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喜欢黑咖啡的人

  回到办公室，张现朝着玛丽说道：“明天早上10点开会，各部门主管都要到场。”
  “好的，我会通知他们。”
  “可以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支开了玛丽，张现也开始思考起来由于上任的时间较早，而比赛将在8月份正式开始，因此他有一个月的时间了解以及‘改造’球队。
  当然，在此之前，他需要率先了解这支球队的各种矛盾以及问题。
  桌面上有关于俱乐部情况的书面资料，但张现根本不信这些，毕竟这种书面报告就是为了好看而存在的，根本反应不了任何问题。
  相比于书面资料，他更倾向于眼见为实。
  想到这里，张现直接起身就准备走出办公室。
  财政以及总监办公室是对门，在大门敞开的情况下，玛丽看见了张现起身的动作，不由喊道：“你去哪里？”
  张现走出办公室大门，笑道：“工作！”
  说完，不管玛丽狐疑的表情，直接走出了办公楼。
  走出俱乐部，入眼的是一处平静的小村庄。
  霍芬海姆村的占地面积不大，从南到北，两支烟就能走完，整个村落当中大约有3000人，其中大多数以老年人为主。
  整个村落弥漫着宁静、祥和的气息...
  看到这一幕，张现忍不住伸了个拦腰，感慨道：“真是一个没有激情的地方！”
  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张现都在闲逛。
  尽管霍芬海姆不大，也没啥看头，要说最大的看点，也就是老丁克家在北边的牧场。
  整个村落由一条主干道贯穿，村落结构相当简洁，这也符合德国人严谨的做派。
  沿着主干道来回走了两趟，张现找了不少人搭话。
  或许是缺乏趣味的乡村生活将这些老年人憋疯了，有个陌生人跟他们进行交流，这令他们相当的欣喜，可谓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当然，张现也没有透露自己是新任球队体育总监的身份，他希望可以从侧面了解球队。
  从众人的口述与交流中，张现渐渐了解了这支球队，也因为这份了解令他感到颇为头疼。
  霍芬海姆‘球迷’给人的感觉很佛系，他们对于身处第七级别联赛并没有任何的意见，只要不降级，对他们来说都很ok。
  这种止于安好态度配合乡村的情况令张现感觉颇为棘手。
  毕竟这支球队缺乏了一种向上的冲劲。
  值得注意的是，上个赛季，霍芬海姆就处于第七级别联赛的降级区，而在保级大战中，这些‘老球迷’颇为骄傲的宣布，他们在主场迎来了一场艰难的平局，最终凭借净胜球完成保级任务。
  为此，张现特意查询过这场保级大战，而查询结果令他感到更为无奈。
  若说对方是联赛强队也就罢了，非但不是强队，还是联赛倒数第四，也就是三支保级球队之外最弱的那支。
  这场比赛，张现感觉自己可以想象得到，绝对是一场精彩的‘菜鸡互啄’！
  除了比赛之外，张现还想了解其他方面，譬如球迷对球队的意见等等...
  但球迷对球队出奇的满意，或者说，压根就不怎么关心？
  这种情况下，张现开展工作的难度直线上升。
  重新游荡在主干道上，张现揉着眉心，寻找着下一个交谈目标。
  不知不觉中，张现来到了一处酒吧门口。
  酒吧是老式酒吧，没有闪烁的霓虹，门口放着两个酒桶，大门上方挂着‘勇者酒吧’的字样。
  逛了一个多小时，张现也感觉喉咙干涩，因此也就走了进去。
  酒吧内光线昏暗，仅存的几个窗口照射进阳光，但采光明显不好。
  进门之后，映入眼帘的是酒吧吧台，一位年迈的老者正独自坐在那里打盹儿。
  两边摆放着几张桌椅，此刻却是一个人都没有。
  皮鞋摩擦地面的声音吵醒了那位打盹儿的老头。
  老头睡眼惺忪，鼻头有些发红，显然是一名资深酒精中毒者。
  老头抬头看了眼张现，旋即笑道：“陌生的客人，需要点什么？”
  张现直接来到把台前坐下，扔出5欧的硬币，道：“一杯黑啤！”
  老头看了眼桌子上的硬币，笑了笑道；“这杯算我请你的。”
  张现诧异的看向对方，只见老头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说道；“在这里很难见到陌生人，特别是年轻人，要么是俱乐部的工作人员，要么是球员，你显然是前者。”
  张现有趣的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俱乐部太穷了，我们买不起球员，事实上，我们已经很久没看到新面孔了，还有就是....”老头上下打量一眼张现，笑道：“你太瘦了。”
  张现点点头，他的身材放在正常人水准都属于瘦弱的一方。
  张现举起酒杯示意道：“张现，中国人。”
  老头笑着举杯道：“汤姆.劳伦斯。”
  两人喝了一口酒，劳伦斯问道；“为什么来这里？年轻人不都是向往着大城市嘛？”
  张现摩擦着酒杯，说道：“或许，我更喜欢乡村的恬静。”
  “呵呵..”劳伦斯显然不信，他说道：“有机会就离开吧，这里不适合年轻人，这是一个没有激情的地方。”
  张现说道：“足球就代表激情，霍芬海姆有属于自己的球队。”
  “那有什么用？”劳伦斯摇头道：“我们也就是自娱自乐，对于一个身处第七级别，还年年保级的球队，谁会相信她还有未来。”
  叮铃！
  风铃响起，伴随着开门声，一道拿着红色塑料桶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善良的劳伦斯，如果你愿意资助我们10欧，我会跟上帝祈祷，让你的身体更加健康。”
  伊万脸上挂着笑容，微微弓着腰，说道。
  劳伦斯指着伊万笑骂道：“如果不是认识你，你肯定会被人误解为流浪汉。”
  伊万耸肩道：“我不介意，只要能获得你慷慨的打赏。”
  “拿着！”
  劳伦斯将一枚硬币扔出去，伊万接过熟练的扔进红色的塑料桶。
  旋即他下意识的朝着张现喊道：“这位.....”
  伊万楞了一下，旋即立马转身离开。
  看到这一幕，张现眉头微挑再次抿了口酒，朝着劳伦斯说道：“或许，你可以期待一下流星队的未来！”
  说完，也不管劳伦斯困惑的表情，张现直接追向伊万。
  酒吧外，伊万仍在到处游逛...
  伊万的形象很卑微，微微弯着腰，双手拿着红色塑料桶，微笑面对每一位来往的村民。
  对于过往的每一个人，他都有一个标准的口号。
  “俱乐部需要你们的支持！”
  只不过，口号喊了，但不一定能收到钱，有些人选择无视，有些人则是无奈的拿出一些零钱放进桶里。
  对于那些慷慨解囊的人，伊万则是会进行诚恳的感谢。
  “感谢您的支持，这些钱都会用在需要的地方，这些钱也会令小球员们拥有更好的装备，您知道的，他们是我们的未来，他们......”
  那位太太一脸不耐烦的摆手打断道：“停止你的赞美，这些老掉牙的话语让我感到枯燥。”
  伊万笑的有些尴尬道：“我很抱歉。”
  太太摇头无奈道：“我会继续支持你们，谁叫你们是这里唯一的球队，不过，我希望你们可以多赢几场球，毕竟我们上赛季才赢了9场。”
  伊万微微低头，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过一会儿，再次抬头笑容满面道：“我们会尽力的。”
  那位太太走了，伊万则是继续游荡在街头，寻找打赏对象。
  忽然间，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乒’！
  随后是什么落入桶内的动静。
  伊万低头看去，发现普遍是10欧硬币的桶里，多出了一个面值50的硬币。
  “感谢.....”
  抬头望去，只见伊万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看着斜靠在路灯旁的张现露出一丝无奈的表情，对于这位今早刚见面的生面孔，他可是记忆犹新。
  毕竟，霍芬海姆很少出现这种新面孔。
  伊万露出灿烂的笑容道：“感谢您的打赏。”
  张现摆摆手，道；“我想知道50欧可以买你多久的时间？”
  伊万伸出五根手指道；“五分钟。”
  “聊聊？”
  .......
  两人来到一处咖啡厅，分别点了两份咖啡。
  服务员端上端上咖啡，伊万熟练的拿出小勺子，舀了几勺奶，随后问道：“你要几勺？”
  张现摇头道：“我不要。”
  伊万笑道：“看来，我需要更加努力的工作了。”
  “为什么这么说？”
  “在咖啡文化中，一个不喜欢加奶加糖的人，本身代表着刻薄。”
  张现没有说话，就这么盯着他看，盯得后者有些不适，讪笑道：“我开玩笑的。”
  张现道：“我不喜欢这种玩笑。”
  伊万：“.......”
  “那么，您想从我这里知道些什么呢？总监先生！”
  张现挑眉道：“你知道我？”
  他记得，自己没有做过自我介绍。
  伊万笑着拿出手机，搜索俱乐部门户网站，在最新一条公告上，出现‘体育总监人事调动的信息’。
  张现点头道：“玛丽的办事效率很快。”
  伊万附仪道：“她是一个富有正义感且工作能力很强的女孩儿。”
  “说说情况吧。”
  伊万抿了口咖啡，再次问道：“您想知道哪方面？”
  “所有，对于这家俱乐部有用的信息。”
  伊万低眉顺眼道：“这五分钟可讲不完。”
  张现摆手道：“所以，你要学会怎么在五分钟之内，让我了解这家俱乐部。”
  伊万微微皱眉道：“这是考验嘛？”
  “不！”张现摇摇头道：“不过，这会成为你对我而言的第一印象，我想你知道这有多么的重要。”
  哈~~~~
  伊万叹了口气道：“果然是喜欢黑咖啡的人！”
  这次张现没有反驳，笑着道：“请吧...”
  接下来的五分钟，伊万在单方面的讲述球队情况，张现则是做出聆听状。
  但任谁都能看出，眉心中的八字眉越来越深刻了。
  是的，俱乐部的情况很糟糕。
  鬼知道，这么一家又穷又破的俱乐部，怎么会有那么多山头林立，怎么会有那么多小圈子，还有那么多破事儿。
  首先是教练组的问题。
  如今名义上的主教练达威德.科赫处于被架空的情况。
  由舍夫尔三兄弟与助理教练白泽尔.瓦格纳分庭抗礼。
  两人都想竞争主教练的位置，不断跟对方进行抗争。
  更衣室方面则是一团乱麻。
  在教练组无力掌控更衣室的情况下，由俱乐部明星球员施耐德.巴赫统治，伊万的讲述偏为客观，在他嘴中的巴赫是一个正义、热情、勇敢的男孩儿。
  但嘴角那不时流露出的轻蔑笑意令张现感觉有些古怪。
  最后就是少年队，少年队很少可以获得进入一线队的资格，当然，这是伊万委婉的说辞，从他嘴中的数据来说，基本上就是没有。
  这不禁让张现联想到一个单词‘球霸’！
  尽管张现不怎么了解足球，但他也知道一点，年轻人是未来。
  一家拒绝年轻人的俱乐部，不会有希望。
  可以说，短短五分钟内，伊万粗暴的将一个满是破漏的俱乐部怼到了张现脸上，让他有了最直观的了解。
  说了这么多，咖啡也有些凉了，伊万仰头将咖啡喝了个底儿朝天，缓缓吐了口气，道；“怎么样？这是不是一家无药可救的俱乐部？”
  伊万的语气中充满了莫名的情绪，嘲讽、无奈以及淡淡的愤怒？
  张现并没有说什么，他一手抹着下巴，一脸思考状。
  球队的情况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糟糕。
  而且最无奈还是没钱！
  若是有钱，他大可以推倒重建，大不了重组球队，这玩意只要钱到位，咋搞都行。
  但问题是....没钱啊！
  来之前，他已经看过球队去年的财政报告，一年到头，总共也没赚多少，大部分都用来发工资，就连这赛季引援资金也抽不出来。
  伊万继续盯着张现，看到对方没有说话，拍拍屁股起身，道：“五分钟到了，最后送您一句忠告，早点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