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瓷器落地摔碎的声响传入耳际,该是挚羽把整碗热粥浇头倒下之后随手就摔碎了,瓷片划割着地面的声音,刺耳得很。
  “报——”外头传来探子的声音,慌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扑通一声跪在挚羽脚下。“尊上,已查明那两个外来人的身份,一个是九重天宫紫霞殿白晔神君手下的仙君祝离,还有一个是东荒狐岐山有狐虚。”
  “报——”又一声传来,不等先前那人退出去,便已经跪到了挚羽身前。“尊上,有狐虚不知有个什么宝贝,正在试图在血池之上破开一条道,打算直攻咱们的宫殿!”
  “报——尊上,重明一族子民聚集在雾泽,搭起了祭台,白玉打算强行继承祖神神力!”
  连续三条消息,挚羽一言不发,身上阴煞的气息却是越发的浓烈,这人明明还是挚羽,却又有了斛倃的凶煞气息,怕是这二人要合二为一了。
  清婉的脑袋“嗡”的一声炸开,这血水凶狠无比,能不能吸干暂且不论,可白玉要强行继承祖神的神力,这不是自己找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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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挚羽阴沉着脸一把揪起她的衣领将清婉整个人拖着走,她几次试图抓着些什么东西停下被拖动的身体,都被那股强大到无情的蛮力给扯动了。
  不知道挚羽将将她带到什么地方去,只觉得像是在往下走,越走越是感觉到一股寒意,冻得直打哆嗦,感觉不到自己身上有任何的温度。
  不知道走了多长一段路,挚羽突然停了下来,将她整个人拎了起来用力朝前扔去,身体撞上了坚硬冰冷的石壁又倒到地上,冻得她将自己团成了一团。
  这感觉,像是从暖阳底下突然走进了冰窖里,她早晨穿的衣服本就不多,如今到了这里更是显得少得可怜。
  “冷吗?”挚羽的声音冷不丁地传来,不带一丝温度,比这渗人的地面还要冷上几分。
  “当年我魂魄飞灭,剩下一缕残破的元神,被生生封印在这不见天日的阴寒之地,整整百年,你可知道,我是如何过来的?我念着你的好与你的不好,一点一点修补元神,一点一点凝聚魂魄,一点一点重塑肉身。你可知道这里为什么能困住我?呵呵,因为这里,散落着你们祖神的强大神力,若不是那个人,百年光景,我怕还不能恢复这模样!”
  清婉打着哆嗦并不接话,可这话倒是听进了心里去了。
  重明族奢求的,未晞的父君希望她继承的,强大的祖神之力,原来散落在了这狭小的一隅,抑制着凶恶的一池血水。
  那血池之水,听闻是祖神降服的远古凶兽的血液汇集而成,凶杀无比,祖神归于虚无之时留下庞大的神力,除了留给后世希冀,也是为了镇着着地方。
  挚羽并不理会未晞有没有听他说话,只自顾自往下讲,冰冷的语调夹着不时的冷笑,让她从身体冷到了心里,那股不属于她的揪心的疼愈来愈强烈。
  他说:“你可知道这处地方的神奇之处?在这里,能够很清楚地听到立面上的声音,这一百年里,我不时地就听到上边祭祀的动静,就想起我自己是如何灰飞烟灭的!不过,到底我还是不舍得你死,但是你的族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别以为有了帮手就能改变什么,要知道受地仙灵境结界的影响,即使天帝亲临,法力也会受到限制!至于白玉,没有那个命非得去寻死,怕是不需要我出手,自己就会死在祭台之上。”
  语罢,挚羽传出一声怪异的冷笑声,在这冰寒之地中不甚明显的气息变得漂浮不定。
  “早该如此了!杀光他们,从此地仙灵境,你就是主人!天帝也奈何不了你!”
  “哼!是奈何不了我,还是奈何不了你?!”
  “有区别吗?我们是一体的,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上面的,是我们的仇人。”
  “说得倒是。”
  轻嗤的笑声,不知道是属于谁的,一股神力笼罩在她周围将她整个人囚禁起来,脚步声离去的声音,像是踏在冰面上。
  清婉苦涩地笑笑,是她先入为主了,以为他们两个人在转换,其实,他们一直共同存在在一个身体里。
  一个身体里拥有三个元神的人,两个元神控制着这身体,为何偏生那个就在沉睡呢。
  若是这躯体和那两个元神灰飞烟灭了,白晔神君的元神真的能回去?若是未晞再死一次,她能够回去?
  她不知道,但她也算是想明白了什么,既然生在了未晞的身体里,即使短短一世,也该尽些该尽的责任。
  东荒那位有狐神君是什么来头她不知道,在这地仙灵境,能不能对付斛倃尚且未知。
  可若是要借助祖神的神力来对付斛倃,这地仙灵境,除了未晞,也就白玉勉强有这个资格,除去额间一咎红色翎羽,确实是一只通透的白色重明鸟。
  但这个资格,她不打算给他。
  一来,因着那咎红毛,硬来确实危险。
  二来,这本是她的责任,她本该为族人尽到却又因为自己的任性妄为没尽的责任。
  /
  挚羽说得没错,这里确实可以听到地上的动静,人声沉寂,只能感受到祭台上的强大神力,是白玉借助巫长老的神力,在强自继承祖神的神力。
  血水破开道路,挚羽带着兵马,出现在血池上空。
  地面剧烈地摇动起来,周围的神力在浮动,似乎比刚来的时候更冷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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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求求你,救救我的族人……
  求求你……
  求求你……
  /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女音徘徊在洞穴之内,哀婉凄切。
  清婉心下猛地顿了一下,因为,这徘徊着的散不去的声音,是从她自己的嘴里说出来的。
  “未晞公主,是你吗?!”清婉心中闪过一个念头,未晞,怕是也在身体里苏醒了。
  没有回答,但是她感受到了,这个身体里沉睡已久的某些东西正在醒来,她也感受到了那些不属于她的感受和念头,正在和她融到一起。
  在地仙灵境,能阻止成魔的挚羽的,只有她未晞,继承了祖神神力的未晞。
  要阻止挚羽,只有让他再次灰飞烟灭,将他的元神也碎成灰渣子。
  而能将他的元神一并毁灭的,只有她,用元神寂灭。
  他们,终归是要再死一次,永远。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发得有点慢,(?????_?????)我不是故意要拖的,emmm……转折点嘛,卡着了嘛,你们懂的,看在我死了这么多脑细菌的份上,要不要来评论区勾搭一下作者菌(?▽`??)
  ☆、神力的继承
  地仙灵境,雾泽血池,久违的阴云密布在上空,阴沉沉的,似乎装载着百年未下的雨水。
  血水翻涌,黑压压一群妖兵屹立血池上空,挚羽幻化出一把椅子在虚空之上坐着,狭长的眉眼阴鸷森冷,不屑地看了一眼下方将死之人,高昂着头,冷冷哼了一声。
  “本尊道是哪位神仙来这里送死,原来是素有仙界小战神之称的有狐族族长有狐虚。怎么,和妖狐族打了几万年都没分出胜负,今儿个有空来这里多管闲事?”
  “狐族的战争关系着仙妖两界,不是朝夕能解决的,亦不是需要尊上操心的事情。不过尊上你死都死了还要活过来祸害我仙族,便是我有狐虚的事情了。”
  “呵,有狐神君不愧是仙界小战神,说话的语气都这么猖狂。不过你来了又能如何?地仙灵境设下了结界,外来者会封印住七八成的神力,你以为,你能拯救整个地仙世界吗?!”
  挚羽的声音变得阴森可怖,仿佛两个声音重叠在了一起,像十八层阿鼻地狱的厉鬼吼叫一般,听得人耳朵疼。
  祝离啐了两口唾沫,撸起袖子就跟挚羽叫骂,他瞧着这高高在上的黑家伙不顺眼许久了。
  “我说有本事你下来啊,一群人在上边飘个什么劲儿啊?!你别猖狂,要不是这破结界只能撕开一个牙齿缝大的小口口,本仙君早就带着千军万马来踏扁你了!”
  “……”挚羽默了一会儿,抬手就扇起一道妖风将祝离掀得往后退了几步。
  “白晔神君座下的人,本事没有,口气倒是不小。都说下人随了主人,这下人如此性子,主人,怕是也好不到哪儿去吧?”轻蔑的嘲笑声挂在嘴边,带着整群妖兵都嘲笑起来,甚是刺耳。
  祝离是个性子急的人,平日里最受不得两件事,一是有人不尊重他,二是有人不尊重神君,挚羽倒是厉害,一下子把他两件忌讳的事情都冒犯了。
  受了激的祝离当即脑门上冒起了火,亮了兵器就要上去和人家兵戎相见,左脚才迈出去一步,就被有狐虚拉住拽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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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百年前我就劝你换个兵器,你觉得你这一支大笔唬得住谁?”有狐虚十分鄙夷地看着他手里的堪比扫帚大小的笔。
  “我的兵器怎么了?那阴曹地府那谁不也拿支笔吗!”
  “人家那是判官笔,和你这粗制滥造的不一样。”
  “我……”
  “行了,我不关心你的笔,说正经的。你确定白晔的元神真的在他身上?为什么我只感应到两个元神?”
  说这话的时候有狐虚并未张口,祝离明白他是怕别人听到使了传音的术法,便也依着他回了过去。
  “神君历劫回天遭了意外被吸到这里来,元神本就虚弱,被这邪煞之气包围,虚弱到感应不到,自然是正常的。神器认主,哀风牌起了感应,自是不会错的。”
  “既然如此,你那法子可能保准管用?三个元神在一个身体里,独独渡出白晔的元神而打散挚羽和斛倃的元神,这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我也是从古籍上瞧来的,反正最后施法的人是你,出了事你可得抗稳了。”
  “我……”有狐虚瞪大了眼睛,嘴角抽搐了两下,挚羽方才那句话可没说错,有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下人,他也不知道是不是挖多了人家的祖坟才倒了霉结交了白晔。
  “说说而已,若这法子没成功的把握我也不敢请你来试,你要扒了我可就是一抬手的事情。这摄魂珠是我从天帝那儿求来的,远古时期有一兽,生了一正一邪两个元神,元始天尊铸就这摄魂珠,摄出邪的元神,留下一个元神在兽体里。这种事情总归是不多,所以这摄魂珠也不做这用途了,才赠予了天帝,放到镇妖塔里镇妖去了。”
  “若果真能摄出白晔的元神,倒是好办许多。”
  “如今我们身处地仙灵境,只余得两三层的法力,交起手来自然不是对手,单身挚羽倒还好办,可他身体里的另一个元神可是远古凶兽斛倃,连这鸟君,也未必拿这怪东西有办法。想要牵制住他,只能靠重明族的祖神留下的神力,而今未晞公主的身体里是一个灵芝小仙,未必顶得用处,唯一能寄予希望的,便是白玉少君了。”
  语罢,祝离回头看看不远处祭台上开始施法的白玉,暗自捏一把汗,强行继承祖神神力太过凶险,即便是几位巫灵阁长老相助,也未必能成功。
  看来今日这一仗,拼的是运气。
  只希望外边那群人能够想到办法把这破结界的口子弄大一点,好快些进来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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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挚羽冷冷哼笑一声,眼睛死死盯着祭台上的白玉,却是在同祝离二人说话。
  “本尊的王后还在殿里等着,实在是没什么闲暇功夫跟你们耗着。都是战场上待过的,一起上吧。”
  “口气倒是不小!”鸟王眼睛眯得狭长,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头,念及一双儿女,牙齿用力咬得几近碎裂,这才从牙齿缝里挤出来一个字,“上!”
  随着一声令下,将士们胸腔内的热血熊熊燃起,举起手中的兵器高呼一声,不等有狐虚开口阻拦便冲上前去厮杀。
  “鲁莽!鲁莽啊!”有狐虚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碎碎骂着,伸手化出一把执虚剑长剑,左手覆上剑柄,口中念了句什么,便见那剑分成了两把,一青一红。
  祝离见状,嘴里叨叨念了两句“神君保佑”,大笔在手里挥动了几下,便也跟了上去。
  天际的云压得不平静,不时从乌云间透出的电光,即便已经百年不曾见过,却不曾带出人们半点儿的欢喜。
  血池的水翻涌着,周身围绕着的凶煞之气,群群妖兵发出骇人的低吼,使得平静了百年不曾见过兵戈的仙境中的兵将们变得有些踯躅。
  整个雾泽已经被斛倃的凶煞之气包裹,即便是有有狐虚和祝离的帮忙,在被封印了七八成法力的情况下,还是得不到上风。
  双方斗争得激烈,兵刃相交,连石子被卷起落到地面的声音,都能清楚地穿透地面,悉数落入清婉的耳中。
  在杂乱的交战声中,雾泽的一角,白玉在五位长老的协助下强行施法,庞大的仙力涌动在邪煞气息中显得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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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冷的地下,清婉摸索着墙壁站了起来,感受着周围仙力的流动,那是祖神留下的,守护他的子民的庞大仙力。
  “祖神,你若是还有一丝神识,定然会守护你的子民的吧?”
  自言自语一般,清婉用自己不多的灵力化出一把匕首,在左臂上划下一刀,鲜血从狭长的伤口涌出来,滴落到地面,凝成了兵,又被一滴接一滴鲜热的血液化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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