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话音刚落,前方突然一阵骚动,片刻,接连起伏的尖叫声刺破喧闹的校园上空。
  “有人跳楼了!”
  明礼和陆天枪对视了一眼,拔腿往前冲。
  6号楼男生宿舍楼下躺着一具鲜活的尸体,胳膊和腿分离,脖子折断,脑袋歪在一边,血冒着热气往外淌,现场十分的惨烈。
  陆天枪看着血液里的那张脸,磕巴道:“老……老大,我怎么瞅着像……像咱们要找的……麦远?”
  明礼抬头看了看5楼的阳台骂了声:“操!你去趟医学院把殷文秀拷到局里,现在就去。”
  “殷文秀?殷文秀不会跑到男生宿舍把麦远推下楼吧?”
  “他妈的废什么话,让你去你就去。”
  陆天枪脑袋懵着应下,又说:“可是我们没有证据……留置盘查最多扣押她48个小时。”
  明礼啐了口唾沫:“那就在这他妈的48小时内破案。”
  第22章 .一两红豆22
  校园保卫科的人寻声过来, 很快在尸体周围拉起了警戒线, 分管大学城附近治安的城北支局也派警力赶到现场。
  明礼在508男生宿舍查看麦远的遗物。
  床铺和书桌有种艺术气息的凌乱,床头挂了副走抽象派的油画, 一看就很毕加索,反正横竖都看不懂。
  书桌抽屉上了锁, 但是钥匙就在桌上最显眼的位置放着,明礼自然拿起钥匙打开抽屉,抽屉最上层铺了张纸。
  手写遗书。
  明礼戴上手套拿起这张轻如生命的a4纸。
  纸上统共就三行。
  ——爸妈:
  ——生为你们的儿子,对不起。再见,来生再做你们的儿子。
  ——银|行卡密码xxxxxx
  笔画工整, 不像是匆忙之中写下的。如果笔迹确定属于他, 也就是说他自杀不是冲动为之,而是思虑了一段时间。
  有什么非死不可的缘由?为什么偏偏在警察来找他时跳楼?有没有人提前告知他警察马上就会找他问话?
  明礼揣着疑问在麦远抽屉里翻出一个手机,开机,电量充足,破解锁屏密码, 在迅速浏览了遍最近聊天记录和相册后,明礼点开他的浏览器搜索栏, 尝试查询他最近上网状态。
  历史搜索记录几乎全是有关艾滋病的诊断求助与问询。
  明礼额角的青筋剧烈跳了几下,虽然警方在保护现场时会做好防护措施,他还是赶紧给现场指挥工作的周警官打了个电话说明情况,嘱咐他务必做好血液隔离清除工作。
  麦远跳楼的时候, 宿舍就他一个人。舍友不知道他的性取向, 更不知道他疑似感染了艾滋病毒。
  据他的舍友说, 班里上午是写生课,麦远说他身体不舒服没有去上课。麦远这几天情绪一直不太好,也有在吃药,他说身体不舒服,舍友没觉察出异常,离开宿舍的时候,他还在床上睡觉。
  上午下课后,其中一个舍友发微信问麦远要不要给他带饭,麦远还回了微信,说不用带了,他吃不着。
  吃不着。
  这是麦远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句话。
  麦远的尸体被城北分局拉走,具体后续工作不归市局管。遗书经鉴定确实是麦远本人所写,血样已提交防控中心,是否有艾滋病毒正在化验鉴定中。
  经查,校方负责人在把麦远信息发送给警方后,并没有向第三方透露这一消息,电脑邮件和手机都没有被入侵过,508宿舍阳台坠楼处也没有挣扎过的痕迹。
  以上,城北分局认定麦远是自杀。
  麦远的父母从柳市赶来,刚看了儿子的尸体一眼,麦母就晕了过去。麦父悲恸之下还算配合警方工作,他眼里的儿子听话懂事优秀,从小到大没有做过出格的事……
  警方告知麦父麦远性取向和疑似感染上艾滋病毒,震惊之下,麦父暴怒,拒绝相信这一事实。接二连三的打击之下,麦父母一夜之间几乎白了头。
  *
  第二天中午。
  陆天枪肚子饿的咕咕叫,但是完全没有胃口,他用筷子划拉着刚叫来的外卖:“老大,去理工大的路上,如果我把车开快些,是不是就能赶在麦远跳楼前找到他?就差他妈的两分钟,早两分钟,他就不会死。”
  明礼去饮水机接水泡了杯速溶咖啡:“他就算昨天不跳楼,今天明天或者后天,还是会自杀。”
  “……”陆天枪沉默了一会儿,筷子一下下把外卖餐盒戳烂,“老大,李思录的案子就按意外死亡结了吧,他这个人渣活该去死!”
  现如今网络很发达,也得亏麦远有记录日常的习惯,昨夜他们在城北分局熬了个通宵,由着麦远手机里的信息,摸到了他的微博小号,了解了他两年来的生活轨迹。
  小号开了有两年,从和李思录确定关系的第一天开始记录日常,po的照片都做了模糊处理,要么是背影要么打了马赛克。小号没有关注任何微博,粉丝刚刚两位数,看样子全是僵尸粉,粉丝和博主没有互动过,因此,没人扒出来小号上经常频繁出现的男人是当红演员李思录。
  刚开始一年多都是甜蜜日常,直到三个月前,画风突变,凌晨三点连发了数十条微博,情绪激动地谴责对方欺骗了他,内容没有明说,但是可以猜得出来,应该是李思录背着他劈腿或者是约炮,总之,两人之间插入了个第三者。
  一周后他再发了条微博,有了轻生的念头。当晚又发了条仅自己可见的长微博,叙述了被李思录劈腿和传染艾滋的过程。
  麦远和李思录在国外幽会期间,一次偶然机会,他看见了李思录手机里没来得及删的约炮信息,两人因此发生了激烈的争吵。争吵过后李思录声泪俱下向他道歉并再三保证不会再发生此类事情,李思录是麦远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男朋友,对他的感情很深,一时很难割舍掉。
  在麦远犹豫不定的时候,李思录低三下四主动脱了衣服向他求爱,以前两人也因琐事闹过别扭吵过架,不过每次都会很快和好,和好的时候就会顺便上床,算是爱的一种表达和情绪发泄。
  这次也没有例外,只是在爱爱的半途中避孕套脱落,当时也就洗洗了事。
  第二天麦远再次发现李思录依旧在和别的男人在网上聊骚,他向李思录提出分手并一个人提前回国。回到湖城时已经是第三天的夜里,麦远直接在机场附近找了家酒店刚要入住,接到了李思录的电话。
  电话里,李思录吞吞吐吐告诉了他一个置他与死地的消息,李思录半个月前在香港一家医院确诊hiv呈阳性。
  天旋地转,麦远当时就懵了。
  李思录说因为太爱他,所以控制不住想要和他做|爱,并再三解释两天前的那次避孕套脱落是个意外,不是故意拿掉……
  麦远以前了解过hiv这方面的一些基本常识,有种pep的阻断药,第一次高危行为后,72小时内服用,效果和事后紧急避孕药差不多,预防率可高达95%。这种药越早服用越好,两小时内最有效,最迟不能超过72小时。
  麦远赶到疾控中心拿到药的时候,恰好在72小时的边缘。他抖着手把药塞进嘴里,没顾上喝水,直接就着唾液咽了下去。
  血液hiv检测要过了3—6周的窗口期才能判断,在此期间hiv病毒依然会在人体内产生抗体。麦远一直在服用抗体药,身体每天都有不适的副作用,心理几近崩溃……
  筛查结果出来,幸运之神没有眷顾他,一次中招。
  明礼一口闷完杯里的咖啡,再从烟盒里磕出一根烟咬在嘴里:“你思想很危险啊。”
  陆天枪义愤填膺:“李思录就是活该死!除了麦远,不知道他还害死了多少个人!”
  “目前法律上还没有专门针对恶意传播艾滋病毒的相关条文规定,而且这种行为不符合刑法杀人罪的特征,只能按故意伤害罪来处置,最多也就是关个几年。”明礼拢手点着烟深吸了口,“再者,我们的工作是找出事情真相,抓住行凶犯法的人,至于该怎么量罪判刑不归我们管。”
  “但是麦远已经死了。”陆天枪嘀咕。
  “谁他妈告诉你李思录是麦远弄死的?”明礼恨铁不成钢,“昨晚熬了一宿啥事没干就专门囤宿便了是吧?”
  昨天陆天枪去湖城医学院把殷文秀带到市局后,问她麦远的事情,她统统摇头说不知道,再问李思录,她态度倒是配合,有问必答,但没一句实质性的内容。
  最后她说,我杀李思录的动机是什么?说句难听的话,他不死每年还能资助我八千块钱,我也能时不时找他借钱,他死了对我有什么好处?
  陆天枪哀怨:“找不出殷文秀杀人的证据,同样也找不出麦远杀人的证据,所以我才说按意外死亡结案啊。”
  明礼嘴里咬着烟没有吸:“麦远没有杀李思录,16号那天他去鸿卫酒店停车场找李思录不是去车震的。”
  陆天枪:“啊?”
  明礼:“明知道李思录携带艾滋病毒,他还要去车震?嫌自己命太多?”
  陆天枪拍了下脑袋:“我差点儿忘了,16号的时候麦远的筛查结果还没有出来,他还抱着活下去的一丝丝希望,不可能会去和李思录来个死前一发,但是李思录命根子上的精|液怎么解释?”
  明礼吐了一长串烟圈:“这个要问殷文秀。”
  “你是说殷文秀她……她和李思录?”
  “除了麦远,谁都有可能,也有可能是他自撸。”明礼把烟摁灭,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起身,“至于是不是殷文秀,她自己心里有数。”
  “老大,你去哪儿?”
  “审讯室。”
  *
  殷文秀盯着墙上的挂钟,但是两眼明显没有焦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明礼推开审讯室的门走进来时,她依然没有什么反应,连看也不看他。
  明礼:“又没有拷你,不用那么拘谨。”
  殷文秀眼睛依旧盯着墙上的挂钟,缓缓问:“你们问完了吗?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学校?”
  “问是问完了,但是你没答完啊。”明礼把一**矿泉水放在桌上,“法律规定范围内,48小时,如果你没什么问题,不会多关你一分钟。”
  殷文秀幽幽说:“请问,我还有什么问题?”
  “好好想一想。”明礼不轻不重说着,手掌扣着那份文件正面朝向她,单刀直入,“李思录三个月前确诊艾滋呈阳性,你知不知道?”
  殷文秀习惯性摇头:“不知……”
  她像是突然意识到问题的涵义,她瞳孔剧烈收缩,双手盖在双腿上来回狠狠揉搓,几乎要把牛仔裤磨破。
  明礼觉得她这个手掌的力度,一会儿就能摩擦生火自燃起来。
  他曲起手指在桌上的文件上敲了敲,再给她添了把火:“这个是确诊书,麦远之所以跳楼自杀是因为被李思录恶意传染了艾滋病毒。”
  殷文秀努力了好久,眼睛终于对焦在文件上,看清了上面的字后,她突然抓起桌上的那**矿泉水,一把拧开灌了一大口,漱口,吐掉,再漱口,再吐掉……
  明礼收起桌上的文件,默默看着她把一**矿泉水用完,双目似鹰盯着她的眼睛,逼仄道:“和李思录车震的人不是麦远,是你。”
  殷文秀眼里带泪摇头:“我……我没有……他们就是在……我去到停车场的时候,我看见他的车在晃动……后来那个男生衣衫不整地下车……”
  明礼沉声说:“他们在车里发生了争执,所以车身才会颠簸晃动。”
  殷文秀双手捂住脸,声音颤抖:“我不知道……不知道……”
  她说的不知道,是说她不知道李思录携带艾滋病毒。
  明礼步步紧逼:“所以你才会引诱李思录,你以为你可以把李思录掰直。你以前向他表达过爱意,他一直拒绝,但是上次他非但没有拒绝,还接受了你的服务。完事以后,李思录拔掉无情翻脸不认人,甚至言语羞辱了你,你一时冲动之下生出了恶念。”
  审讯室外,陆天枪隔着单向玻璃,戴着耳机看着室内,听到明礼这么说,他小腿肚一下抽筋。妈妈咪呀,老大这个风骚走位一般人hold不住啊。
  老大有句名言怎么说来着,在他眼里,只有犯人和嫌疑人,没有男人和女人。呔,这样一解释也就符合他一惯的人设。
  只是,他在柯南他妹跟前可没这样过,柯南他妹在他眼里就是个大写加粗的女人,真女人。
  审讯室内,殷文秀疯了一样拍打着早已空了的矿泉水**底,试图再挤出些水来。
  “你什么时候想好了,告诉我们一声,我们好让人给你验血筛查。”明礼一脸严肃地拿起文件走到门口,拉开审讯室的门,回头说,“我会让同事给你送一箱水。”
  陆天枪迎上来,对明礼竖了个大拇指:“老大,你真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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