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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节

  最后在满船人的愈来愈严重愤慨声中,不得不靠岸而停。
  但是,唐门的人却发现他们似乎被人监视了,仿佛不管哪个角落都有一双眼睛在看着他们。
  于是,大年初一,在香云坊上一片热闹间,唐门的人却都借机寻了个由头,聚在了一处隐蔽的杂物舱房里。
  这次簪花夺魁大会,唐门一共派出了四人,两男两女,他们原本也并不是专门从蜀中唐家堡来参加这次比武的,唐门向来不爱参合这些事儿,他们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家主掌门派出年青一辈的传人入世游历。
  他们原本兴致勃勃地而来,却不想昨日之事瞬间让每个人的心头都涌上阴霾。
  一个年纪小点儿的少年愤愤不平地对着上首的青年嚷嚷:“大师兄,这天理教是怎么回事,他们竟然敢如此明目张胆地监视咱们!”
  那青年还未曾来得及说话,一个唐家女弟子就已经冷笑起来了:“监视咱们算什么,昨儿他们忽然派人为我和小雨准备热水,还派了船上几个丫头说是要伺候我和小雨,也不知道安的是什么心思,到底想要做什么!”
  “小莲姐,你说什么?!”那少年皱眉地看向那两个少女:“哪里有主人强迫客人洗澡的,天理教的人是疯掉了么?”
  “可不是疯魔了么!”被唤作小莲的少女愤愤地环胸冷笑:“若非来伺候的人都是女子,我们还以为哪位贵人看上了咱们姐妹,好将咱们剥洗干净了,送出去呢。”
  “实在是太可恶了!”少年大怒。
  年青人则微微拧眉,没有被羞辱的愤怒冲昏头而是仿若自言自语地道:“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这时候,那唤做小雨的安静少女却忽然低低地咳嗽了几声,说话了:“唐天大师哥,我看他们的样子恐怕像是在借机寻什么人才对,而且此人很可能还是个女子,并且身上带伤,所以才用了那种方法,恐怕是想验伤。”
  那年青人听见少女这么一说,便反而露出一种似松了一口气的神情:“既然如此便是与我们唐门无关了,若是无伤大雅,便也算了。”
  唐天身为唐门新一代的大弟子,虽然不功夫最高,暗器最好,也不是用毒最妙者,但是他性格沉稳,所以掌门人才让他带着几个心高气傲的小师弟师妹出来游历江湖,他自然是一切求稳为上。
  此刻他刚放下心,又留意起自己的小师妹声音沙哑,便担心地道:“小雨,你声音如何变成这副样子,莫不是昨日受凉了?”
  唐莲扶着愈发咳嗽得厉害的唐雨,冷笑:“大师兄自然是心中大度,却不见得人家真的领情,昨日里我们虽然觉得蹊跷,但也只以为是主人家的迎接新年的仪式,不曾多想,但那些丫头竟然磨磨蹭蹭半天不给我们毛巾擦水,害得小雨着凉了!”
  唐雨低声咳嗽了几声,脸色苍白的地柔柔道:“大师兄,没事的,不过是着凉了而已,但雨儿担心的是……。”
  “担心什么?”唐天关心地看着唐雨,唐雨一直是这一辈里最小的,身子不好,但却很懂事,又机灵,自然多得众人疼爱。
  唐雨犹豫了片刻,低低地道:“今日我下船下舱房的时候,无意间听到了什么——暴雨梨花针被人偷走了。”
  年纪最小的唐密正竖着耳朵打算听些流言蜚语,却不想听到了这个消息,随后他一愣,不以为意地道:“什么呀,暴雨梨花针六年前就在堡中被人偷走不见了,这事儿也算是个新鲜消息么?”
  但很快,细心的唐天发觉这个问题非常奇特,没错,暴雨梨花针是六年前在唐家堡被人偷走了,唐门弟子是知道的,但是——外人是不知道的。
  唐门中人甚少与外界往来。
  那么,暴雨梨花针被偷走了的这个问题,如果出现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只说明一个问题——暴雨梨花针在这个地方又失窃了。
  也就是说如今的失主就是当年盗走唐门至宝的贼子!
  唐天瞬间为自己的猜测怔然,他猛然抬头看向唐雨,果然在她眼里也看到了同样的疑惑。
  “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天理教的人在寻找一个受伤的女子,而且非常急切,这个女子偷走了一件重要的东西,如今只有我们唐门的人被天理教人施加了最严密的监视,那就是说——他们在找暴雨梨花针!”
  唐雨轻声道。
  “你是说天理教的人怀疑我们此次前来是为了找回暴雨梨花针!”唐莲瞬间也反应了过来,瞪大了眼。
  “没错。”唐雨点点头。
  唐天还是有些疑惑,他神色凝重地看着唐雨:“小雨,你确定听到了暴雨梨花针么!”
  唐雨看着唐天,仿佛犹豫了一会子才轻声道:“大师兄还记得今早天理教的人从三楼抬下底舱的那几具尸体么,他们应该还没有抬走,说不定就是死在暴雨梨花针下,咱们或许应该去看一看。”
  唐密最是年轻气盛,忍耐不住,猛地拍案而起:“还查什么,必定是天理教那群无耻贼子偷了咱们唐门的东西,咱们这就找他们那电堂堂主问个清楚,不好好教训这些无耻贼子,还不知道咱们马王爷有三只眼!”
  唐莲也点头,怒道:“掌门家主早就说过,窃我唐门至宝者,死!”
  但唐天虽然心中也有怒气,却还是相对沉稳,神色凝重地道:“此事,兹事体大,咱们切不可轻举妄动,且先找机会查验过那些尸体后,若是一切属实通报家中掌门后再做打算。”
  “大师兄,你也太小心了些,咱们唐门的人若要出手,这一船人武功再高又如何!”唐密还是个十三岁少年,忍不住跺脚抱怨道。
  “咱们有什么好怕他们的!”唐莲也嘟哝。
  唐天这一次却没有先前的纵然,只神色沉冷地道:“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咱们唐门从来不随便涉及江湖纠纷!”
  看见唐天这一次完全任何商量的余地,唐密和唐莲都看向了唐雨。
  他们知道唐雨是掌门给大师兄内定的媳妇儿,如今只等着小雨及簈,便要举行婚礼。
  小雨对大师兄而言是不同的,他们都希望她能给出支持自己的意见。
  但这一次唐雨只是一边咳嗽,也边轻声劝慰:“大师兄说的是对的,咱们且稍安勿躁。”
  唐密和唐莲便只得失望地嘟哝了几句也只得老老实实地呆着了。
  既是商定了主意,他们便相继瞅着机会各自悄然离开,唐天让唐莲和唐密先各自在别处等着他,一同去查看那些尸体,以查验是否死在暴雨梨花针下。
  但唐雨身子不适,唐天放心不下唐雨,便亲自将她送回了她的舱门。
  “大师兄,你们千万还要小心一些。”唐雨一边咳嗽着,一边轻声嘱咐:“我已经不要紧了。”
  唐天看看周围无人,温柔地握住了她的手,低声轻道:“小雨,你且自己照顾好自己,莫要让大师兄我担心。”
  对于这个最小的师妹,唐天说有多爱或许未必,但他一直是很疼爱她的,婚姻大事原本就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所以他对这个未来的小妻子还是颇为温柔关爱的。
  唐雨仿佛有那么一瞬间的不自在,慢慢地抽回自己的手,轻声咳道:“大师兄,你放心就是了,快去吧,唐密和唐莲在等你了。”
  武林儿女,素来不若寻常闺阁女儿那么谨守礼教,唐天看着唐雨模样,便只以为是她在害羞,不肯放开她的一双柔荑,只温柔地道:“今儿晚点,我再来寻你。”
  说着,他看着她雪白的额头,便如寻常两人私下相处时一般,低头在她额头上一吻,然后在她怔然的神色间微微一笑:“我走了。”
  说罢,便一转身消失在舱房楼梯的拐角。
  唐雨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随后摇摇头,轻叹了一声。
  随后,她一转身进了房间里。
  门刚一关,就忽然被人按在了船舱上,禁锢在宽阔而散发着冷香的怀里,另外一道冰冷的唇按在了她的额头上,冰冷阴霾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你觉得为师应该让唐门那个小子怎么死比较好呢?”
  ‘唐雨’温顺地被他揽在怀里,柔声道:“他只是以为我是唐雨罢了。”
  但是这种解释对于高高在上,我行我素多年惯了的百里青,根本没有任何作用,他只是冰冷又淡漠地道:“别再让为师看见别的男人碰你,否则……。”
  话音未落,怀里的‘唐雨’已经抬起头,主动地碰了碰他的唇,戏谑地轻笑:“师傅,你这个样子,会让徒儿以为你在吃醋呢。”
  百里青顺手扯住了她脑后的发髻,令她把脸抬起,幽幽的目光睨着怀里的‘唐雨’,很是一本正经地道:“你是属于为师的,明白么?除非为师决定放了你,或者你成功地杀掉为师,否则你会一直都只属于为师,没人能碰你。”
  怀里的少女,摸了摸脸皮一扯,拽下一张人皮面具,露出一张极为清雅温婉的面容来,正是西凉茉。
  她神色奇异地道:“当初你不是答应我嫁给司流风了么,那阵子你可没说不让别的男人碰我。”
  百里青摸了摸下巴,仿若在回忆什么,随后漫不经心地摸摸她的头道:“是吗,为师现在改主意了,现在换一个口味,你可以让别的女人碰你,为师不介意的。”
  瞅着面前的千年老妖一副你看,你看,为师很大方的,为师从来不乱吃醋的模样。
  西凉茉觉得比无耻,自己又再次败下阵去,果然对于面前这种完全毁人三观,不知廉耻为何物的奇特生物,她已经完全算是一个三观正常,积极向上堪为楷模的大好女子。
  “好吧,师傅,你要怎么处置唐雨?”西凉茉指指那躺在地上,早已没了声息的唐雨。
  本来昨日后半夜,他们打算到唐门弟子这里探查一番,看看对于天理教异动之处,他们的反应。
  却不想正巧看见唐雨起夜,脸色苍白的昏倒在地上,浑身抽搐不止,西凉茉立刻悄然上前,又为她诊了一会儿脉,便对着百里青轻声道:“恐怕是心疾发作,看样子,这姑娘命不长久。”
  看着这个姑娘身体单薄若十一二岁出头的女孩儿,她又再看了看对方指甲是深紫,嘴唇也发紫,脸色苍白,便判断这是有心疾了,并且病得不轻,这种状况恐不是第一次发作了。
  只是满桌上的瓶瓶罐罐,也不知哪些是毒药,哪些是治病的药物。
  西凉茉的目光还在那些瓶瓶罐罐上徘徊,却已经听见地上少女一阵闷哼,她转头望去就见百里青竟已经一掌将那少女震碎了心脉。
  “你做什么?她和我们无冤无仇的!”西凉茉颦眉,瞪大了眼看着百里青。
  百里青瞥了她一眼,淡淡地道:“这种心疾根本无药可救,得了这种心疾的人几乎都活不过成年,既然如此,本座不过是在帮她解脱而已,何况本座杀人,需要理由吗?”
  西凉茉瞬间沉默,她不知道要说什么,面前这个人真是属于封建统治最高的阶级,予杀予生不过是他们得到权力之后的附属品,不论是统治者还是平民,从最年幼开始接受的都是这样的思想,所拥有的不过是最朴素的普世价值和道德观。
  哪怕寻常平民成为统治者一样残酷。
  难道她要说众生平等,所有人都一样的么?即使对方明日就要病死了,你也不能今日就不经过对方的同意,决定他人生死。没有一个人有权力决定任何人的生死。
  这种话在这种时候说起来,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听着异常可笑。
  百里青没有再和她说话,只是专心地拿出了一些东西,蒙在了唐雨的脸上,随后开始制作人皮面具,然后定下了今日的计策。
  ——挑拨唐门和天理教的关系。
  只是,西凉茉没有想到唐雨竟然是许了人家的,她竟然是唐天的未婚妻。
  唐天永远都再也不见到这个女孩了。
  西凉茉只是在心中微微地叹息了一声。
  百里青瞥了她一眼,悠悠地道:“若不想让别人来掌控自己的生死,那么你就要变得更强。”
  他顿了顿,又道:“唐天生性谨慎,但若是他见到唐雨‘死’在了天理教的人手中,再冷静的人也会受不了。”
  西凉茉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了,她淡淡地‘嗯’了一声。
  这日,正是初一的子夜里。
  香云坊上,天理教守卫们正在各自持刀在香云坊的甲板上巡逻,忽然一支小队见到了一道纤细窈窕的人影忽然一闪。
  “谁?站住!”领头的巡逻队长大喝一声,随后立刻领人上前,试图将对方拦下。
  但是那女子身形动作颇快,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
  那巡逻队长忽然想起昨日半夜在船上发生的事,心中一惊,莫非这就是那个教主严令要查出来的女探子,他立刻抽出刀来追了上去。
  “站住!”
  但是就在他即将抓上那女子的肩头的那一刻,那女子忽然转过脸来,月光下她脸色一片惨白,随后一掌就猛地袭向那巡逻的队长,那队长大惊,立刻全力还手。
  那女子的虽然看着武功不弱,但在那一刻,却不知道为何忽然撤掌,那队长的掌力便直接一掌地击在了她的胸口上,那女子惨叫一声,瞬间如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落向了洛河。
  ‘噗通’一声落水声,在这寂静夜色里异常明显。
  那队长还是一愣,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一击即中。
  还是在愣神间,整间船上就瞬间热闹了起来,一间间的舱房依次亮起了灯。
  ……
  香云坊的宁静瞬间被打破了。
  “大师兄,你快醒醒,快醒醒,雨儿出事了!”
  唐天被从睡梦中唤醒的那一刻,他仍然有些疲倦地低声问:“怎么了,可是心疾又犯了?”
  即使知道雨儿有心疾,大夫说她不能活过十七,也不能孕育孩子,但是他依然愿意娶那温柔可怜的少女为妻,也将她当成了未来妻子来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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