四个人已经在他手里，胳膊以一个奇怪的姿势扭曲。
  “妈的！”
  鹿丞小声骂了一句，懊恼自己打架太快。
  怎么着也要自己受个伤吧，不然这个架白打了。
  他没想到四个人都不扛揍，连他手下的一个新兵蛋子都能打得过这四个人，根本没有任何战斗力。
  本来还失望了一下，然后其中一个人举起枪对着鹿丞。
  美|国持|枪合|法，众所周知。
  “不……不许动，再动我就开枪了，我真的会开抢……”
  那人颤颤抖抖举着枪，手里的枪托都拿不稳：“我他妈让你在那别动听到没有，傻逼！”
  “鹿丞……”
  叶林溪失声，想要大喊，却叫不出来鹿丞的名字。
  鹿丞……鹿丞……别打了……别这样。
  就算叶林溪想要喊出来，但她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有什么东西卡在嗓子里，让她什么办法都没有。
  倒是鹿丞，毫不在意拿着枪的那个人的威胁。他成天拿着这东西，睡觉枕头旁也放着。
  别人可能看到枪会害怕，但对于一个合格的特|种|兵来说，枪是能给他们安全感的东西，能保护身边的战友也能保护自己。
  拿这个威胁鹿丞，这完全构不成威胁。
  因为这里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比鹿丞更熟悉枪，只要听到枪声就能知道是什么枪。随便甸一甸枪就知道里面有没有子弹，几颗子弹。
  对枪的熟悉程度，已经完完全全超过熟悉自己的程度。
  鹿丞左脚勾起地面上的匕首，匕首抛在空中转了个圈儿然后踢出去，将那个人手里的枪打掉。
  动作一气呵成，也就是一秒的事情。
  连拿着枪的人都没想到鹿丞还可以这样从地上把匕首踢出去，震惊之余手里的东西已经掉在地上，手腕一阵发麻。
  紧接着鹿丞扑过去，一拳狠狠在那个人身上。
  “拿枪对着谁呢？嗯？”
  “我错了我错了……上帝，别打了！”
  鹿丞栖身压下来，眼里迸发着火花：“我他妈最讨厌有人拿枪对着我，你算个什么东西？”
  他讨厌黑洞洞的枪口，曾经他也拿着黑洞洞的枪口对着别人。那几厘米的黑洞，像个深渊，将他吸进去，那个黑暗的世界是他走不出来的世界。
  有枪口，有人死了，皑皑白骨，他被人称作魔鬼。
  每到黑夜，鹿丞想起枪口他都会惊坐起。
  鹿丞马上就魔怔了，想要掐死这个用枪对着他的人。一看他便知，那是灵魂献给地狱，只是肉体还在这个世界上。
  然后鹿丞就看到了叶林溪，叶林溪捂着嘴吃惊地望着他，那眼里都是害怕。
  是怕他受伤，还是害怕他本身？
  不可以害怕他，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最不可以害怕他的人就是叶林溪。
  鹿丞想到什么，身子前倾，他极力想要证明什么东西。然后以别人看不到的姿势，匕首滑向腹部。
  “啊……”
  “血，流血了……要闹人命了，会不会死啊？”
  “赶紧报警啊，叫救护车吧，警|察怎么还没来？”
  鹿丞站起来，捂着小腹。他没用力，但没想到血流的这么凶，一只手根本捂不住伤口。
  应该没碰到内脏吧，鹿丞都有些不确定。
  他只是想证明他在叶林溪心里的地位，急于求证那一点点廉价的喜欢。别说就是切开腹部，就是把他五马分尸也可以啊。
  他的灵魂早已献给地狱，想要拿回来，也只能是叶林溪拿回来。
  “九儿……”鹿丞往前走，每一步都很机械：“九儿，别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