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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酿 第146节

  “我能做什么?”栖月觉得好笑,“我现在手无缚鸡之力,你能轻松将我压制住,小命都捏在你的手中,还能翻腾的起什么浪来?”
  主动示弱的态度让郦清妍松了口气。
  “不过,胆敢肖想堂堂长公主殿下,如此轻描淡写一笔带过,对你的声誉会是极大伤害。”将对方反映尽收眼底的栖月顿时话锋一转,手臂下瘦小的身子顿时再次僵直,他的心却为此逗弄得越发柔软,“不用紧张,只要你不再提起这个名字,我便放他一马。”
  郦清妍叹了口气,她不清楚栖月的醋劲如何,自然不敢拿容潋的命去冒险,这章便被揭过不提,又问起他旁的事情,“为何刚才说,不再需要寒女的血,你找到另外压制炎沸的方法了吗?”
  栖月静了一会儿才回答,“对。”
  “真的?”郦清妍扭头看他,满脸的怀疑。
  “真的。别再问了,天都要黑了,你这样三心二意,几时才能找到山洞?”抬手一指“你看那边那个黑乎乎的,可是你想要找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米娜虐狗节快乐/托腮
  第166章
  嫁衣厚重, 从外到里足足七层,强行被拉出来,也没来得及换成别的衣裳, 虽然穿了一天,肩膀都被拖拽得酸痛,郦清妍却无比庆幸自己穿了这么多, 直接将曳地七尺的最外层大氅脱下来铺在地上, 把晕死的栖月放了上去。
  火很快生起来,将山洞照亮, 洞口有长长的甬道蜿蜒向里, 不知深处是个什么光景。郦清妍将耳朵贴在地上仔细听了听,确定洞中没有异响, 在她专心为治伤, 或者睡着的时候,不会有什么危险的生物冒出来。
  栖月的外裳再次被解开, 丑陋的疤痕映入眼帘, 一呼一吸之间,他的胸膛起伏轻微, 一点也不像血气方刚的男子那种厚重的呼吸, 微弱得几乎听不见什么声音。要剖开伤口, 清除腐肉脓血并不难, 问题是之后怎么把伤口给缝上。郦清妍咬了咬唇,有些难办。
  方才因为挣扎反抗,加上环境不宜, 没能仔细检查他除了这伤,身体还除了其他什么状况,现在霜降不在,没人为他配每月都不同样的药,能熬到现在,不得不说他的命很大。
  她和栖月不一样,懂得了压制寒意的方法后,早就能收放自如。可栖月太过强大,长期克制,物极必反,每月那两日完全是把承受不住的热量释放出来,以免伤到自己。他说找到方法,指的是什么?难不成真有不用寒女的血,就能摆脱这身特异体质的法子?
  五指压在栖月胸膛上,莹蓝色的光晕在指尖扩散,将栖月伤处的筋脉封住,另只手并指,内力在指尖结成一片锋利的小匕,在那条疤痕上中下各划一刀,五指收拢,浓稠黑血顿时从三个口子涌出来,怕弄脏衣裳,直接被郦清妍凝成冰坨子,从栖月身上滚下来,如同一条条黑虫。这一招是和即曳学的,接下来要做的也是。半吊子的时候和慕容曒坠崖,都没把他给搞死,以她现在的能力,更不会让栖月出事。
  黑血之后是白色腐臭的脓水,再之后,一直催得逼出鲜红的血液来才止,郦清妍咬破手指,堵住下两个口子,从最上面那个小口,将自己的血倒灌进栖月的身体里。
  这真是考验她血液到底能够强大到何种地步的时候了,山中物资匮乏,不能刮骨疗毒,只能靠这种办法,把自己的血当成药,堵在栖月皮肉之下溃烂的伤口里,若不能治愈,最后还是要开膛破肚一回。
  血灌进去,手指压住堵了一会儿,另一只手去他衣裳里翻,果然翻出一小盒药脂来,给他涂了上去,也给自己的指腹涂了些。
  栖月的身子比方才还要热,简直要熟了,被郦清妍冰凉的手指碰到,昏迷之中发出舒适的叹气声,手掌下的肌肤细细抽搐,似在追逐那份熨帖他骨子里冒出的炙热的冰凉。动静在郦清妍给他做全身检查时更盛,甚至直接把人弄醒了。
  郦清妍没有发觉别的异样,除了他的伤状态不好,正发着高热,另外瘦了些加上没由来的虚弱,就没有旁的不对了,好像这人就只是得了最普通不过的风寒,所以气息虚浮,周身无力。她皱眉分析着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没有被自己检查出来,没注意到栖月已经睁开了眼睛,然后胳膊被他抓住,整个人直接被卷到他身下。
  “喂!你做什么!”郦清妍挣扎,不留神打到刚处理过的伤处,对方一声闷哼,让她不再敢乱动。
  “我累,睡一会儿。”
  “你睡你的就是,放开我,还要治伤的。”郦清妍去掰栖月搂着自己肩膀的手。
  “不用,我没事。”
  “胡说,你的样子都快熬不过今晚了,哪只眼睛瞧出来自己没事?”
  栖月抬起大腿压住郦清妍不住乱蹬的脚,“死不了,睡一觉起来再说。”
  伤口处理已经竭尽所能处理了一番,检查又没得出什么结论,眼下除了睡觉,似乎真没其他事情可干,若实在要做事,大约只有坐着值夜,以免什么意外情况发生了。
  郦清妍在栖月牢牢的禁锢里叹气,安静下来。半天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太对,有个一开始让她怒火冲天,一看到栖月情况不好,结果忘的干干净净的问题。“栖月,你叫我皇妹,兄妹之间五岁不同床七岁不同席,你现在强制抱着我睡觉,算什么?”
  栖月半只脚已踏进梦乡,语意朦胧,“长公主册封当然不是一道圣旨就完事,更何况你还要入皇籍,程序更多。你的长公主即位大典已在策划,等回到皇城后举行,那之后才是名正言顺的长公主,所以现在你还不是我的皇妹。”
  对他这种抓紧时间调戏自己的态度,郦清妍表示十分无奈。
  栖月半个身子都压在她身上,虽然瘦了,骨架在哪里撑着,也不管会否碰到伤口,只管将郦清妍整个搂在怀中,交颈而卧,气息喷在她的脖子里,动作姿态亲密得太过分了。“好想吻你……”
  郦清妍气到发笑,“你给我正经些!”
  栖月果然听话的乖了起来,因为他睡着了。
  郦清妍越过他的肩膀,盯着头顶黑漆漆的洞穴石壁,离火堆太远,土地透过大氅的寒冷侵入她的皮肤,让她往栖月怀里缩了缩,这种抱着温暖火炉的感觉,一如既往的好。
  告诫自己保持清醒,熬过黑夜,等天亮了观察栖月的情况,若无恶化,再好好睡一觉,结果就在耳边的极度有规律的呼吸声像是效果最佳的催眠曲,很快便将她一起拉入了梦境。
  郦清妍是被一种奇怪的“嘶嘶”声吵醒的,伴随着浓郁浓烈的腥臭气味,让她在一阵又一阵的反胃感中醒来,迷迷瞪瞪睁开眼的一瞬,被吓得魂飞魄散。
  到处都是蛇,在微弱的光线里,可见五彩斑斓的颜色,如同一条河流般从洞穴深处游出来,在她和栖月身边汇聚成一片蛇的海洋。若不是最近她睡觉时总会不自觉流淌出寒意,即使连睡在身边的栖月也压不住,冻结了方圆一丈的土地,让蛇群只敢绕着他们盘旋而不敢靠近,不然他们俩人早已被吞入蛇腹之中。
  郦清妍吓得寒毛倒竖睡意全无,连头发都差点立起来,她从未见过这么多蛇,眼前场景甚至可以列入她人生中恐怖情景之最。入洞之后,她分明已听过周围没有什么大型群落生灵的存在,究竟是什么原因才来招来如此多的蛇?
  已经吓得坐起来的她将寒意扩散的更大更烈,迫使那些蛇又后退了一丈,潮湿的洞穴地面上已凝结起一层薄冰,有些蛇躲闪不及,直接被冻死。
  这时她才看见,先前为栖月治伤时,从伤口中流出黑血冻成的冰块被她扔到一边,现在已化成一滩血渍,而郦清妍的血是带着独特香气的,这世间最神奇的两个怪物的血液同时出现,对于这些生灵而言,无疑是琼浆玉液,一定是想方设法也要饮上一口。郦清妍头痛的拍拍额头,她只知道自己的血对人类有吸引力,却忘了动物亦如此。
  与慕容曒坠崖那次没有遇上这等情况,大约是这几个月来,她的身体异化现象特别严重,连即曳也摸不准她未来会变成个什么。躲得过人类躲不过动物,麻烦无处不在的生活,不由让她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上天的宠儿,哪有宠儿会是这等待遇。
  栖月仍旧睡得无知无觉,呼吸有力了些,郦清妍摸上去,他的体温恢复了正常,没有被她冻死,这算一件奇事。诸多想法掠过心头,现实不过须臾一瞬,郦清妍用大氅胡乱将栖月裹住,整个捞起来,半搂半抱地扛在肩膀上,飞快掠出洞穴。
  栖月被这动静颇大的一番折腾给弄醒了,“这是怎么了?”看到眼前情景,直接吓得呃了一声,情况比起郦清妍好不到哪里去。
  蛇在后面疯狂追逐,郦清妍手上的伤口不大,已经结痂,反倒是栖月身上的伤,还有一身血腥味,她将他裹得严丝密缝,兜头兜脸地罩起来,生怕露出半寸皮肤,让蛇闻到的味道,穷追不舍。
  “你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
  这个时候的郦清妍哪有心思理他。
  “这和我想的根本不一样。”栖月的声音从大氅中传出来,“不唯美,不甜蜜,连遇见的东西也这么恶心,根本看不到小曒说的你每个发丝都在闪光的场景。”
  那些蛇速度奇快,竟然追上郦清妍这样的高速移动,沿途洒下寒意,却根本冻结不过来,甚至直接攀爬上树,以图利用她每次在树杈上借力时缠住她的脚踝,冰锥如同狂风暴雨,将地上的蛇扎成好几截,一路上全是蛇类的尸体,浓郁的血腥味扩散开去,形容十分惨烈恐怖。
  经历过这样的夜晚,若还能对从蛇堆中爬出来的郦清妍产生半点兴趣,那可谓是真爱了。
  她觉得这两兄弟都有毛病,单骏喜欢自己是因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日久生情,容易喜欢自己是因为心地善良风趣十足纯真可爱,然而慕容曒和栖月喜欢上她的理由居然是因为她会煮鱼,会杀蛇,沉着冷静,诡谲难辨,冷血无情。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怪物才会喜欢怪物,由此可见她郦清妍不是什么好鸟。
  因为身后的毒蛇大军,郦清妍又要一心几用,这样的关口还想着旁的事情自然会出事,在回头去看身后还有多少蛇时,脚下被突然横出来的一截树枝绊倒,直接让她从树梢掉了下去。
  不知是否太累,这一瞬间的她有些呆呆的,竟没能反应过来,眼看就要与地面张着大嘴露出毒牙的蛇群接触,腰间突然一紧,已被人紧紧抱住,往上一带,撸回树巅。
  “这个时候了还在想七想八,有你这样救人的吗?”栖月已从大氅里扒拉出脸来,两条赤/裸胳膊露在外面,面色十分不好,“你不能更软弱些吗,这分明是女人最害怕的东西,就该男人出手,你逞这个能有什么意思?”
  郦清妍累得大口喘气,她不想同这个思维奇怪的人解释,自己正是因为无比害怕才会逃跑,不让他出手则是担心伤势会受影响。
  “蛇是冷血动物,火才是最好的武器。”栖月把她的手拉过去,“抱紧我。”在对方不明所以之际,大掌往身下虚空一拍,刹那间便凭空燃起熊熊大火,并且迅速扩散开去,蔓延过整个山头。场面恢宏,叹为观止。
  感觉到手中身体正在脱力下坠,她才明白过来,方才栖月那句“抱紧我”是指的什么,因为这人在拍出那一掌后,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你逞这个能又有什么意思!”郦清妍跳脚,“我能处理的时候,你就别给我添乱,成么!”
  火势不允许他们继续争吵,她不得不带着栖月赶紧扯,才不会和那群蛇一样烧成黑灰。
  为何她和栖月在一起,总会出现晕多醒少?以前总是她在睡,还闹出了以为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笑话;现在栖月和她反了过来,其实她一点也不想在这种场合下还要保护一大男人。
  天快亮时,郦清妍敲响了一户农舍的柴扉小门。
  昨夜慌不择路,也不知究竟到了什么地界儿,方圆十里之内只得此处有几户农家,栖月太需要进食和热水,即使再简陋,山野之中也没有农舍方便。
  开门的是一位三四十来岁的大妈,头上裹着花布巾,模样颇为慈祥和善,看到郦清妍时,明显愣了一愣,再看被她背在身后,也不知是睡着还是得了重病,面色苍白的栖月,整个人就直接傻掉了。
  “这位大妈,委实叨扰,这是我哥哥,送我出嫁,却不想半路遇上贼人,受了些伤,还请大妈行个方便,给些热水和吃食。银子和嫁妆半路上都被盗匪抢了去,这颗珠子能值个好几十两银子,当做报偿,还望大妈不要嫌弃。”郦清妍单手勉力托住背上的栖月,从衣襟上揪下一颗东珠来,递了过去。之所以没有给玉佩,是怕这人没见过那等宝贝,拿着到处宣扬,把她或栖月在这里的事情闹出去,可就不好了。
  那大妈倒也淳朴,并不贪这些钱财,当然也有可能是被那个几十两的数字给吓的,她一生也没有见过那么多钱,自然不敢接。急急忙忙把院门让出来,一边将人放进去,一边操着一口浓重的方言说了半天。从没听过这种语言的郦清妍非常认真地辨认了半晌,最后发现是对方能听懂自己的话,自己却不能听懂对方的话,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什么样的破事儿都让她遇上了,不说自己是扫把星,估计连老天爷都不同意。
  这家相比起其他几家,似乎要富裕一些,小院子里有两间石头搭建起来的小屋子,另有一间木房。一个中年男人从那木房子出来,和花布巾大妈叽里呱啦说了一通郦清妍听不懂的话,估计是在同男人解释他们的来历,让后将人接到一间石屋里,把人放到了里头唯一的一张极为简陋的木板床上。
  大妈对郦清妍说了句话,这次她听懂其中两个字,“热水”,猜测对方大约说的是去烧热水之类,让她在这儿等着。
  “实在多谢。”郦清妍朝她鞠了一躬。
  大妈出去了,郦清妍就要解开栖月的衣裳检查伤势,手腕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捏住。“你醒了?感觉怎样?”
  栖月定定地看着她,不说话。
  “高热烧傻了?”郦清妍在他眼前挥舞着五指。
  栖月把那只手也捉住,“你方才说我们是什么关系?”缓缓勾出一丝笑来,“兄妹?”
  郦清妍一下跳起来,“好啊!你为了让我背你,居然装晕!栖月你好不要脸!”
  第167章
  “我只是恰好醒来, 听到了那句话而已。”为了证明这一点,他捂着胸口直哼哼,做出因为疼痛龇牙咧嘴的表情。
  郦清妍发现他总有方法让自己哭笑不得。
  “好好躺着, 让我检查一下你的伤。”
  “我真的没事。”如同良家少女一般揪紧自己的衣襟,生怕郦清妍会把自己扒光一样,“需要休息的是你, 我不会身心和小曒一样, 把你当成下人奴隶的。”
  郦清妍有点生气,咬了咬嘴唇, “明明是我和你在一起, 为何总要提起不相干的人?”
  栖月微怔,旋即笑起来, “好, 那我不提了。”
  郦清妍努努嘴,也不知听了这话, 高兴点没有。
  那大妈速度倒快, 不一会儿就端了个木盆子过来,里头是热气腾腾的水, 盆子边缘搭了一块粗糙且乌黑明显是用过多次已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帕子, 把东西搁在地上, 冲着郦清妍就开始叽里呱啦讲话, 可怜的她还是一句听不懂,一脸茫然。
  本来在大妈进来时就闭上了眼睛装睡的栖月突然开口,说的竟是和对方相同的语言, 不知为何,在那大妈口中异常粗噶的话,被他用略微低沉的声音说出来,如同音乐般好听。
  大妈扭头去看栖月,然后又是一阵呆愣,呆愣之后才忙不迭回话。山野村妇,在看到栖月这张谪仙般的样貌之后,还能撸直舌头说话,郦清妍其实蛮佩服她的。
  不同于和郦清妍说话时炮仗般的一大扒拉全部塞过来,他俩基本上是一问一答的方式,她则被完全忽略,待在一旁有些傻气地看着说话的两个人。
  怎么办,听不懂啊听不懂……
  在说些什么呢?
  郦清妍无聊猜测着,看到栖月和大妈不约而同看了自己一眼,又继续说,她突然一个激灵,他们不会在商量怎么把自己卖在这穷乡僻壤里做乡野壮汉的媳妇儿吧……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配上此时栖月看她的眼神,真是,好合情合理哦……
  “瞎想什么呢?”栖月打断她的天马行空。
  “啊,没什么。”郦清妍回过神来才发现大妈已经出去了,伸出两根手指,颇为嫌弃地夹起帕子一角扔到一边,从自己身上撕下一角干净的夹衣布片,用热水揉搓了,扭干摊开,坐回木板床边上,仔细擦干净栖月脸上的灰。
  “你怎么会说这种话?什么时候学过?”
  “忘了我曾经在外求学多年么,走过的地方可不少,你是第一次听见,所以不懂,若多待几天,其实并没有那么难理解。”
  “刚才你们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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