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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修(渣萌攻略) 第86节

  一个能成仙,一个却注定要死,本就缘分极浅,就算有,也不过就是这一世的事。
  依照关灵道的性情,他自然是想做早死的那个,死了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欢欢喜喜地去投胎转世,来世重新来过。留下来的那个却没他这么好过,带着两人的记忆,一年一年,要生受相思之苦。
  “咳——咳咳——” 冷不丁的,苍劲浑厚的几声咳嗽从背后响起,把关灵道惊得出了一身冷汗,连忙转过头来。
  背后站了个中年男子,样貌上看似刚过了知天命的年纪,红光满面,满头乌发,一把漆黑美髯。关灵道只看了他一眼,头立刻嗡嗡作响,动也不敢动,怔了似的看着那中年男子。
  看起来年轻许多,可是那鼻子那眼,那声音那语气,就算化成了灰他也认得,根本就是养了自己七八年的老师父!
  老师父怎么在这里?
  中年男人一脸尴尬地看着两人,树后的少年不敢搭腔,冲着他痞笑一声,一溜烟儿地飞着跑了。
  “师父。” 白衣男子走上前来。
  “他有事没事就爱来搅扰你,屡教不改,你觉得烦了大可以不理会他。” 中年男子微蹙着眉,“我这儿子年纪轻,将来懂事了就好了。事不宜迟,该走了。”
  “是。” 白衣男子随他而行,又道,“不烦,他在我身边时从不惹事。”
  中年男子没有接话,低声道:“临选在即,上清宫传承之人千年难逢,你也当专心些。我多年的期待就在你一个人身上,你万不可无故分心。”
  白衣男子只字不言,许久才道:“是。”
  关灵道早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连忙紧紧跟上。
  随着那两人转过山头瀑布,忽见十几个面生的人垂首站着,刚才那少年也在众人当中,冲着那白衣男子咧嘴痞笑。不远处一座幽古深墓隐在竹林深处,以暗深的石头建造,两丈宽的洞口漆黑不尽,隔着十几丈也觉出有凉气散出来。关灵道从未见过这么个所在,走向那洞口多看几眼,尽管有春日暖风,还是叫人忍不住遍体生寒。再走近几步,有股抵御之气冲过来,冲得他头晕眼花,连忙停下了。
  白衣男子也入了列,关灵道屈指数了数,除了那中年男子之外,不多不少,这里站着的正是十二个人。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又定在一个男人的脸上。
  他在这里。
  关灵道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关节发白,微微打颤。
  看模样不过二三十,一脸正气,年轻得很,但就算年轻个几十岁也依稀看出来,这男子正是把他囚禁在紫檀宫的罪魁祸首——颜無!
  这混账东西怎么在这里?他竟然是前上清的人!
  “两千五百年前,雨山道人路经此处,感念三山乃古来罕见之灵地,辟落河,建山舍,成了上清宫的开山祖师。两千年前,雨山道人得道成仙,临行时留下了上清古卷,叮嘱弟子中能修习其卷宗者可望成仙。只可惜古卷难得,两千年来唯有一人受其传承,苦心修炼,也于一千年前化羽登仙,这便是惠清道人。” 说到这里,中年男子的声音有些激昂,“我上清宫史上曾出过两个真仙,纵观南北朝无人能及!我闭关数年,已多年未去看那传承古卷,可是今年拜祭时,不知从何时开始,古卷隐隐散光,可见传承之人已经出现在上清。”
  弟子们一动不动地听着,脸上的表情却是变幻莫测。
  “依照门规,从今日开始,上清宫的弟子们依次在传承前跪拜,让古卷选出传承之人。”
  “是,宫主。”
  上清宫门规有定,无论哪个弟子都要去古卷前跪一跪,可是谁人都心知肚明,不论是雨山还是惠清,都是天资气运难得之人,非常人能及。果不其然,七成以上的弟子们连门都进不去,其余的即便能进去,不消三刻也都意兴阑珊地走出来。
  关灵道坐在旁边看着,不多时日渐黄昏,剩下的人寥寥无几。
  白衣男子自从进入古墓之后就没有出来,那称作老宫主的中年男子看一眼天边火红的残云,问道:“还剩下几个人?”
  “七人。”
  颜無也在里面没出来。关灵道有些不服。他竟然也算得上是这七个人之一?
  再过片刻,颜無也从里面走出来了。关灵道松了一口气。
  过不多时,里面走出来一个红衣男子。这人是上清宫的十二宫主,长得很有些秀气,手持画笔,见人便微笑,和气得很。关灵道正看着他发怔,又见一个人缓步走出来,端方凝重,乃是上清宫的大宫主。
  陆续又走出来几个,里面只剩下两个人了,少年抱膝在古墓旁坐着,垂首把玩着两片叶子,意兴阑珊。
  就在这时,白衣男子从那古墓里走了出来。
  连同那少年在内,在场的人全都怔住。老宫主的心头像是受了撞击,百味杂陈地望着他:“没选你?”
  白衣男子淡淡道:“没。”
  那声音听不出来半点的情绪,也没有任何的难受和失落,明明是叫人难受的事,怎么看起来有些……
  高兴?
  峰回路转,谁也始料不及。一时间在场的人急切起来,站在古墓洞口低声议论道:“连七宫主都不是,到底是选了谁?”
  上清的十二宫主已经全都被剔除,古墓里只剩下一个人。
  今天当真是叫人出乎意料了。
  究竟传承选中的是什么人?
  众目睽睽之下,古墓里慢慢走出来一个一脸茫然的十几岁少年,一身灰布衣服,看样子正是今年入山不久的弟子。他的身子骨瘦弱,一举一动带了点书生气,在道道目光中无措地举起手中青色的卷轴:“老宫主。”
  其余弟子们目不转睛地看着此人,谁也没有动,老宫主做梦似的走到那年轻弟子的跟前,小心看着他手中的卷轴,终于心情复杂地朗声道:“古卷已经选了传承之人,并无虚假。吩咐下去,今夜在雪岭设宴,一同庆贺!”
  关灵道怎么看这弟子也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来,年纪轻不说,但看身形气质也比别人要弱上几分,可见这古卷传承看人的确有独到之处。那弟子看着几位宫主上前道贺,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憋得满脸通红,惹得周围一阵笑声。
  此乃上清宫千古盛事,席间觥筹交错,自然是要喝个痛快。白衣男子先离了席,众人心知他今日受到的打击不小,也不知该如何劝慰,互看了一眼任他去了。少年见他离席,屁股便扭来扭去地坐不住,也站起来说:“爹,我要去茅厕。”
  老宫主皱眉看他一眼,又看看白衣男子的背影,叹口气道:“去吧去吧,你师父心情不好,你陪着他去吧。”
  关灵道心知这两人势必要说些悄悄话,说不定会提及今日传承之事,也跟上去偷听。白衣男子在前面走,少年一声不吭地在后面跟随,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走了两座山,白衣男子突然间转过身来,眸色深沉,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关灵道不知为什么红了脸,找了块空地坐下来。之前他们各有心事,有话也不好说出口,如今白衣男子不必闭关,没了阻碍,气氛便悄然有些不同了。
  少年小心地走上来:“师父,那传承没选你,你难受么?”
  “你安慰我,我便不难受。” 白衣男子的眸子似笑非笑,直直地看着他,明明是该伤心的事,却叫人看不出到底心情如何。
  少年的脸色通红:“怎么安慰?”
  “你说,怎么安慰?”
  少年一时间没应声,红着脸在那白衣男子的面前跪下来,慢慢替他解开裤子。白衣男子抚着他的脸,似也不知该说什么,眼睁睁地看着少年低下头来含住,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哼。少年见他一脸潮红,自己的呼吸又重了几分,动作更加和缓轻柔,口舌并用,片刻便把那白衣男子舔得皱起眉,手指发颤。
  如此最是磨人,白衣男子险些把持不住,把少年推开了。
  “师父——” 少年仰着头,嘴唇艳红。
  白衣男子把少年压在地上,低头吻着,一点一点拉开他的衣服:“你我只有短短几百年,我不想把大半时间都放在闭关修炼上。这辈子要这么过,我将来势必追悔莫及。”
  果不其然,从开头他就不想要什么传承!
  少年的低吟声逐渐加大,关灵道满脸尴尬,急匆匆地飞着走了。
  这地方他熟悉得很,两人交欢的湖边,正是计青岩深夜沐浴时喜欢的所在。
  他随意找了株古树靠着休息,呆呆想着刚才的所见所闻,一时间弄不懂哪个是真,哪个是假,自己和师父究竟是谁。迷迷糊糊地睡到半夜,忽然间他的眼前一明,天空骤然放亮,把他的双眼刺得一痛,就像是从乌漆黑夜直接切到了正午时分。
  关灵道揉着头站起来,怔然望天,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他不知所以地向着雪岭飞过,忽然间听到远处有鸟翅扑打之声,鸟鸣声狰狞怨愤,像是气得冲天。
  关灵道转头看过去,只见远处一株参天古树,上面结着若干红色的果子,在枝叶里若隐若现。那少年把只白色秃头鹰抓在怀里,说道:“这树又不是你的,我拿几个果子,你急什么?”
  正在强迫着抚摸它的头顶,忽得手指一不小心,头顶那根唯一的残毛就这么顺势掉落下来。少年一呆,那秃头鹰一声凄厉鸟鸣,恨得乱扑乱打,爪子立刻在他的脸上抓出几道血痕。
  少年赶紧把它放开了,顺手背起一根带了果实的枝条,边逃边陪笑道:“别生气,毛没有了还能长!”
  来不及回头,少年被只会飞的畜牲追得狼狈不堪,疾驰而去。
  关灵道在这少年的身后跟着,心道这少年当真是不惹麻烦不罢休,昨夜不是刚与他师父忙活了一整夜,怎么现在又有力气心情出来惹那只秃头鹰?那秃头鹰也是倒霉,不知上一世造了什么孽才遇上他。
  在他后面飞了半晌,关灵道看着四周的景色,突然间觉得有些不对劲,心中一动,脸色逐渐沉下来。远处湖边有个坐得很直的背影正在打坐,少年悄悄地爬上了一颗树,无声无息地向下看着。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那白衣男子忽然间开了口:“出来吧。”
  关灵道的头里面忍不住一声轻响。
  少年背着那树枝向着白衣男子飞过去,摘下一颗果子放在白衣男子的唇边:“师父修炼辛苦。”
  关灵道默然无声地望着他们。
  原来如此。
  这画里发生的事竟然不是持续向前,昨夜酒宴之后,画里的时间竟然回到了三天之前。
  第126章 主线剧情
  少年在不到三丈的草地上与白衣男子低声说笑,言语动作与三天前没有半点不同,关灵道皱眉看了好半天,眼看着他们又要做不能言说之事,忙不迭地走开了。他满心狐疑地沿着山路慢慢行走,除了这两人,却连其他半个人影也见不到。他不知不觉地又来到藏书阁,走到一排排藏书前低头细看,之前离开时乱放的书已经回到了原处,就像从没有被人动过一样。他自言自语道:“这地方,来来回回竟只是这三天。”
  三天一到,一切回归原样,周而复始。
  画里的人竟然就在这么个地方住了几百年,困在反反复复的往事里。要不是有花落春,只怕这画中人自己也要发疯吧?
  花彩行说画中人当年救了花落春,可是多年来,究竟是他救了花落春,还是花落春救了他?
  关灵道走到藏书阁无尽的墨色虚空边缘,脚下的青石地面上有他画下的三道痕迹,他心头沉重地蹲下来用手指粗略比划着,百思不得其解地蹙着眉。
  地面的边缘消失了,比起三天前来大约短了两寸有余。再这么下去,几个月后这藏书阁就要不见了。
  画里的人究竟是去了哪里?还有,这么大个地方,他怎么除了春宫什么人也见不到?难不成他真是个色痞,只能看到自己想看的春宫?
  慢着,但是老者布道,上千弟子听课又是怎么能看见了?
  难不成是因为那少年跟秃头鹰打架的时候,正巧能从上俯瞰那布道的空地?
  他心头微动,在青石地面上缓步踱来踱去。细想来,他似乎真只能看到这少年的所闻所见。
  这又是怎么回事?
  有些事情不敢去细想,越想竟叫人觉得越怕。
  关灵道默然在角落里坐下来,轻轻摸着自己的下巴。如今事情有些不太好,不但这画里的世界快要消失,他连画中人的影子也见不到,出去这么说势必是要找死。花落春几百年来杀人无数,不像计青岩那么出手小心,他要是没有个好对策,香香师父怕是要抱着他的尸体哭了。
  也不知师父对他用情深不深,他要是死了,不知师父会不会记挂着他?
  关灵道意兴阑珊地随手翻着书,轻声自语道:“花家主,你男人对你用情怕也不过了了,要是他真想见你,怎么也不拼了命出来露个脸?”
  出了藏书阁又在山间乱飞,人虽见不到,前上清的古迹却是到处都是。当年的院落楼阁如今早已经变成了废墟,他默然地看着,忍不住又回忆起在上清宫里那无忧无虑的一年。
  今夕不比往日,那时候他每天操心的事,也不过就是同君墨打架,哄着花花草草听自己的话,时不时担心计青岩看穿他。
  如今真是越来越复杂了。
  思绪越发杂乱,不知不觉地天又黑下来,关灵道随便找了棵大树倚着,心思沉重地取出自己挂在腰间的黑色短刃。
  冰凉冷意从短刃贴着皮肤散进来,时不时听到里面魂魄的凄厉呼喊。这是充满恨意的魂魄聚集而成的魂器,忘了自己是谁,忘了当年的往事,却忘不了自己的恨,日日夜夜逃不出自己的牢笼,只想让别人跟他们一样痛苦。
  这短刃想杀人,有时候连他自己也控制不住。
  他平时什么事都能一笑了之,唯有这短刃他没同计青岩提起,即便是在师父面前,他也有不想说的秘密。
  关灵道心思杂乱地闭上眼,不久,意识有些不清不楚起来,一会儿同老师父吵架,一会儿又勾着计青岩的肩膀哼小曲,紧接着计青岩不知怎的变成了白衣男子,端坐在湖边冲他训话。忽然间眼前一片黑暗,什么杂音都消失了,只听见一个男子变了调的声音在他耳边道:“我愿化作天地间的戾气,只盼你来生欢喜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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