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我不会食言

  叶沂南有多恨鹿丞，叶林溪最清楚。
  叶沂南一定会杀了鹿丞……
  “叶沂南，你放过他。我跟你走就是，我跟你走。”叶林溪抹掉眼泪：“你无非是想带走我，把我带走又何必恋战？”
  叶沂南歪头，有些犹豫，只是语气没有一点犹豫的意思：“可是我现在不想走了怎么办？我讨厌有人挑战我。”
  “啪……啪啪……”
  鹿丞将枪里面的子弹全部扔掉，然后丢掉手里的枪。
  动作一气呵成，连裴敖都震惊了。
  没有枪，鹿丞最后能自保的武器都没有。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有枪，随便一个人开一枪都能要鹿丞的命，裴敖不信这时候鹿丞会放弃枪。
  叶沂南微微挑眉，有些震惊。
  他可不信鹿丞就这么算了，鹿丞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鹿丞往前走了两步，所有人更用力拿枪举在鹿丞面前。他们都见证鹿丞一路杀过来的样子，不留情面，枪枪毙命。
  就算现在鹿丞手里没有枪，这也没有办法忽略他的实力。
  鹿丞只走了两步就停下，这一次他不会允许叶沂南再次把叶林溪从他身边带走。
  “怎么？我没有武器也让你们这么忌惮？”鹿丞微微歪头，脖子发出一阵脆响：“叶沂南，你找的人不行啊，要找就找亡命之徒，只认钱不认命的。”
  “鹿丞……”叶林溪快急哭了，比起自己她更担心鹿丞：“你走吧，现在就走。”
  鹿丞轻轻摇头，落在叶林溪脸上的视线都是温柔，转向叶沂南时才是冷漠：“叶沂南，你敢跟我一对一单挑吗？”
  “反正我现在是一个人，你们一圈儿人？还是说你怕打不过我。”
  “虽然激将法对我没有用，但很不巧，我也是这么想的。”叶沂南眼神让他们放下枪，然后侧身对最近的裴敖道：“裴敖，过来。”
  “是。”
  叶沂南将叶林溪推到裴敖那里：“好好保护她，受到一点伤，你用命还。”
  “是，叶总。”
  叶沂南松开叶林溪之后，她就往前面冲。
  不能打起来，这时候鹿丞没有胜算。叶沂南是那种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人，谁都不知道叶沂南是赢是输，还是会突然从怀里掏出什么要了鹿丞的命。
  “不可以……叶沂南，我说了我跟你走……”
  “叶小姐……”裴敖反应快，抓住叶林溪的肩膀但不敢太用力：“叶小姐，您别动，会伤害到你。”
  “放开我，放开……”
  叶林溪满脸泪痕，她没有办法阻止这两个人。
  她的声音在这空旷的丛林里显得那么脆弱，一点都阻止不了两个人打架的场面。
  如果她能强大一点，再强一点，就不用受鹿丞的处处保护。
  那两个人都没有因为叶林溪的哭喊停下来，他们都知道他们会有这一天。无论是为了过去那二十年的债还是因为叶林溪，都会有现在这一场豪赌。
  他们赌的，是命！
  叶沂南捏着领结，微微用，扯松了领带顺带抛出去。
  身上的西装外套有些贵，叶沂南两三下脱下递给旁边离他最近的人。然后慢条斯理地解开袖口，挽起。
  全程，叶沂南的视线都没有离开鹿丞，那深沉的眼神似乎要把鹿丞生吞活剥。
  “我好好教你，什么才是硬道理。”叶沂南勾起嘴角，脸上是肆无忌惮的狂傲。
  “是吗？”鹿丞动都没有动，视线也在叶沂南身上：“刚好，我也想教教你一些道理。”
  鹿丞眼睛一眯起，发狠的往前扑过去。
  没有任何预兆，在场的所有人都未能看清鹿丞的动作。
  倒是叶沂南，在鹿丞扑过来的瞬间往左边一闪。
  两个人一百八十度调换位置，各自重新调整。
  “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一点，不愧是混过的兵。”叶沂南不敢大意，气息有些凌乱强行镇定：“不过，当兵这几年没见你学好。”
  鹿丞冷然：“少废话。”
  “正巧，用拳头好好跟你对话。”
  叶沂南一脚踹过来，鹿丞没躲。他不是会躲的人，只会迎着过去。对面的认识叶沂南，鹿丞更不会躲开。
  这一脚叶沂南踢的挺高，鹿丞反应迅速。他用胳膊架着人往旁边推，然后对着大腿根儿内侧一个手刀劈下来，秉承能断叶沂南一条腿的架势。
  几乎同时，叶沂南单膝下跪时拳头也招呼过来，两个人抱在一起往旁边滚。
  遇到石头，鹿丞就用力往下按，叶沂南也是。
  两个人不分上下，打红了眼谁都没办法将两个人分开。
  平时鹿丞打架是有章法的，但遇到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打斗毫无章法，出手力量很足。
  叶沂南也曾是在刀尖上舔血过日子，这么些年就没怵过谁。每一个动作都落在鹿丞的要害处，无一落空。
  鹿丞吐了口血水，双目猩红。
  两个人都从地上爬起来，身上不知道是谁的血，混着泥土，反正两个人看起来都很狼狈。
  “你做的这些，对得起叶九吗？”鹿丞抹掉嘴角的血：“也不过如此。”
  叶沂南也好不了哪去，肩膀脱臼被他掰正，他本身就白，这时候脸色更加苍白：“这是我跟她的事情，再来！”
  两个人势均力敌，第三个人上去帮忙都是累赘。
  叶沂南的人都不知道枪应该往哪举，有时候不小心还会对着叶沂南。
  远处的枪声，乱七八糟的声音混合着惊鸟的叫声。
  叶林溪已经哭到没有声音，除了发出低低的“别打了”，除此之外再也发不出别的声音。
  “砰……”
  一声枪响之后，突然旁边的裴敖像断了线的风筝，鲜血一地倒下去。
  毫无预兆，叶林溪反应过来时，裴敖还睁着眼睛，鲜血往外涌出。
  金景轩举着枪，身后的人都往这边跑过来。
  “叶医生，你没事吧？”金景轩蹲下来：“还好你没事，你安全了，我们……”
  叶林溪浑身发冷，根本就没有在听金景轩说什么。指尖摸向裴敖的脉搏，没有呼吸没有跳动，他就是死了。
  裴敖已经死了，一枪致命。
  叶沂南和鹿丞还在打，根本不在乎有多少枪相互对着，甚至刚才那声枪响都没有让两个人分开。
  “叶医生，谢谢你一路留下来的定位，还有放在你房间里，叶沂南的所有罪证。”金景轩将叶林溪扶起来：“剩下的事情我们会处理好。”
  叶林溪一直在做一件事，找到证据，才能架空叶沂南。
  她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信仰，她每天活下来的动力除了再次见到鹿丞，就是将叶沂南绳之以法。
  这几乎成为支撑她活下来的动力，她必须那么去做。
  “不要打了……”叶林溪攥紧拳头，她受够这样打打杀杀的日子。
  她推开金景轩，然后反手将金景轩的枪抢过来。
  金景轩都没想到叶林溪会抢走他手上的枪，除了震惊都忘记要把枪夺过来。
  “砰……”
  叶林溪拉开保险杠朝空中开了一枪：“我说，不要打了你们听到没有？”
  枪声响起，紧接着是叶林溪的吼声。两个人总算停下来，喘着粗气。
  他们是在叶林溪的声音才找到理智，而枪声听惯了，对他们根本没有什么太大影响。
  叶林溪的枪口对着叶沂南，她的手在发抖，声音也在抖，双手握住枪才勉强控制自己发抖：“叶沂南，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知道你错了？”
  “你做的那些，都是错的啊。”
  早在混乱当中，肖良哲带着人将周围的保镖全部制服。
  一切都清理干净，只剩下叶沂南。
  现在叶沂南插翅难逃，其实他明明可以在刚才离开。只是那时候他不想离开，谁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一个冷血，但有软肋的人。
  叶沂南捡起地上的西服，擦掉身上的血迹。他从来都是整整齐齐出现在叶林溪面前，现在也不例外。
  他讨厌不受控制的事情，讨厌身上凌乱，讨厌见到叶林溪哭……
  叶沂南一步一步走上前，跟叶林溪还有两米的距离被迫停下来。他浑身是伤，每走一步都疼。
  “我还没想到我的九儿这么厉害，一个人就把lx集团搅得天翻地覆。”叶沂南轻笑，却没有半点责备的意思：“我今天……就没打算活着。从你憎恨我那天，我就没有打算活下来。”
  “我只是……只是讨厌鹿丞，为什么这样的人会得到你。”
  叶沂南说话都喘着粗气，胸口上下浮动的厉害。
  他不在乎有多少支枪对着他的脑袋，不在乎身边多少个人的尸体。就是裴敖的尸体在脚边他都没有看一眼，他就是这样冷血的人。
  只是因为他喜欢了叶林溪，所以冷血的他有了缺口。
  否则叶沂南都可以放弃这里的一切，去任何地方东山再起。甚至可以努力跟他们拼一拼，他马上就可以拿到美国的绿卡。
  他没有，没有叶林溪的地方对他来说都是废墟。
  他就……没打算要活着。
  只是不甘心啊，不甘心鹿丞就这样得到叶林溪，毫不费力得到他拼命也得不到的人。
  “叶九，你可知道。只要今天你说你喜欢我，心甘情愿跟我走，我都会带着你离开。”叶沂南一直在笑。
  他不笑，浑身都会疼。
  在之前，叶沂南一切都准备好了，那个代替自己尸体的人也准备好了。
  只是看到叶林溪恨不得要他死的眼神，他就放弃了。如果叶林溪那么憎恨他，他倒不如随了叶林溪的心愿，说不定每逢忌日，叶林溪还能想起他。
  尽管这样，在叶林溪的眼神里，叶沂南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他就没打算活下来。
  叶沂南往前走，想要靠近叶林溪。
  鹿丞死死压制叶沂南，低声道：“你再敢往前走一步我要你命。”
  “鹿丞，你放开他。”叶林溪抹掉眼泪，用力咬住下唇：“让他过来，放开他。”
  叶沂南侧头，根本不把鹿丞的威胁放在眼里。他现在毫无战斗的欲望，但轮单打独斗，他还可以和鹿丞再拼一拼。
  不过现在鹿丞这个样子，他看起来也不好过。
  每一拳叶沂南都打中鹿丞的要害，这会儿说不定五脏六腑都在疼。
  “鹿丞，我没有输给你，论起打架，我们不相上下。不想再打一场，就放开我。”叶沂南开口：“我就没打算跑，也不会对叶九做什么。”
  鹿丞不想放开，肖良哲对他轻轻点头。
  他们的目的不是击毙叶沂南，而是将他带回去。除非是万不得已，才会选择击毙。
  这时候叶沂南已经没有战斗的欲望，只要带回去就好。这么多支枪对着叶沂南，他跑不掉。
  叶沂南缓缓走上前，走掉枪口面前，叶林溪的枪正好在心脏处。
  “好想多看看我们九儿，好想和你一起去海南。”叶沂南贪婪地看着叶林溪，他抬起手抚摸叶林溪的侧脸，擦掉泪痕：“说过不要哭，哭就不好看了。”
  “lx集团，傻子都知道那是用你的名字命名。你知道，你只是装傻对不对？”
  “我想把我的一切都给你，集团也好，我的钱也罢，这都是想要给你的。我知道，其实你并不需要。”
  叶沂南陆陆续续道：“我没善良过，唯一善良给了你，就算如今这个局面都是我的选择。”
  当他喜欢上叶林溪那天开始，他都能看到自己的未来。因为叶林溪就是这么洁白的人，非黑即白，是非对错都分得清楚。
  错了就是错了啊……
  叶林溪满脸泪痕，手上的枪都拿不稳。
  要不是手上的枪抵在叶沂南的心口处，她很有可能枪就掉了。她从未想过有一天手里拿着枪，对着自己的饿家人。
  她曾经真的好喜欢叶沂南，明明说好一起长大，陪伴到老。
  甚至叶林溪想过自己穿婚纱那天，台下坐着叶沂南。想过未来叶沂南的女朋友是什么样子，她们一定能很好的相处，是很好的朋友，也是家人。
  但一切……都在想象之中，一切停滞不前。
  “伏法吧，叶沂南，你要赎罪，你手上太多人命。”叶林溪声音依旧颤抖。
  “我敬畏的从来都不是法律，信仰对我没用。”叶沂南深呼吸一口气：“你知道的，我只喜欢你。”
  因为喜欢你，所以为了你做什么我都愿意。
  所有人的枪口都对着叶沂南，生怕叶沂南会作出什么举动。
  鹿丞紧张地看着叶林溪，视线一刻都没有离开过。
  “叶九，这里是心脏，我的心脏是要给你的啊。”叶沂南笑着，他握紧叶林溪的手腕，往旁边移：“我说过，一起长大，陪伴到老，我不会食言。”
  “你什么意思？”
  叶林溪未看得清什么状况，叶沂南已经握紧叶林溪的手……
  “砰——”
  “啊……”
  叶林溪丢开枪，瞪着眼睛。她完全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眼睁睁叶沂南往前倒，倒进她怀里，鲜血流了一地。
  都是红的，血是温热的。
  一切都像静止了一样，叶林溪只看得见叶沂南的脸。他的脸上喷溅好几滴血，混着泥土。
  那么爱干净的人绝对不允许自己的脸上如此脏乱，叶林溪拼命擦掉他脸上的血，擦掉上面的泥。
  “不要……叶沂南不要啊……”
  “你干什么，你不要死，你不要死好不好？我们一起回国，我们现在回去……”
  叶沂南张了张嘴，他抬起手想要触摸叶林溪的脸，但手上毫无力气。叶林溪死死抓住他的手，她还能感觉到体温，也能感觉到温度在她手心流逝。
  叶沂南无声道：叶林溪，我喜欢你。
  喜欢你是真的，从第一眼叶林溪抱着洋娃娃朝着她走来时，他就喜欢上叶林溪。
  所以如果你不喜欢我，我甘愿死在你手里。
  死在你手里，也不想这样回国，这是我选择的死，而不是别人控制我的死。
  叶九，你知道吗！其实我早就准备死在你手里。这一次如果不是你心甘情愿去海南，我们就留在这里。我会用另一种方式留下来，哪怕……
  心脏给你，你替我活下来。
  这样……我们还算在一起。
  太多话，叶沂南来不及说出来，他眼角的眼泪顺着太阳穴流到土地。
  他多想再看看叶林溪，多看一眼也是好的……
  叶林溪只感觉周身天崩地裂，她心脏疼，呼吸也疼，什么都是痛的。她杀人了，杀了叶沂南。
  “叶九。”鹿丞微微皱眉，他捧起叶林溪的脸：“你看看我。”
  “你看看我，没事的，都过去了。”
  “鹿丞……”叶林溪抱着叶沂南的尸体，她感觉不到任何生气：“叶沂南死了，是我杀了他。我杀人了……”
  鹿丞轻轻擦掉叶林溪脸上的混合着血的眼泪：“不是你的错，你什么都没做。”
  叶林溪死死抱着叶沂南的身体，她见过很多死人。刚刚也从尸骨残骸中踏过，她从来没有这么绝望过。她不想让叶沂南死，即便叶沂南是很坏的人。
  但叶沂南在她心里从来都是那个温暖如玉的少年，对她很好很好的人。
  叶沂南早就做好赴死的准备，他就没打算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