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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田老爷子大惊失色,跪在地上又是磕头又是保证,答应往后杀猪宰羊绝不会少了供奉,大仙犹豫了下,这才说道:“我能感觉到这村有股阴气,那不是寻常人该有的东西,你追随着那阴气去找它的主人,事情说不定还能有转机。”
  说完,他不肯再多言,晃着蓬头垢面的脑袋,看样子是要打道回府了。
  果然,不等田老头子第二个问题出口,顶香人一屁股跌倒在了椅子上,醒来后,眸子一片清明。
  “仙家已经走了。”
  田萍萍浑浑噩噩回到市区,田老头子的日子也在忐忑不安中度过,没多久,大仙的话就应验了,起先他五岁大的孙子只是普通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后来开始流脓生疮,每夜每晚地喊疼,田老头子心想,这事不能再拖了,必须把要大仙说的那股阴气找出来。
  后来小孙子的病逐渐好转,田老头子总算松了口气,这孩子是他们家的独苗,怎么着也要把香火传下去。
  得到方子之前,那人告诉他两个忌讳,第一,不管出什么事,王家的大盛不能死,他一死,牵一发而动全身,会引来地狱出来的罗刹,第二,住他隔壁的盐巴不能碰,他是七煞命,前世乃恶鬼,炼化千年,不知怎么地就投胎转世了,若杀了他,不仅不能取其性命,反而助他重回恶鬼道,到时候百鬼齐鸣,全村都别想独善其身。
  田老头一一记下了,战战兢兢遵守禁忌,可就在两个礼拜之前,大盛竟突然死了。
  他知道大事不好,去求那人是否还能挽救,那人冷笑:“你不是养了两颗棋子吗?趁早舍弃,尚且还能有几分希望,其余的,你就听天由命吧!”
  “是,是。”
  田老头惶恐不安地回去,也着手做了准备,只是这咒术不能停,一停孙子的小命不保,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找能做替死鬼的人。
  果然没多久田鸿光和孙志伟就被揪了出来,田老头以为自己逃过一劫,不想当天晚上,孙子身上的脓疮复发,竟到了病危的地步。
  他没有办法,只好再请顶香人,问问有什么其他办法。
  第22章
  田老头那的骚乱,小盐巴还一无所知。
  夜深人静。
  睡到三更天,隐隐听见有唱腔从窗户口传来,这种声音很熟悉,一般请大仙时就这么唱的。
  “怎么回事?”白盼翻了身,被吵醒了。
  清冷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小盐巴悄悄往毯子里缩了缩,独自忸怩了一会,才猜测道:“……大概是田老头吧?他们家的孙子又病重了。”
  “这么巧?”梅子刚治愈,他就病重了。
  小盐巴一边回答,一边迷迷糊糊砸吧了两下嘴,等意识回笼,发现白盼已经开始穿衣服了。
  “嗯?”出口的轻哼软软糯糯,跟猫儿似的。
  白盼心里一酥,低声道:“起床了。”
  “嗯……”小盐巴猛地直起身,揉了揉眼睛,还没反应过来出什么事呢。每次白盼躺在身边,总是七想八想,脑海里混沌一片,自然不容易睡着。
  这么晚了,红洋房前,还站着零星前来围观的村民。
  姓田的农户同他们关系不好,按理说出了事也不会多管,更不会送上门找骂,只是最近一桩一桩的,大家如同惊弓之鸟,有什么动静都想要看个究竟。
  小盐巴想按门铃,被一把扯住了袖子。
  “等等,还不到时机。”白盼神秘一笑:“田老头生性傲慢,送上门反而得不到礼遇,平白受他一通气,不如让他自己来求我们。”
  小盐巴想了想,好像是这个理,就站着不动了。
  田老头请来的顶香人阵仗要比白盼看病时大得多,为首那个女的穿着黄马褂,头上带了个萨满帽,腰间着好几个串铃,一边咿咿呀呀地唱曲儿,应该就是顶香人了。
  她一边绕着圈,身后跟着一群帮兵,敲起驴皮鼓,摆起了腰,串铃哗啦啦地响,渐渐的,声音此起彼伏,连成了一线,越转越快,越转越快……
  渐渐的,连人影都看不清了。
  小盐巴蓦地想到:“你也是顶香人,为什么从没见你请过大仙?”
  怕是他愿请,大仙也不愿来吧。
  白盼道:“那样过于繁琐了,年轻的出马弟子通常都有自己的一套做法。”
  说得和真的一样,小盐巴“嗯”了声,心里记牢了,不疑有他。
  这时候,院中那女人眼一闭,倒了下去。
  再醒来时,她喉咙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咕噜咕噜地,不似从嘴里传来,反倒像是百里开外,伴着风,幽幽森森,阴冷得很。
  “何事?”小盐巴听那女人问。
  田老头站得最近,赶忙回道:“仙家,是我孙儿,他那病又犯了,你看能不能帮帮忙……”
  女人先是沉吟片刻,然后摇头晃脑,慢悠悠道:“带路吧。”
  本以为是看不成后续了,有些看热闹的嘟囔着不耐烦地离去。
  想不到那女人进去没多久,便从洋房里快步走了出来,嘴里念叨道:“报应!全都是报应!我救不了你,自求多福吧!”
  田老头哪里还有昔日高傲的模样?抱住女人的大腿痛哭流涕:“求求你啊!这是我田家唯一的孙子——!”
  “没用的,没用的。”女人神神叨叨地摇头:“那孩子活不过明天。”
  田老头听到这话,全身的力气像被抽干了似的瘫软在地,他的小儿子和儿媳妇哽咽低泣,把眼泪都流尽了。
  “怎么回事啊?大仙说是报应……”院外的村民互相嘀咕道。
  “不会又跟村长一样吧?”
  “人在做天在看,大人作恶,报应到孩子身上,作孽啊,你看那小孩才多大,真可怜。”
  田老头绝望了,悲愤地朝着院外大喊:“滚!都给我滚!”
  “什么态度啊?我呸!活该遭罪。”
  村民们觉得不得劲,纷纷如鸟兽散。
  田老头无暇顾及那些看热闹的,他把唯一一根救命稻草寄托在白盼身上,盐巴说过,白盼是顶香人,也清晰记得这人三言两语把他们家的气运吐了个一干二净。
  “我可以给你钱。”田老头渴求地看向白盼:“要多少都可以,只要治好我的孙子……”
  时机成熟了。
  白盼微微一笑,道:“田家的钱我可花费不起,不过既然我应了村里的请求,瘟疫的事还是要调查清楚的,走吧。”
  田老头在前面带路。
  洋房里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光鲜亮丽,不是装修不好,而是阴气森森,一点阳光没有,这栋房子的风水没什么问题,起居室和客厅都建在正中央,是正宗的大吉之像。
  房中家具皆是红木制的,博古架也不例外,上面是各式各样的花瓶古董,最顶上却摆着一个铜盆,显得突兀,更与周围精致的收藏品格格不入。
  白盼一眼望去便注意到了,走近了细细观察。
  这铜盆直径大约有四十多厘米,高度十五厘米,看着又脏又破,像刚从泥地里挖出来似的。
  白盼问道:“这个盆用来做什么用的?”
  田老头含含糊糊地说道:“……只是装饰品罢了。”
  白盼挑了挑眉,哼笑。
  “快走吧。”田老头显然不想他多看,只是催促:“小宝的房间不在这。”
  白盼薄唇微抿,目光在他心虚的神情上扫了一圈,忽然问:“你知道沈万三吗?”
  田老头脸一白,瞬间熄了声。
  白盼又垂首看小盐巴,温柔道:“你知道吗?”
  小盐巴点点头,他没读过什么书,但这个人,正好听王嫂讲过。
  沈万三是元末明初时期的商人,家中一贫如洗,无意间得了一个聚宝盆,起初不慎掉了一两银子进去,低头想捡的时候,发现盆里竟堆满了银两。
  沈万三得了钱财,却不懂得收敛,到处张扬,一传十十传百,此事兜兜转转,被明朝皇帝朱元璋知道了。
  朱元璋对聚宝盆甚是好奇,便命沈万三立即带其进宫,沈万三没有办法,只能将宝贝赠出,朱元璋得了宝物还不肯罢休,找了个由头,把他流放到云南去了。
  小盐巴刚说完,白盼便接着道:“这其实只是一个民间传说,半真半假,事实上沈万三很聪明,拿到聚宝盆后并没有四处张扬,而是被他藏在家中的一个密道里,他的银两取之不尽,所以才能当上苏南浙北一带有名的富商。”
  “但沈万三却是暴毙而亡的,为什么?”讲到这里,白盼眯着眼看向田老头。
  田老头身体发抖,汗如雨下。
  白盼慢慢道:“因为天上没有掉下的馅饼,聚宝盆本不是什么宝器,更没有传言那般神通广大,只是阴毒的邪物罢了,它把从别人手里夺走的财运转移到沈万三身上,无论他做什么,都能无端发一笔横财,长此以往,沈万三的钱越来越多,他的左邻右舍却苦不堪言,最后无家可归颠沛流离,落得个连棺材都买不起的下场。”
  “起初沈万三并不在意,直到他的一个孙子得了怪病,怎么治都治不好,晚上睡觉时,梦见他孙儿哭着说身体疼,要把聚宝盆扔了,这才猛然醒悟,夺人财运是伤天害理的事,必会遭受报应,但要他扔下聚宝盆回去过一穷二白的日子又不舍得,于是沈万三决定带着聚宝盆远走他乡,临行前有人看到他对着铁盆子磕头,嘴里念念叨叨,说孽是他造的,若是有报应,也应由他来承担。”
  “留下这一句,沈万三和聚宝盆一起失踪了。”
  田老头听他把由来一说,腿都吓软了,眼珠子溜溜地转,估计在想措辞。
  白盼没给他反应的机会:“这座山村地处偏远,经济落后实属正常,我刚开始虽觉得奇怪,却没放在心里,后来才有所察觉,这里所有村民的命数都被打乱了,他们有些可以飞黄腾达,却过着一贫如洗的生活。”
  “你这个——”白盼目光冷然,散发着咄咄逼人的光芒:“就是聚宝盆吧?”
  第23章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更新后又加了一点内容,为了防止有些小天使可能没看到,我放在作话了:
  田老头听他把由来一说,腿都吓软了,眼珠子溜溜地转,估计在想措辞。
  白盼没给他反应的机会:“这座山村地处偏远,经济落后实属正常,我刚开始虽觉得奇怪,却没放在心里,后来才有所察觉,这里所有村民的命数都被打乱了,他们有些可以飞黄腾达,却过着一贫如洗的生活。”
  “你这个——”白盼目光冷然,散发着咄咄逼人的光芒:“就是聚宝盆吧?”
  田家儿媳咬了咬牙,终是忍不住了,指着旁边的卧室哭道:“谁要那铁盆子谁拿去吧,小宝就在那躺着,皮肤都烂了,我宁愿住破房子,和白粥吃榨菜,只要他好好的……”
  “是我年轻时候贪婪,害了小宝,我明知道那是害人的东西,还是控制不住要用它!”田老头颤抖着嘴唇,垂下高傲的头颅,那张布满褶子的脸仿佛一下苍老了十岁。
  原来是这样。
  小盐巴看明白了,仰起脑袋,看着洋房里的一切,精致的壁画,豪华的水晶大吊灯,名贵的红酒,上面贴着看不懂的文字。
  这些也许本该属于村民们的,却被藏了私心的田老头用聚宝盆一一纳入囊中。
  白盼问:“你孙子呢?”
  “在这里。”田老头的小儿子田福庆抹了把脸,率先打开了门,紧接着,一股难闻的药味扑面而来。
  屋里更是潮湿幽暗,仿佛与世隔绝,墙壁上挂着一副画像,四只脚,头上两只角,正是地狱兽瑚貜。
  与梅子王嫂家不同的是,它的眼睛没有被长发蒙住,金瞳倾斜,幽幽朝着床上的方向望去,像个活物一般,骇人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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