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

  拿到成绩单，江望野很羞愧，继父跟母亲却都觉得他成绩还挺好。
  江望野危机感很强，很知道如果一直保持这个成绩的话考大学基本无望。
  放假后他买了一堆资料书，准备通过自学拯救一下。
  结果放假第一天，他那位不曾蒙面的哥哥回来了。
  这位哥哥叫李有杰，个头不高，皮肤黝黑，在一个三本大学里混日子，长得挺老实的，但之前几次跟李爸打电话都吵吵嚷嚷的，放假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把江望野的东西全扔了出去。
  江望野新买的辅导书被甩了一地，被褥枕头都被从窗户那儿丢了下去。
  那天屋子里充斥着李有杰的咆哮，继父的怒吼，还有母亲低声的哭泣。
  小野，你哥哥一时间不太能接受，你要理解他。
  江望野听着她也用方言说的这句话，突然明白自己是个外人。
  他知道，江妈妈一直想做个合格的继母。
  早在李有杰没回来之前，她就为这个继子准备了很多东西。
  新手机，新电脑，要一个月工资才能买的球鞋
  许多都没给江望野买过的东西她都买了回来。
  这没什么，因为继父也是这样对他的。
  两个大人很努力的想把这个家经营好，江望野懂事早，他理解这种辛苦，当然不会有别的要求。
  但在他发现所有人都只说方言，可他还没学会的那一瞬间，江望野觉得自己好像被抛弃了。
  江望野从小没爹，小时候跟爷爷奶奶生活，再大点乡里没有初中，江望野学习好，江妈就把他接到城里上初中。
  李有杰不是。
  他爸跟原配感情不和，但为了不影响儿子考学才一直维系着关系，等儿子考上大学，两人立刻就离了婚。
  李有杰左手录取通知书，右手法院通知。
  但两个家庭都爱他，都欢迎他回家。
  那天李有杰扔完东西后摔门走了，去找他亲妈了。
  江望野看着他的背影，还有点羡慕。
  继父尴尬的低声跟江望野道歉，江妈妈在旁边也低声跟他说：别生你哥的气，等他想通了就好了。你一直很乖的，对不对？
  江望野想，就算他生气能怎样？
  他又不能像李有杰那样摔了门就走。
  李有杰还有第二个家，可他已经没有家了。
  十五岁的江望野攥着散架的试题本点点头：好。
  后来李有杰又回来了几次，每次都要发火，江望野沉默的看他摔七摔八，等他走了再默默把自己的东西归整好。
  直到那天李有杰摔门走人的时间有些晚了，江望野把自己的东西整理完后发现丢了一本写了一半的练习册，可能是李有杰摔东西的时候带出去了。
  继父正在卧室安慰哭泣的母亲，江望野想了想，没有打扰他们，自己拿着手电出了门。
  小区比较老旧，楼道里的感应灯早坏了，江望野打着手电，心不在焉的从三楼一阶一阶慢慢走下去。
  下到一楼的时候，楼道口处反而有了亮光。
  江望野一愣，从拐角处走出来。
  有人站在楼道口，左手举着手机，右手拿着一本练习册，正皱着眉费劲的看练习册上的字，努力辨认写在封面的字是什么。
  听见脚步声，这人才抬起头来。
  看起来是跟他差不多大的学生，身量修长，长相是偏古典的俊朗儒雅，此时手上捧着练习册的样子简直像古代凿壁偷光刻苦读书的举人。
  就是染了一头蓝毛，脖子上挂着耳机，上身穿着一件花里胡哨涂鸦的宽大白t，下身穿着印卡通人物的肥大七分裤，脚底下踩了个滑板，一看就是不好惹的街头少年。
  举人看见他，扬了扬手里的练习册：你的？
  江望野被他的打扮镇住，好一会儿才突然反应过来，对面的人说的是普通话。
  啊。
  举人关上手机的灯，脚上一踢，滑板听话的跳到手里，他夹着滑板拿着练习册走过来。
  楼道口外有月光洒进来，对面的人身影模模糊糊的，衣袖宽大，手上还拿着书卷，让江望野猛然有一种荒诞志异小说的错觉。
  这上面写的什么？日文？韩文？英语？
  举人指着封皮上的名字问。
  江望野：
  江望野：江望野。
  举人一愣：什么？
  江望野吸了口气，江望野，花体签名。
  哈哈哈哈哈哈哈。对面的人被这个没什么意思的笑话逗的弯下腰，笑了好一会儿。
  笑够了没？？江望野恼羞成怒，一把抢过练习册，转身要走，胳膊却被人抓住了。
  越连舟。
  江望野没反应过来：什么？
  越连舟，那人眉眼带笑，声音温和：我的名字。
  你不收拾行李吗？越连舟突然抬起头来，跟江望野出神的目光撞在一起。
  江望野瞬间移开了目光，条件反射的去拿行李。
  手伸到一半才骤然停了。
  他来的时候满脑子都是给朱祐霖一点颜色瞧瞧，万万没想到，报应没劈到傻逼头上，倒先砸在自己头上了。
  什么是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我不着急收拾，等晚上吃了饭再收拾也不迟。江望野假装镇定的收回了手。
  越连舟也没勉强：这样啊。那晚上我帮你收拾吧？
  啊？
  越连舟抖了抖自己空空的行李箱：我收拾好了，帮帮新认识的好朋友，不过分吧？
  江望野看了眼他拿出来的行李。
  绝了，三套一模一样的boh队服，一盒没拆封的旅行装洗漱套装，没了。
  江望野：你就这些东西？
  就住三天，还要什么东西？越连舟看向他的两个大行李箱：你怎么这么大两个箱子？
  我，江望野不知道怎么解释正常人出去旅游不会拿三套一样的衣服，正常人也不会把还带着包装盒的旅行装洗漱套装塞行李箱里，就是拿了点日常用的东西。
  越连舟思考一下，不确定的问：水壶？
  江望野：
  真拿了水壶？电用的？泡茶可以吗？我能用吗？
  没有水壶！！
  哦哦。越连舟点点头，那有什么？
  江望野把两个行李箱推到角落，含糊的挑了能说的：换洗的衣服，化妆包，面膜，剧本之类的。
  有没有什么不能播的？
  江望野猛地回头。
  越连舟坐在床上，像是随口一问。
  见他回头，越连舟笑了笑，眼睛看着他：如果有的话可以告诉我，我替你保管。
  第5章 海报 签个名吧江老师
  江望野一瞬间以为他认出自己来了。
  他有些迟疑：你
  话没说完，门被敲响了。
  那个，舟队，江老师，你们还在屋里吗？已经半个小时了，有什么是我们不能拍的吗？
  节目最大的噱头就是越连舟首次参加综艺节目，此时他刚到，就关了半小时摄像机，这不行啊。
  越连舟用唇语问：能开门吗？
  江望野觉得莫名其妙，他俩清清白白正在收拾行李，有什么见不得人。
  当然。
  越连舟打开门。
  门口，林导看看越连舟，再看看江望野，又扫视了一下他们的房间，突然小心翼翼的问：那个，没打扰到你们吧？
  语气诡异的简直像来捉奸。
  江望野跟女演员拍戏都没体会过这种氛围，他有些烦躁的薅了下刘海：我们什么也没干，能打扰到什么？
  哦哦哦。林导连连点头，目光又转了一圈，欲言又止：那把摄影机打开？
  提到摄影机，江望野终于有了说法。
  你们这个摄影机能不能放床头柜那儿？摆脚这头算什么？
  林导看了看侧放在床尾位置的摄影机，实在不明白这么常规的角度有什么不能放的。
  啊，好的。但这种小问题也没必要跟嘉宾争。
  摄影机很快被挪了位置，打开了。
  林导一步三回头的离开，眼神跟表情都很让江望野上火。
  越连舟跟没事人一样又坐回到床上，掏出手机，又变成一副客套的陌生相亲对象的模样，像一个被家长抓来完成任务的：江老师，加个微信吗？
  晚上七点钟，《朋旅》别墅迎来第一次聚餐。
  节目组安排了五星级大厨来做饭，六位嘉宾坐在小花园里，烛光晚餐氛围拉满。
  都是成年人了，尤其还有摄像机在拍着，虽然相互之间并不熟悉，但好歹演也演出了一种推杯换盏的热闹来。
  就连朱祐霖都重新补了妆，勉强维持着表面的风度，硬是跟江望野以茶代酒喝了一杯。
  聚餐进行到一半，大家开始自由活动。
  朱祐霖跟许诗梅之前一起拍过电视剧，此时以晚辈的身份牢牢待在许诗梅身边，看起来很怕被犯罪分子抓走。
  林霜霜虽然一直被传是千金大小姐，但真人脾气倒还好，有点小女生，又很喜欢boh战队，于是一直缠着越连舟。
  陆由礼不知道从哪摸出许诗梅年轻时候的照片跟她要签名。
  许老师许老师，我爸我妈都特别喜欢你，能不能帮我多签几个名？
  江望野心说看不出来啊，电竞选手也这么会交际啊。
  陆由礼虽然是辅助，但一直是杀人狂魔型的辅助，每次赛后放出的比赛麦克风里都能听见他狂喊追追追杀杀杀，声音超大。
  江望野一直以为这人可能是那种有点中二的青少年。
  他正这么想着，就见要完许诗梅签名的陆由礼把许诗梅的照片放进包里，唰的又拿出一沓照片来，眼睛四处逡巡，冲着朱祐霖去了。
  朱老师朱老师，我表弟表妹都特别喜欢你，能不能多帮我签几个名？
  江望野：
  打扰了，集邮人。
  他正这么想着，就见自己面前也被推来一支笔。
  江老师，我本人特别喜欢你，能不能帮我签个名。
  江望野抬头，就见刚才还跟林霜霜聊天的越连舟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他身边。
  林霜霜隔着一个座位，双手托腮，眼睛睁大，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们俩。
  江望野瞟了眼摄像机，低声说：舟队，我黑子挺多的，你找我要签名，节目播出了对你影响不好。
  越连舟看着他，突然低头凑近，在他耳边说：但是江老师，怎么办，我刚才说的都是实话。
  江望野愣了一下，随即像被烫了一下，猛地往后撤开了。
  等他撤开，越连舟才坐直身子，手中的笔又往前递了过来：可以吗？
  江望野接过来，深吸一口气。
  签在哪儿？
  越连舟扯了下自己身上的队服：签衣服上吧。
  江望野握着笔，远远伸过去手，扯着他的袖子两秒钟签好了。
  越连舟看着袖子上的字，笑了：谢谢江老师。
  江望野麻木的点点头：舟队客气。
  说罢，眼角余光看到不远处，林霜霜捂着嘴，依旧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们俩。
  这是什么表情？
  江望野原本以为越连舟找自己说话，林霜霜会不开心，没想到此时见她的表情非但没有生气，好像还有点兴奋？
  他还没琢磨明白林霜霜到底什么意思，视线就被人挡开了。
  越连舟又凑了过来，问他：江老师之前不是说很喜欢我，我的每场比赛都看了吗？
  对。
  越连舟拔开笔帽，笑着问：要签名吗？
  他动作太亲昵熟悉，江望野一下子有些失神。
  越连舟拿手在他面前晃了一下。
  江老师，签名也不想要吗？挂网上能卖五百块钱呢。
  江望野回过神来，要。
  说罢，条件反射的伸出右胳膊。
  等越连舟扯着他的袖子，也把签名签到袖口，看着他俩两个袖口上交换的名字，江望野才骤然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事。
  等节目播出了他怕是要被骂蹭热度。
  也无所谓了，反正他现在有节目没节目都经常挨骂。
  但越连舟不一样。
  他是出道起就被各路解说吹捧的职业选手，哪怕boh之前战绩不佳，网友也几乎都不骂他，因为是个人都知道他是真的强。
  要是因为跟自己关系亲密被骂，有点太冤了。
  江望野这么想着，刚觉得应该在镜头前跟越连舟保持点距离，眼前又伸过一支笔，还有一沓照片。
  照片选的是他工作室发的照片，中规中矩，说不上好看也说不上难看。
  江老师，我直播间粉丝都特别喜欢你，你能帮我多签几个名吗？
  陆由礼集邮一圈集邮到他头上了。
  江望野签罢，陆由礼又掏出一沓。
  江老师，我们队里有好几个你的粉，你能帮我再签几个吗？
  江望野：？？
  这跟刚才集邮的流程不怎么一样啊。
  陆由礼新掏出来的一沓江望野一看，竟然张张都是他在《歧路难》的剧照，每张都不一样，明显是挑过的。
  陆由礼还把照片反过来给他看背后写的备注。
  这张是我们教练的，这张是kinggg的，这张是我的舟队没有，舟队说他自己找你要签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