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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七十八章 论圣(中)

  另一边的山顶入口。
  一大群记者将王庸围堵住,手中话筒恨不得伸进王庸嘴里。
  “王老师,您是什么时候拿到的题卡?”
  “王老师,我是不是可以提前恭喜你获得胜利了?”
  “您真是一个天生的戏剧家,王老师!今天一期节目,您给我们带来了满满的戏剧效果!如果有机会,我希望能够邀请您一期做一档节目。这是我们电视台的名片……”
  记者们不仅争抢着采访王庸,连对王庸的称呼也变了。
  全都变成了“王老师”,而不是之前生分的“王庸先生”,或者直呼其名的“王庸”。
  人情冷暖,在这一刻体现的最为清晰不过。
  王庸一边上山,一边挑着问题回答:“题卡是我在几分钟前拿到的。不过不是为了节目效果,单纯是因为我忘记了摄像机还被我落在下面,我要回去拿摄像机,又担心题卡抢先被千叶真昔拿走,只能出此下策。所以,请不要叫我戏剧家了,我是一个老师,一个朴实无华的老师。”
  “……”记者们齐齐额头浮现黑线。
  你要是朴实无华,那全天下的老师都可以称为返璞归真了!
  你一个人装过的比,都能顶得上全天下老师一起装的比了!
  只不过这些话没有人敢说出来,毕竟这是直播,毕竟王庸是胜者。
  一行人终于走上山顶。
  王庸在距离千叶真昔不远的地方站定,微微笑着看着千叶真昔。
  “刚才你们不是问我可不可以提前恭喜我胜利?我的回答是,不可以。”王庸蓦然道。
  “啊?”记者们大惑不解。
  千叶真昔也是抬起头,不懂的看向王庸。
  “虽然我拿到了题卡,但是我没有拿到信封。所以严格意义上讲,这道题目我跟千叶真昔各自拥有一半的回答权。我希望跟千叶真昔共同回答这道题目。”王庸缓缓道。
  话音刚落,记者们全都愣住了。
  千叶真昔也愣住了。
  如丧考妣的东洋民众也愣住了。
  还在欢呼胜利的华夏游客也愣了。
  “王老师这是干嘛?求求你哎,别作妖了行不行?我心脏受不了!”一个华夏游客都快被王庸急哭了。
  “我的天,我就知道以王老师性格,不会这么轻易的结束比赛。真不幸,我的预感应验了!”
  “王老师,您……还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的典范啊!”
  华夏游客气得牙根都痒痒了。
  可惜无济于事,没人能够改变王庸的想法。
  无论是王庸孤立无援、一人作战的以前,还是王庸粉丝百万、八方声援的现在。
  千叶真昔最先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黯淡的眼睛里重新露出一抹微光。
  “谢谢。”千叶真昔站起身,冲着王庸郑重鞠了一躬。
  “不客气。”王庸咧嘴一笑,将题卡递向千叶真昔。
  千叶真昔接过,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终极题目。
  论圣。
  确实无愧其“终极”的名头,这道题目既有难度又胆大包天。
  王庸跟千叶真昔也许是这个时代的佼佼者,但是却远远不到称圣的地步。
  这样两个人,竟然要在圣樱山巅,对着千古诸圣品头论足。
  没有一定的胆量,是不敢的。
  幸好,王庸跟千叶真昔都胆量不小。
  两人无视了愣成雕塑的记者们,就跟久违重逢的老友一样,面对面坐在樱亭的石桌前。
  论圣的题卡摆在正中央,形成一个简单的分割线,将王庸跟千叶真昔分割成两个对手。
  “请!”
  “请!”
  两人同时伸手,道。
  最终还是王庸先开口:“君以老子何如?”
  千叶真昔微微思索,随即回答:“鸟,吾知其能飞;鱼,吾知其能游;兽,吾知其能走。走者可以为罔,游者可以为纶,飞者可以为矰。至于龙,吾不能知,其乘风云而上天。吾今日见老子,其犹龙邪!
  这是孔子见过老子之后的话语,纵观这世间,再没有比这更贴切的形容。
  我曾经去过长江之畔,也曾经有幸乘船沿着江水一路而下,直至入海。长江是老子生前去过最多次的地方,在这里他提出了‘上善若水’的概念,他提出了道就是水,水利万物而不争。
  谁都想不到,看上平平常常的一条河,却能孕育出老子这种哲学思想。他教会了后世之人出世,教会了后世人跳出人界看问题,教会了后世人如何用无为解决有为。
  如果说东方文化有双核,那么其中之一便是老子。
  他在两千年前就直指人心,洞悉了大道。他将人放在了道里,不可说,又说不得,只能用心灵去感悟。
  老子,实为圣人之始!”
  圣人之始,便是千叶真昔对老子的评价。
  从千叶真昔的言论中不难听出,他对老子有着诸多的推崇,不惜将老子放到了所有圣人之上。
  众人本以为王庸会有不同意见的,谁知道王庸只是点点头:“不错,老子是圣人之始,更是圣人之师。”
  千叶真昔面色平静,转而问王庸道:“君以孔子何如?”
  王庸眼睛一眨,想都没有想,直接回答:“你说东方文化有双核,老子是其一,那么孔子便是其二。
  老子出世,孔子却相反,孔子入世。
  他发明了儒,儒字何解?人需。这便是孔子最原始的初衷,也是儒家几千年来从未变过的初衷。
  张载有句话: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是站在后世儒生的角度说的,但是孔子作为儒家的先行者,却始终在贯彻着这四句。
  其实,在古代的乡野村夫眼里,老子不是圣人,老子是神仙。真正的圣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孔子。
  一本《易》,诞生了两个先哲。老子的道从里面感悟而出,孔子的儒也从里面感悟而出。
  老子看的是宇宙洪荒,人只是他理论中的一个体验工具,他的目标是星辰大海;孔子看的是人间兴衰,人在他的理论中代表一切,他的目标是国泰民安。
  老子被做成神像供奉在庙宇里,孔子被做成雕塑供奉在书院里。
  孔子教会了后人“仁义礼智信”,教会了后人“礼、乐、射、御、书、数”,教会了后人“文以载道”,教会了后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他的光芒穿透两千年的时空,直到现在仍旧闪耀在我们的头顶。
  无论我们身处华夏,身处南韩,身处东洋,身处英国抑或是美国,只要学习过东方文化,只要学过方块字,就无法抹去他的存在。
  他不是圣人之始,他却是亘古长明的启明星,永远闪耀在夜空,照亮后人行进的路途。”
  王庸说完,千叶真昔也点了点头:“亘古永存的启明星,确然。该你了。”
  “君以墨子何如?”
  “作为一个出生在纷乱年代的普通人,墨子做过牧童,学过木工,他制作守城器械的本领比公输班还要高明。他称呼自己是‘鄙人’,被人称为‘布衣之士’。他祖上曾经阔过,说起来他也是没落的贵族后裔,他有远高于常人的文化知识,自诩‘上无君上之事,下无耕农之难’,却又同情农民跟工匠等底层人民。在他的家乡,滔滔的黄河日夜不停奔流东去,仿佛让他看到了一条一往无前的圣人之路……”
  千叶真昔对于华夏文化的了解可谓深厚,在论述过程中,不断的旁征博引,许多史料就连王庸都没见过。
  短短十几分钟,王庸跟千叶真昔已经唇枪舌剑几个回合。
  两人快问快答,攻防转换的极快。
  而且往往提问角度异常刁钻,往往前脚还在问历史上著名的某位圣人,后脚却话题一转,到了某位只在当时那个朝代被誉为圣人的某人身上。
  这种转换,无疑提高了回答难度。
  可是两人谁都没有被难倒。不管是提及哪位,两人都对答如流,都能引经据典,给出自己的评价。
  旁边拍摄的记者们屡次想要插嘴,可是听了半天,都找不到插嘴的机会。
  一是两人过招实在太快,二是论圣这种题目,可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恰如其分的衔接上话题的。
  此刻,王庸跟千叶真昔,就像是昔年煮酒论英雄的刘备曹操,盘坐在席间,青梅煮酒,指点天下。
  所有围观的人,都听得目瞪口呆,心中只剩下了曹操煮酒论英雄时说的那句话。
  “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方今春深,龙乘时变化,犹人得志而纵横四海。龙之为物,可比世之英雄”。
  无疑,王庸跟千叶真昔就是这个时代的潜龙,这个时代的英雄。
  英雄,从来不只存在于战场上,也存在于各个行业的各个角落里。
  王庸跟千叶真昔目光频频闪动,提问的速度也越来越快。论圣的范围也不仅仅局限于文化领域,甚至延伸到了医武酒茶画等等领域。
  杜康、王羲之、张仲景、关羽、吴道子、陆羽,全都成了两人论圣的对象。
  而两人的谈论,更是屡屡出现惊艳之语,让无数人为之拍案叫绝。
  更有不少人拿出纸笔,打开手机记事本,匆忙记录从这场论圣中学到的感悟。
  论圣,本来就不是一场辩论,而是一次重走千年圣人之路,洗涤心灵、格物致知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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