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域_46
这世界上太多不公正的事情,贪污受贿的有,逍遥法外的也有,那些靠着法律的漏洞逍遥法外的权势之人更不在少数。
他们都是普通人,是这芸芸众生中的九牛一毛,是这四方天地里的沧海一粟。他们凭着一己之力也压根改变不了什么。
那林莫语,他究竟为了什么,才能在历经千帆后依然保持不对这个世界失望?
第37章 红衣(九)
林莫语见乔离有些出神,以为自己的话让他想起什么不开心的事了,便继续将话题引到自己身上来:“之前不是说童童长得越来越像女生吗?”
乔离被林莫语这么一打断,又将注意力放在了他身上。“嗯?”
“后来言言对我说,他去童童家的时候,发现他房间的床底下,放了一箱子的裙子。有很多款式,”林莫语说,“童童家里就他一个孩子,也没有什么表姐表妹,家里唯一的女性就是童童妈妈。但那些款式和型号又不像是给大人穿的。”
“言言刚打开了一会儿,就听见了后面有玻璃摔碎的声音。一回头看童童站在房间门口,一脸惊恐,脸色发白,脚边还有碎玻璃渣。他站在那儿愣了一会儿,就飞快地跑到岩岩面前,把他一把推开,手忙脚乱地把衣服盖住收回床底。”
虽然是十三年前的事情,但林莫语说的很详细,就像这事是昨天发生的一样。
乔离看了他一眼,犹豫了半天才开了口:“当时,你是不是也在场?”先不说这事是十三年前发生的,就算是昨天发生的,光凭别人的转述也不会对童童当时的神态有这么深刻的印象。
所以林莫语可能是自己当时也在场。果然有些事情……就算鼓足勇气想说出来,在刚要说出口的那瞬间却难以启齿。
每个人都有秘密,乔离也有,所以他知道,对另外一个人开口说起这些秘密代表对这个人有十分的信任。而他刚刚质疑的语气表现的真像个陌生冷漠的心理医生。
乔离突然有些后悔问他。
这是让林莫语缄默了十三年的秘密。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倾听者,想把自己内心最深的秘密告诉 自己。
“现在我不怀疑你有心理医生执照了。”林莫语打趣道,他想的是乔离根据只言片语就能找到他话里的漏洞,将事情推测得很准,确实是能当心理医生。
但这话传到乔离耳中就变味了,他觉得林莫语是在责怪他。
两人一个在想怎么完完全全地将事情告诉他,一个内心被愧疚感包围着,一时间竟没有人说话,气氛突然变得微妙起来。
过了半晌,林莫语说话了,“你说的没错,其实我当时也在场。”
“我和言言经常去童童家玩儿,每次去的时候童童都很开心,但我们一般都是在客厅待着,打打游戏看看漫画书,从没进过他房间。那次我和言言去他家,他去帮我们倒饮料的时候,我和言言提议偷偷藏起来然后吓吓他。”
“言言同意了。我们俩就随便找了个房间,言言准备躲在床底下,然后就发现了那个盛满了裙子的箱子。”林莫语表情很暗,“那些裙子上面还有一张照片,里面的人是我。”
乔离有些惊讶,但还是没说话,只是用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料却被旁边的人一把捉住手腕,紧紧地握住。
乔离稍微使了点力气,发现根本动弹不得后彻底放弃了将手收回。
林莫语没看他,背也没平时那么直挺,“我看到自己照片时也很诧异,但是还没来得及思考童童就找到我们了,后来就像我刚刚说的那样。”
“第二天童童没有来学校,言言去问了老师,老师说他请假了。当时我们俩都没有手机,又担心他,便直接去他家里找他。童童父母就很少在家,小时候都是保姆代带大的,稍微懂事后他就不愿意让保姆带他了,他父母最后拧不过他,又看他自理能力不错,就同意了。他父母在他上初中后生意更忙了,经常一个月不回家,只给他打钱。”
“我们去他家的时候发现他家没有锁门,总觉得出了什么事,推开门进去之后,出现了我这辈子也忘不掉的一幕——童童他上吊了,穿着一条红裙子。”
林莫语不由得掏出根烟,看到乔离后又收了回去。
“你抽吧,我没事。”乔离对他说。
林莫语叼着烟,用打火机点燃了它,烟圈从他嘴里吐出来,将这个男人映衬得更加性感。乔离不自然地瞥了头。
林莫语似乎还在回忆着那个场面,没注意到他的动作。
“言言当时就哭了。我那时候也才15岁,看到自己的朋友上吊了,又惊讶又害怕。其实用‘惊讶’这个词不太确切,但是我语文不好,也不知道什么词才能表达我内心的感受,你只要懂我意思就行。反正那时候我也顾不上伤心,敲着他家隔壁的门让人报了警之后腿还在打着颤,但也得硬着头皮在那守着,言言还一直在哭,我不能垮掉。”
“警察来的时候我俩都坐在楼梯上,我搂着言言,他没在哭了,但整个人情绪很低落。”一根烟很快就抽完了,林莫语没再拿第二根,“有个女警察给我们递了两杯热水,又问了我们一些事情,现在想来应该是考虑到我们是未成年人没让我们去警局做笔录,而是直接在现场问了我们。她问我什么我就如实的和他说了,但是隐瞒了那天我们发现他屋里有女性衣物的事。”
“我们被问完话后才发现现场已经被封锁了,里面有一群带着口罩的人,童童的尸体也不见了,应该是带回警局了。”
“警察给我们父母打了电话,然后我们就被接走了。我一直关注着这个案子,后来新闻报道说警察没抓住凶手,这案子没破。到了今天,变成了悬案。”
“破案?童童不是自杀?”乔离问。
林莫语摇了摇头:“我记得当时他脚下没有凳子,如果是自杀的话应该会借助凳子吧!案子一直没破,他父母也闹了,也找过我们,但是还没看见我和言言就被我父母挡回去了。我和言言就是在那时候决裂的。”
“言言一方面怪我出的躲起来的主意,一方面又怪自己找到了那箱裙子。他觉得是我们俩害了他,毕竟确实是在我们发现那箱裙子后他才出事的。言言在那之后就疏远了我,初中三年没怎么和我说话,中考之后就离开了家,去了一个学艺术的高中,还把名字改成了林清,一个学期才回家一次。我也没主动找他说话,毕竟我俩一看到彼此就会想到童童那张脸。我知道他很愧疚很矛盾,其实我的不安没比他少,更何况,那箱衣服上还有我的照片。”
“你是说,童童他喜欢你?”乔离问他。
“差不多吧。我觉得,如果我枕头底下压着你的照片你会怎么想?”林莫语看着他说,又露出在解剖室里的那种眼神,不过只是一闪而逝,很快便被他压下去了。
“后来了,你当了警察后查过这案子吗?”乔离避开了这个话题。
“我一进警局就查了档案。上面的资料很少,只有尸检报告和一些调查访问情况。”林莫语说,“死因是窒息性死亡,手上还有绳结,裙子和身上还有蜡油。”
林莫语说到这,乔离问他:“童童有自虐倾向吗?”
“不太清楚。但是以前夏天的时候,看他露出来的地方没有伤痕。”林莫语回想着。
乔离摆正了姿势,示意让他继续。
林莫语说:“尸检报告上还写了,死者下半身有精斑,经DNA检验后确认该精斑是死者本人的。”
“没有多余的线索了吗?”乔离问他。
林莫语摇摇头:“上面记录着,现场没有发现犯罪嫌疑人的脚印,也没有找到作案凶器,周围环境和童童身上的痕迹看来现场没有出现搏斗。”
“那最后怎么定的案?”乔离皱着眉问。
“自杀。”
“这怎么可能?死者还能把自己双手绑起来又把自己吊到房顶上?”不得不说这案件性质定的太牵强,这么多一眼就能看出的疑点摆在那里,居然最后定为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