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节

  “卫公子的确是……”月芽想着如今的处境,不好再多说卫承远的好话,便只说徐幼宁跟太子的事,“太子殿下毕竟是储君,身边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的。”
  “我明白,可我还是难受。”徐幼宁叹道。
  “唉。”月芽也跟着叹了口气。
  对从前的徐幼宁来说,如今的局面的确是最好的,可是此一时彼一时也,从前的徐幼宁没得选,现在她有自己做决定的机会了。
  “月芽,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选呢?”徐幼宁望着山下雄伟的宫殿,只觉得有一股郁结之气在胸口,“燕渟说,等我去了北梁,不用着急嫁人生子,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想学琴棋书画,就学棋琴书画,我想吃喝玩乐,就吃喝玩乐。”
  “听起来的确很好。可是,女子不嫁人生子,当真可以吗?”
  “燕渟说可以。月芽,如果你不做婢女,你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呢?”
  “我?”月芽愣住了。
  想做的事?
  月芽每天想的就是怎么把差事办好,想的都是徐幼宁能平平安安地把孩子生下来。
  自己想做的事?
  “奴婢好像没什么想做的事。”
  “真的吗?那你有没有什么羡慕的人?”
  月芽蹙眉,想了会儿,终于想到一个人,眼前一亮,却又迅速黯淡下来。
  “你想到谁了,快说!”
  月芽被逼得无法,只好道:“奴婢一直觉得傅大人很厉害。”
  “傅大人?”徐幼宁没想到月芽会说傅成奚。
  “对啊,傅大人脾气又好,又有本事,还会破案,我真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破案的。”
  “哈哈,我想起了,从前我有一个女仵作的话本子,你最喜欢听我跟你读那个话本子了。要是去了北梁,我就跟燕渟说,让你去北梁的大理寺瞧瞧他们是怎么破案的。”
  “真的吗?”月芽大喜过望,好似马上就能去北梁了一般。
  徐幼宁见她那样高兴,忍不住打趣道:“那你现在是不是盼着我赶紧去北梁了?”
  “嗯,也不是……”月芽冷静下来,认真地开始思索,做太子良娣或者太子侧妃固然是好,可是去北梁,那可是做公主呀。
  哪个姑娘不想做公主呢?
  不过,月芽不打算把这个想法说出来。
  要她选,她必然选做公主,可是想到徐幼宁如今已然七个月身孕,若是现在鼓励她走,指不定无法安心养胎。
  于是月芽道:“姑娘不必急着做决定,如今大着肚子哪里都去不成,小王子还有三个多月才会出生,等姑娘顺顺当当地把小王子生下来,到那时姑娘想去哪儿都成。”
  月芽一直是徐幼宁最贴心的闺蜜,凡事都是为着徐幼宁考虑。
  听着月芽一席话,徐幼宁觉得释然了许多。
  “你说得对,现在我得先把孩子平平安安地生下来。”
  月芽见她似乎想通了,终于松了口气:“姑娘,你还想往上走一会儿吗?”
  “再走走吧,若是实在走不动,一会儿叫锦心喊步撵过来。”出华阳宫的时候,素心叫锦心跟远一点。锦心武功高强,徐幼宁跟月芽根本见不着锦心的人影。
  不过,只要徐幼宁喊一声,锦心会马上出现的。
  “成。”主仆二人正要站起身,忽然瞧见山道上又有人走过来了,打头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在凤阳宫见过的德妃。
  徐幼宁原本不以为意,月芽悄悄扯了扯她的袖子:“姑娘,杜家小姐也在。”
  经月芽一提,徐幼宁这才看到德妃身后的杜云贞,心情自然而然地往下落了些。
  “给德妃娘娘请安。”
  德妃见到徐幼宁,颇有些惊讶,“早上才落过雨,你怎么往山上走了?”
  徐幼宁道:“多谢德妃娘娘关心,便是瞧着刚下过雨,才出来的。”
  “整日在屋里闷着,出来闻些草木味儿是好的,可也得仔细着些,”德妃说着,转向身边的一位华衣妇人,“杜夫人,她们这些年轻人就是胆子大,不知道降息。”
  那位华衣妇人长相与杜云贞有几分相似,听到德妃的话,一双眼睛落到徐幼宁身上。
  “这位就是徐良娣吗?”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终于过去了,两天疯狂的带娃模式,呜呜呜。
  第75章
  德妃见状, 自是察觉到了这涌动的暗流,眸光微微一动,倒是不动声色道:“幼宁, 这位是太师府的大夫人,也是云贞的娘亲。”
  不知是不是因为来行宫的缘故, 这位杜夫人打扮得十分富贵,看起来比身着常服的的德妃气势还要足一些。
  若是平常遇见, 徐幼宁根本不想理会太师府的人, 只是德妃开了口, 连句话都不说不太好。
  “杜夫人。”徐幼宁客气地喊了一声。
  “徐良娣安。”那杜夫人上下扫了徐幼宁一眼, “良娣这一胎怀相挺好,想来一定会平安生产。”
  见识过了杜家姐妹, 再听到这杜夫人客客气气的话,徐幼宁多多少少有些不习惯。
  也是听到这句话,她方才抬起头, 认认真真地看了杜夫人一眼。
  杜夫人长相周正, 面含微笑, 看着是个大气的贵族夫人。
  “借夫人吉言了。”
  那杜夫人温和一笑, 从手上摘了一只镯子, 递向徐幼宁。
  “杜夫人, 您这是?”
  杜夫人拉着徐幼宁的手,把镯子放到她手上。她的手掌很温暖, 也很有力,轻轻巧巧地就握住了徐幼宁的手。
  徐幼宁低下头,见是一只金累丝嵌珠镯,放在手上沉甸甸的。
  “今日出门没想到会遇到徐良娣,没有备什么礼物, 这只镯子是当年我被封为一品诰命夫人的时候,皇后娘娘赏赐的,就当作见面礼送给良娣了。”杜夫人款款说道。
  “这……我恐怕不能收。”
  杜夫人扬眉一笑,抓着徐幼宁的手,索性将手镯替她戴上:“良娣恐怕还不知道吧,昨日陛下已经下了口谕为太子殿下和云贞赐婚。再过五个月就要给太子殿下和云贞举行婚礼。良娣是东宫的老人了,等到云贞进了东宫,还需要你多扶持协助,这点见面礼算不得什么的。”
  还有五个月就是太子跟杜云贞的婚礼了?
  这句话在徐幼宁的脑中不停地回荡。
  她动了动嘴,觉得自己似乎该说一声恭喜,可是她觉得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地,发不出一点声音。
  不,也不仅的喉咙,她的胸口,她的心,她的脑袋都被一种不知名的东西堵住了,没有任何的知觉。
  德妃似乎是瞧出了徐幼宁的异样,笑着挽起了徐幼宁的手,不动声色地捏了捏徐幼宁的手指,“真真是喜事,再过五个月,就都是一家人了。”
  一家人?
  杜云贞是太子的结发妻子,他们俩的确是一家人。
  德妃手上使了几分力气,徐幼宁手指吃疼,稍稍回过神,再抬眼时,脸上终于有了几丝笑意。
  “五个月后便是新年,喜上加喜。”
  算算日子,五个月后就是她出月子的时间,皇上果真安排得极为妥当。
  她生了孩子,出了月子,再从太子身边撵走,一切都顺理成章。
  看着徐幼宁吃瘪的样子,杜云贞的脸上也浮现出一抹快意。
  那杜夫人倒似没有察觉徐幼宁的异样一般,仍然像先前一般和蔼地笑着:“听德妃娘娘说,良娣是个懂进退知分寸的好姑娘,往后东宫若都是像你这样明理的嫔妃,云贞也可以省心了。”
  杜夫人说话一直温温和和的,可每一句话都是扎在徐幼宁的身上。
  短短几句话,便给了徐幼宁两重打击。
  其一,便是要她知道太子和杜云贞的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其二,便是要徐幼宁明白自己仅仅是个妾,跟身为太子妃的杜云贞有云泥之别。
  徐幼宁自问涵养不足,没法再维持笑意,只勉强岔开这个话锋:“德妃娘娘,你们还要上山去么?”
  “是啊,”德妃关切地问,“方才就见你坐在这石阶上,是不是走不动了?”
  见徐幼宁的脸色着实难看,月芽抢着说:“我们家良娣正是累了呢,刚遣了人回去叫步撵,可巧遇到了德妃娘娘。”
  “如此,”德妃并未怪罪月芽冒犯插嘴,转头对杜夫人道,“夫人,你和云贞先往山上去吧,她们主仆二人坐在这里,本宫瞧着有些不放心。”
  “那我跟云贞在上头的且驻亭恭候娘娘。”杜夫人说罢,泰然朝徐幼宁颔首,挽着杜云贞的手往上头去了。
  杜云贞横了徐幼宁一眼,得意地跟着杜夫人继续上山了。
  一面走,一面小声道:“娘,你干嘛对她那么客气,还送镯子给她?”
  杜夫人拍拍杜云贞的手:“区区一个镯子,我女儿将来是东宫太子妃,我要什么好东西没有?”
  杜云贞羞涩地低头一笑,又嘀咕道:“娘,你可真厉害,那个徐幼宁脸皮可厚,上回云岚说她,她还回嘴,把云岚气得不行。”
  “你们两个呀,就是沉不住气!”杜夫人嗔怪地看着女儿一眼,提起陈年旧事,便生出了许多感慨,“只怪我生完你弟弟之后,身子太差,把你们俩交给叔母抚养,你叔母出身小门小户的,没什么见识,把你们俩也带偏了。”
  “娘!”杜云贞撅着嘴低下头,“别这么说嘛,女儿一直在努力向娘亲学习。”
  “你还好,比你那冒失的妹妹强些。不过,你是太子妃,将来的路比你妹妹要难得多,为娘当真是不放心。”
  “都怪那该死的徐幼宁。”
  听着杜云贞的抱怨,杜夫人语重心长道,“徐幼宁只是一个小小的良娣,如今她占了先机,怀上了太子的孩子,所以太子和贵妃娘娘都看重她,你这个时候去给她脸色,只会让太子和贵妃觉得你小家子气。你呀,得拿出正室的气派,在人前待她好些,这样太子殿下将来才能把后宅的事放心交给你。”
  杜云贞委屈道:“那我还得捧着她了?”
  “怕什么,只是一时的风光而已,沉住气,她只能再蹦跶五个月。五个月后,她孩子生了,对太子和贵妃来说,就没什么用处了,一切都是你这个东宫的女主人说了算。”
  “娘,你不知道,太子殿下很维护她的。”杜云贞垂眸,薄唇紧抿,恨恨道,“上回在凤阳宫,太子殿下还……还当着众人的面抱着她上台阶。”
  “她占了先机,如今太子身边只得她一人,又有孕在身,太子疼她是自然,正因如此,你才要沉住气。你现在越是咄咄逼人,太子殿下越会回护她。”
  “可是,每次看到她,我真的一肚子气。明明是个低贱的人,偏生还独个儿霸占着太子殿下。”杜云贞越说越觉得气愤,“方才你好言好语地跟她说话,她还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德妃娘娘居然还抛下咱们去陪她!”
  “德妃不过是审时度势罢了,六皇子就要封王了,一个在陛下跟前不得脸的皇子,去哪个封地还不是看太子的意思,这几个月徐幼宁还得宠,她自然紧着徐幼宁,”杜夫人拍拍杜云贞的手背,劝慰道:“一时的风头而已,区区一个德妃,你根本不用放在心上,贵妃娘娘才是你的真婆婆,将来有的是你扬眉吐气的时候。”
  ……
  等到杜家母女走得远了,德妃方才道:“太子殿下的婚期,确实是昨日才定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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