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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节

  夏平岳眉心冒汗后退一步,打算逃跑,门却“咯吱”一声自动打开了。
  一副其乐融融的场景呈现在眼前,大家互相碰杯,谈笑风生,里面有阿杰,有胖子,有王阿婆,王阿爷,还有他的大儿子夏杰。
  夏杰扮演着他的角色,缩在人群后面,正翻着床头柜。
  时光仿佛回到了几天前……
  垃圾场附近一共有四户人家,他们虽然穷,关系不错。
  年纪最小的叫阿杰,二十出头,大学刚毕业,找了份体面的工作,就要搬出垃圾场了。
  胖子呢,从小就没富过,出生起就住在这,一直上到初中,九年义务教育读完去外面打工,可惜脾气不好,受不了罪,后来跟客户发生争执,打架断了一条腿,便也放弃上班,靠捡垃圾为生,至今还没结婚。
  那天,阿光快结婚了,便拉他们几个来喝酒,地方就订在王阿婆,王阿爷家,说是他们年纪最大,腿脚不方便,走来走去太累,还不如他们上门。
  其实,是夏平岳几个商量好的。
  王阿爷和王阿婆年轻时候都爱酗酒,后来得了高血压,两人互相督促,便逐渐控制住了,但偶尔瘾念上来,还是会小酌几杯。
  阿光负责给两位老人倒酒,胖子块头大,负责遮挡视线,而夏平岳呢?负责换药。
  他把抗高血压药偷偷调包换成了抗生素,像没事人一样,回到桌前继续天南地北地乱侃。
  “我敬你一杯。”夏平岳道。
  王阿爷一直控制着量,此时神智还保持清晰:“老夏,你怎么了?我看你脸色不太对啊?”
  夏平岳笑了笑:“我只是在伤感。”
  王阿爷纳闷:“人家结婚,你伤感个什么劲?”
  阿光面色一沉,暗中踢了夏平岳一脚,示意他别乱说话。
  夏平岳感叹道:“阿光订婚我是高兴啊,我伤感的是,以后这种聚会,怕不是再也没有了。”
  王阿爷指着他笑道:“说什么傻话!阿光结婚又不是不回来了,到时候我们几个聚在一起,照样喝到大天亮,来来来!”
  “不了。”夏平岳挡开酒杯,道:“知道不能灌醉你们,晚上别忘了吃血压药。”
  这句话是明显的试探,两位老人却没发觉。
  “还是老夏想着我们啊。”
  ……
  夏平岳一脸菜色看着自己儿子跟那日自己的动作如出一辙,换了药物跟没事人似的回来敬酒,眼神中满是怜悯。
  阿光警告地踢了他一记。
  一样,都是和那天一样……
  紧接着,眼前的场景像凋零的花瓣般,四散着脱落。
  王阿爷露出一块块尸斑,满身的腐臭味让人难以忍受,王阿婆伤痕累累,脸高高肿起,五官移了位。
  时间仿佛停止了,阿光敬酒的姿势停滞着,一动不动。
  王阿婆怨恨地掐着阿光的脖子,质问道:“为什么要杀死我们!”
  阿光呆呆愣愣,眼睛失了神色,任由指甲插进他的大动脉里。
  泊泊鲜血流淌下来,阿光的身体像断了线的木偶,“砰”地一声栽倒在地。
  王阿爷缓慢地挪动步子,他握着一把菜刀走了出来,高高举起,捅进了胖子的胸膛里,两行清泪从干黑的脸颊边滚落下来,他仿佛嫌不够般,菜刀捅进胖子肥硕的身体里,被拔出来,再狠狠地刺了进去。
  一下,两下,三下……
  夏平岳终于受不住,蹲下身开始呕吐。
  没过一会,脊背积起一层鸡皮疙瘩,他猛地抬头——
  王阿爷的刀,正对着夏杰的脖子,狠狠砍去——
  夏平岳目眦尽裂,他已经失去了小儿子,绝不能再失去大儿子了。
  他冲上前去,挡在了夏杰身前。
  此时,夏杰却裂开嘴,勾勒出一抹诡谲的笑容,他朝自己的父亲伸出一只手,推了一把。
  夏平岳没有防备,身体向王阿爷跌去。
  剧烈的疼痛侵蚀了神经,鲜血喷射而出,他垂下头,看见捅穿肚子上的刀刃,忽然有一刹那觉得轻松,对着眼前还在怪笑的儿子无声地喊道:“快……跑……”
  第82章
  夏平岳以为自己死了。
  身体不断向下落,一片混沌。
  过了很久,他才清醒过来。
  四周黯淡无光,眼前是一条走廊,看不见尽头,他数了数,走廊边一共三道门,门上挂着红灯笼,正散发着幽森的暗光。
  “进来——进来——”
  心中一直有个声音,催促着他。
  夏平岳打开了第一扇门。
  门里是一家五口,此时饭点,来了客人。
  客人是大女儿夏梨苹的朋友小萌,扎着马尾辫,穿着一条杏色短裙。
  大儿子夏杰还未长开,十六岁的模样,已经隐隐有了中年时期的惰性,临近傍晚,倚在靠枕上,窝进被褥里,玩了一整天游戏,二儿子夏长辉正上小学,心思却不在读书上头,目光时不时瞄着小萌苗条的背影。
  小萌被看得不自在,拿胳膊肘撞了撞夏梨苹。
  夏梨苹皱眉,挡在夏长辉的面前,不悦道:“做功课去!”
  他们虽贫穷,夏长辉却是含着金钥匙长大的,夏梨苹处处不让着他,自然不服气,便跳下椅子,跑到小萌面前,一把掀开了她裙子。
  “啊——”小萌尖叫一声,涨红了脸。
  夏梨苹气得柳眉倒竖,伸手想要给弟弟点教训。
  “爸爸!姐姐欺负我!”
  “啪!”
  夏平岳不愿细想,快步上前,上去扇了一巴掌:“欺负弟弟!就知道欺负弟弟!”
  “爸!”夏梨苹捂着脸,红了眼圈。
  “给我做饭去!”夏平岳气急败坏道。
  夏梨萍不服气:“哥哥都十六了,为什么只有我做家务?”
  “你是外人!是赔钱货!知道吗?”
  责备声和反驳声渐渐远了,夏平岳看着眼前健康的妻子,还未长大的儿子女儿,恍如隔世。
  他缓缓后退,门自动关上了。
  随着混沌的黑暗再次袭来,耳边的吵闹销声匿迹。
  红色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摆着。
  夏平岳顺着悠长的走廊继续往前走,打开了第二扇门。
  第二扇门里的长子夏杰已经年近三十,次子夏长辉已经成年,夏梨苹出国打工后,就再也没来过电话。
  妻子病重,急需用钱,他好不容易借了钱,给女儿打了长途电话。
  夏梨苹冷冰冰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你不是说养我还不如养条狗吗?只有宝贝儿子才能帮你延续香火吗?,既然这样,还问我借钱干什么?”
  说罢,便挂断电话。
  “忘恩负义的东西!”夏平岳暴跳如雷,下一秒几乎要将手机砸碎,可是舍不得,一两百块对他来说,都是救命钱。
  他企图开导常年沉迷游戏的夏杰,却被怒喝着推出门外。
  “都怪你!这把我差点就赢了!”夏杰怒吼道。
  他抹了把脸上的唾沫星子,茫然了一刹那,去敲小儿子的房门。
  夏长辉置之不理,沉浸在创作的海洋中。
  夏平岳抽动着面部肌肉,坐在椅子上自唉自叹,然后把一切怒火转加到不愿出手相助的夏梨苹身上:“赔钱货……真是赔钱货啊……”
  看到这里,又激起了夏平岳长久以来对女儿积攒的怒气。
  他捂住胸口,狠狠咒骂着,深喘两下,才退了出来。
  “啪——”第二扇门顺势关上。
  夏平岳朝着第三扇走去,他几次想要放弃,似乎打心底排斥继续往前,但又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
  第三扇门跟前两道不同,漆着一层深红色血一般的颜料,让人心惊肉跳。
  他摸了一下门把,染上满手的淤血。
  第三扇门打开,夏长辉成为小有名气的网络作家,他西装笔挺,对不务正业的哥哥和落魄无依的父亲嗤之以鼻。
  算下来,已经搬出去居住半个月了。
  这天,正好是他搬出去后,头一次回家。
  “爸!只要杀了王阿婆王阿爷,我们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夏平岳收拾着饭桌,闻言不禁皱眉:“说什么胡话呢?又在想恐怖小说剧情?”
  “爸,我说的是真的。”
  夏平岳缓缓抬起头来,和小儿子对视,见他眼里的神色,阴郁掺杂着一股子狠劲,不像在开玩笑,便放下了手中的抹布:“儿啊……你小的时候,胳膊王阿婆还抱过你呢,他们跟我们无冤无仇,你杀人家干嘛啊?”
  夏长辉不屑的笑了笑,伸出一只手,晃了晃:“一个人头,两百万,你干不干?”
  闻言,夏平岳变了脸色:“不会有人想要雇凶杀人吧?”
  “五十万啊!”夏长辉道:“你天天捡垃圾,能有多少钱?我妈当初怎么死的?穷死的!难道你也想过上那种连医药费都付不起的日子?”
  夏平岳眼皮子一抽,还真有点被说动了,支支吾吾道:“这可是违法乱纪的,被抓到了怎么办?而且你那个付钱的靠不靠谱啊……万一事情败露,把我们供出来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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