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一如初见
其实叶沂南不怎么用钱包,大家都不怎么用现金支付。
现在都是快捷时代,手机支付已是常态。叶林溪只是单纯想逃离医院,这里的环境让她窒息,一刻都不想待在这里。
她记得叶沂南这里有分公司,只要在网上查一下上市公司就能查到。
鹿丞还在门口,在那里站着看向前面。
没料到鹿丞还没走,叶林溪咬着下唇,鼓起勇气走到鹿丞旁边。
鹿丞当然能听到身后的声音,他听力很好,要比常人能听到很多东西。叶林溪的脚步声他很熟悉,所以叶林溪在他身后停了多久,往前走了几步他都知道。
他现在应该走的,但他没走,他就等着身后的人走上前。
“你……没事吧?”叶林溪走到旁边:“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还是休息一下吧。”
鹿丞抬头看了眼叶林溪:“没事。”
“要是……”
“我说了没事。”
叶林溪停顿一下,眼神黯然失色:“那好。”
鹿丞一开口就后悔了,他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气不过而已,而且他心情确实不好。明知道叶林溪来了,他站在这一动没动,只是想跟叶林溪说几句话而已。
话一说出口,以他们现在的关系不适合解释。
于是鹿丞只能眼睁睁看着叶林溪往前走,即便他那么想叫住叶林溪。想抱住她,告诉她现在他心里有多难受。
那么想让她不要走,陪在他身边就好。哪怕是一句话都不说,像以前那样。
美国没有出租车就是很不方便,叶林溪辗转两辆车才到的集团分部。
集团门口没有人,美国人都这样,对治安不会像国内那么好。叶林溪坐上电梯到了顶楼,顶楼是叶沂南的办公室。
她很久之前来过一次,多多少少还有些印象。
“人死了?”
“是的叶总,抢救无效死了。他是军|人,处理起来有些麻烦,不过我已经找好替罪羊,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错了,是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是。”
叶林溪浑身冰冷,放在手柄的手也是冷的。
她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再傻也能听明白那是什么意思。而且叶沂南的声音她再熟悉不过,只是这时候的音色残忍而又冷漠。
那个军|人,是她今天抢救无效的那个军|人吗?
她眼睁睁看着眼前的人生命流逝,而他们没有任何一个人有办法将子弹取出来。没有办法,一点办法都没有。
“警方会介入调查,如何别清关系不需要我再多说。”叶沂南低沉的声音道。
“是。”
叶沂南敲了两下桌面,电脑前的化学方程式显示出来:“这个新型‘大脑伟|哥’比冰|毒就少一个甲基,我需要你派人把这个炼化出来。”
“好的,叶总。”
叶林溪学的是医,甲基是什么,炼化出来的东西,能提炼出刺激脑神经的东西,是什么她再清楚不过。
那种东西能让人进入一个忘我的精神状态,兴奋过度很容易导致心脏猝死。
而且很有可能医学只能查出来是普通的心脏粗猝死,不会查到甲基上面。
叶沂南在做什么?为什么要提取这个东西?
“叶总,鹿丞那边肯定开始调查,我们需要做什么?”
“用问?做掉就好。”叶沂南懒洋洋道,语气明显因为对面的人问这个愚蠢的问题而不满:“他回不了国内,下一个就是他。挡在我面前的人,都要做掉。”
做掉是什么意思?
叶林溪死死握住门柄才能不让自己颤抖,她多希望她听到的这些只是个笑话。
再或者,她希望自己根本就没有听到。都是假的,听到的,看到的,什么都是假的。
“你是谁?”秘书尖锐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裴敖用力打开门,叶林溪就站在外面平静看着里面的人。
门内,叶沂南脸色剧变,大概没料到站在没有的人是叶林溪。
是别人谁都可以,叶沂南都有办法让对方没有办法再开口说话,甚至可以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就是让给这个人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开口。
但叶林溪不行,叶沂南什么都做不了。
“没你的事,出去吧。”叶沂南合上电脑,修长的之间按在薄薄的盖子上面:“把门关上,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是。”
办公室里只有两个人,叶林溪站着,叶沂南坐着。
他们隔着的已经不仅仅是这几米,不是简单的几步就能跨过去的。是所有信仰,所有信念,和对生命的敬仰。
叶沂南走过来,温柔地问,他的声音很平静:“听到多少?”
“你说,我听到了多少?”叶林溪笑了,笑着笑着,眼前的视线模糊:“是不是我挡在你前面我也要死?叶沂南,是这样吗?”
她终于知道鹿丞的欲言又止,知道为什么提起叶沂南他的脸上有变化。
如果鹿丞只是单纯不喜欢叶沂南不会是这个样子,是她的错,她太相信叶沂南以至于对最重要的人伤害那么大。
因为鹿丞要抓的人是叶沂南,所有的一切全都有了解释。
所以lx集团才会迅速壮大,所以叶沂南才会坐拥好几个亿。
“不会,我不会伤害你。”叶沂南平静,只是在见到叶林溪的那一刻他是惊讶的,之后就是平静而又温柔:“但这些事情我本不想让你知道。”
叶沂南依旧温柔,只是叶林溪再也看不到当初的叶沂南了。
或者说,这些年叶林溪根本就没有看懂过叶沂南,却当作很了解他的样子。
不该是这样,一切都变了。
“如果是我阻止你,你要怎样?”叶林溪问,她攥紧拳头:“叶沂南,你也要像那个军|人一样,你要杀了我吗?”
“要不然你现在就杀了我吧,怎样?”
叶林溪的每一个字都在咬着牙,尽量让自己不颤抖。
她做不到,她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到。是鹿丞的累赘,是她遇人不淑,有眼无珠。她是真的把叶沂南当家人,是真的。
是想要一起长大,陪伴到老的人啊。
叶沂南声音有那么一点急促,见到叶林溪这个样子他心慌了一下。
“我说了,我不会伤害你……”
“为什么你会变成这个样子?叶沂南,你杀|人了,你在贩|毒,你知道你自己该干什么吗?你还做了什么我不知道的?”
眼前的人既陌生又可怕,绝对不是她遇见的那个人。
一如初见,冷清而又温柔的人。为什么长大之后,那个人就不复存在了呢?
叶沂南走上前,叶林溪下意识退后一步。
她是害怕,眼前这个人就在十分钟之前已经变得让她陌生起来。甚至可以说,这些年她自己为是的了解都是一场笑话。
叶沂南走上前的动作僵硬,声音也跟着僵硬:“你怕我?”
“为什么怕我?我没有伤害过你,也没有动过叶家的人。叶九,谁都可以怕我,但你不可以怕我知道吗?”
“你变得我不认识了,就算你没有伤害过我,没有动过叶家,那些无辜的人呢?因为你支离破碎的家庭,他们又做错过什么?”
“敌得过欲望,他们会没有家庭?谁都不无辜。”叶沂南声线极冷:“包括我在内,没有一个是无辜的人。”
叶林溪嘶吼:“你这是在强词夺理!”
怎么会这样呢?叶林溪到现在也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叶沂南。像做梦一样,但事实就是发生了。
挺搞笑的,他们每一个人都挺搞笑的。
笑着笑着叶林溪就想哭,她发现总以为已经很差劲儿的时候会有更差劲儿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
人生入戏,入戏了就输了。
“我说的是真的。”叶沂南深吸一口气。
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些,这样也许叶林溪就不会那么怕他。
他还是那个叶沂南,其实他从未变过。
“鹿丞的父亲杀了我的父母,他的父亲那么混蛋,现在他做正义的一方不可笑吗?我父母的正义,他们又得到了什么?他们死了。死在我眼前,死得那么惨,二十年后还有谁记得他们?”
“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我的母亲是怎样受凌|辱,死在我面前。那几天,我闭上眼睛依旧会想起来。”
“你是这么想的,你原来是这么想的。”
叶林溪只觉得无力,在身边这么多年的人其实是个罪犯。这是她曾经那么信任的人啊,每次鹿丞的欲言又止,看她的眼神,她终于知道那是这么意思。
是她太蠢了,她真的太蠢了。
叶林溪退后两步,要跑。
要逃离这里,她现在必须逃出这里。
叶林溪拉开门,还没有跑出去。裴敖站在那里,堵住门口。像一座泰山,一动不动。
叶林溪回头,死死盯着叶沂南:“你要怎样?”
“美国挺好的,留在这里吧。”叶沂南走上前关上门,把裴敖关在外面:“你想去哪里我都带你去,以后我会有很多时间陪你。”
叶林溪双拳紧握,指甲嵌入肉里也感觉不到疼。
她像陈述一件事实一样,冷冷地问:“所以,你是打算囚禁我了是吗?”
叶沂南的手放在叶林溪的脑袋上,叶林溪要躲,但叶沂南不会让她躲开。
他是那种对叶林溪温柔,但某些情况不容置喙的人。他骨子里都是恶魔,谁又能真正违背恶魔的意愿呢?
叶林溪不可以躲开他,他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九儿,我舍不得伤害你,也想让你快乐无忧,但你不能出去了。”叶沂南眼神幽深,不舍得把叶林溪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除此之外任何事情,我都尽量满足你。”
说着,他拿走叶林溪的手机,然后放在鱼缸里。
手机瞬间黑屏,沉入鱼缸底部。
从现在开始叶林溪不再需要手机,不需要和外界联系。如若有必要,叶沂南一定会在旁边。
“你想要什么跟裴敖说,跟我说也可以。我还有事,一会儿裴敖会送你回家,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吃饭。”
“叶沂南,这才是真正的你吗?”叶林溪轻轻问。
叶沂南转身的动作一顿,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从未变过。”
是啊,叶沂南从未变过,只是她从来没有真情看清过叶沂南。
是该庆幸叶沂南没有对叶家下手,还是该后悔当初她那么单纯向叶沂南伸出手,要她留在叶家呢?
叶沂南走后,叶林溪捂着眼睛哭了。
无声的哭泣,又不敢声音太大。
哭了好久,最后叶林溪揉着肿胀的眼睛拉开门。裴敖依旧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走吧。”叶林溪轻声道,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说话。
“叶小姐,您这边请。”
之后的之后都变了,一切都变了。
叶林溪被软禁,二百多平米的房子富丽堂皇,让她真有一种本身就是公主的感觉。什么事情都不用做,都有人来做。
佣人很多,但她不跟任何人说话。
叶沂南每天都会回来,无论多晚,哪怕是凌晨。赶的早会和叶林溪一起吃饭,晚一点叶林溪都睡了,就等着第二天早上他们一起吃早饭。
只是叶林溪拒绝沟通,甚至一个字都不会跟叶沂南多说。
……
黄然然犹豫很久,犹豫两三天都联系不到叶林溪,最后在医院的病例中找到鹿丞的电话。
又开始犹豫怎么给鹿丞打电话,说点什么好。
鹿丞那个人黄然然见过几次,不好沟通,油盐不进。也就叶林溪的话能听几句,那不可一世的傲骨在古代就是个兵痞子。
“鹿丞先生您好,我是黄然然。是这样的……”
鹿丞直截了当:“有事吗?”
“嗯……我最近联系不到叶林溪。请问您在美国能联系到叶林溪吗?如果能联系到可不可以让她给我回个电话?”黄然然一口气说完。
“她没跟你们一起回国?”
“啊?嗯。”
黄然然这时才知道,叶林溪的事情鹿丞可能不知道。
这两个人发生了什么黄然然也不清楚,最近叶林溪也总是奇奇怪怪,也不说自己怎么了。
但现在鹿丞在美国,唯一有希望能联系到叶林溪的人也只有鹿丞。
“临走那天叶林溪的小叔叔给她递了辞职信,但叶林溪本人没来。大家都知道叶林溪的小叔叔是谁,尽管事情突如其来我们也不好说什么。可我一直联系不上她,想问问她为什么突然就辞职了。”
鹿丞吸了口冷气:“我知道了。”
“那……”
“这件事你不用管,谢谢你告诉我。”
鹿丞挂断电话,最近他刻意没有联系叶林溪。一直关注麻省里藤医院的事情,却尽量不问叶林溪。
如果叶林溪因此出点什么事情,那他……他一定后悔死。
鹿丞挂了电话就给叶林溪打过去,一连打了三个都没人接。
不对,准确来说是关机。
叶林溪是医生,她的电话永远都不会关机。不知道有什么紧急情况发生,作为医生他们谁都不会失联。
排除是叶林溪主动关机,那就只能剩下……
“怎么了?”莫里森奎克歪头:“什么事情能让你露出这样的表情?真是稀奇了。”
鹿丞喃喃自语:“我找不到她了。”
“谁?”莫里森奎克有些蒙:“你说的是谁?”
鹿丞努力回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最后一次见叶林溪,最后那天是在叶林溪打车的时候,距那天之后的一个星期他们都没有联系。那天是叶林溪自己走的,黄然然也说那天之后叶林溪就没有回来过。
包括行李都没有拿,退房也是黄然然帮忙收拾叶林溪的行李放在柜台。
鹿丞心底里升起一阵恐惧,说不上来原因。
叶林溪为什么辞职?现在她在哪里?
“莫里森,我需要查监控,医院门口的监控。”鹿丞兀地站起来,全身肌肉紧绷:“现在帮我想办法,立刻要调取监控。”
“你这是……”
“快点!”鹿丞双目通红:“快点,我找不到她了。”
认识鹿丞这么久,久没见过什么事情能让鹿丞如此不冷静。他从来都是面无表情,哪怕面对叶沂南也能冷静分析事情利弊,作出最合理的判断。
莫里森奎克一度认为没有任何事情能让眼前这个男人有变化,他是个极其可怕的男人。
因为每个人多多少少都会感情用事,人类都会有这种感情。但鹿丞没有,没有喜好,也不会因为战友牺牲由多国情感。
但现在……鹿丞似乎有软肋。
莫里森奎克也没多问,立刻给医院打电话调那天的监控。
监控里,叶林溪上了公车,往北边的方向。切换好几次监控,最后叶林溪在lx集团分部附近下车。
在这里下车,叶林溪唯一有可能就是找叶沂南。
叶林溪去找了叶沂南,之后就再也没看到叶林溪出来。包括到最后叶沂南自己出来,旁边也没有见到叶林溪。
鹿丞拿起车钥匙往外走,他目光落到任何一处,似乎都能燃烧一场大火。
“嘿兄弟,我们现在没有任何能指正叶沂南的地方,你要是去了肯定打草惊蛇。”莫里森奎克拦住鹿丞:“兄弟你到底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