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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那依老太太看,”
  “全部,”谁知话音未落,孟澜打断他,“你们三人当初从怀忠手里拿走的全部。”
  林怀柄脸色发黑,真是狮子大开口。
  “怎么回事?”林怀芝一直游离在两人之外,“方才不是还在说对簿公堂吗?”
  孟澜徐徐道:“当年夫君亡故,我一场大病,我病时,你们都做了什么,心里清楚,如今是还回来了的时候了。”
  “我不同意,告官就告官,咱们没有做过,官老爷来了也定不了咱们的罪!”林怀柔喊道。
  “妹妹,”林怀芝稍微冷静下一些,“别胡闹,一切听二哥的。”
  “我不管,这些生意我们照看这么多年,遇到灾荒的年份,兴许还得自己填补亏空,这又怎么算?说拿走就拿走?没这么便宜的买卖。明年我璟儿就议亲了,这些可都是他的底气,二哥,你给评评理。”
  说话间小王管家进来禀说霍爷请到了。
  霍宏虽算不上尊大佛,摆在林家,也够用了。
  林怀芝,甚至林怀柄俱是精神一振,事情出现了转机。
  不知是不是错觉,林风眠从黄有德脸上看出一丝丝看戏之前的兴奋。
  霍璟听说父亲,已等不及去迎接,被一向瞧不起的林云栖打得措手不及,今日面子算是丢尽,此时他满腹少年人的委屈,等待父亲为自己撑腰。
  “父亲!林云栖那小畜生大言不惭,羞辱母亲,我,”
  谁知,话音未落,霍宏一巴掌打在霍璟脸上。
  霍璟脸火辣辣的,愣在原地,林怀柔哭喊着扑来:“你干什么你!疯了不成!”
  “疯婆娘,走开。”
  霍宏脸色难看至极,已不知回去要如何教训这对没眼力见的母子,但当下还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恭恭敬敬走到厅堂中央,环顾四周,深吸了一口气,朗声道:
  “众人还不跪下,接太子赐剑。”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在想给文改名,大家有什么好的意见吗。
  第14章 回朝(捉虫)
  “太子的宝剑的是先年龟兹国贡品,削铁如泥,可惜以后不能用来杀敌了。”
  司马葳视剑如命,虽然知道宝贝早晚都是那丫头的,仍不免感慨。
  李勖看了一眼林府的方向,又有多少机关算尽、尔虞我诈,是人的双眼,看不到的?
  只道:“现下她比我更需要。”
  丞相沈摘道:“这位林姑娘究竟有什么特殊之处,让太子这样挂心,派去一个黄有德不够,还赐贴身之物?”
  李勖云淡风轻:“不过是朋友的事情,能帮便帮。”
  “是吗?”沈摘扬眉,细细品味‘朋友’二字,是什么朋友值得他别费心思,让大统领霍宏去送剑?霍家和林家那层关系,以李勖的心思,能看不出门道?
  然而仰头看去,李勖严肃的一本正经,沈摘于是无趣地摇摇头,再道:“萧老侯爷的事情太子在外面可有耳闻?”
  “现在该叫萧国公了。”
  “十日前陛下拿四年前镇压武康之乱那事论功行赏,可要我说啊,当年又不是没有赏赐,如今又翻出来,”司马葳咂咂嘴,“着实没意思。”
  “陛下想提拔一人,于是找一个理由,仅此而已。”
  李勖道:“丞相为何提起它来。”
  沈摘不答反问:“太子心里就没有答案?”
  李勖随意握转马缰,闲闲地任马儿踱步,缓言道:“萧老国公配享太庙,只是没想到,我们此去关外,萧氏的影响也这么大。”
  萧国公膝下有六子,人称梁京六虎,各个骁勇善战,世子萧路齐年龄稍长,逾花甲,其余五位皆出自姨娘,年龄边边齐地不过而立之年。
  近来,萧家在京师声望最高,可五个小的不懂收敛锋芒,木秀于林,甚至敢皇城走马,陛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
  此次册封,即说明在陛下眼里,这都不成问题。
  沈摘很少有离京的机会,偶尔有,也不过在京畿周边,不知萧氏威望竟远至边界,当下听到李勖的话,沉吟起来,李勖道:“举荐户部尚书的事,让卢大人再等一等吧。”
  ……
  李勖还朝这日,天气刚好,不知何时承明殿外的树上驻了早莺,叽叽喳喳。
  梁帝晨起饮下半口参汤,随后上朝。
  朝堂上,几个年轻的举子正因春祭该放在初一还是十五而争得面红耳赤,而户部的赈灾粮究竟何时下放,却无人问津。
  承明殿外那条游廊又长又静,树影婆娑,窗扉上的红漆脱落得斑斑驳驳。李勖穿行而过,直至殿外,老太监恭候多时了,眼一提脖子一探,喊道:
  “太子殿下到!”
  此时早朝散了,国舅留下未走,眼见太子走来,自然要先施一君臣礼,不无亲厚道:“陛下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太子盼回来了。”
  梁帝倚在龙椅中,鲜少地露出笑意:“怎样?路上还顺利?”
  细数下来,梁帝登基已有七载,可没有满朝文武在的时候,李勖还是习惯视他为父,因以轻快道:“顺利,偶尔遇着几伙不成气候的流寇,孩儿麾下伍长便能应付。”
  皇帝笑:“你啊,你啊。”
  “太子真是越来越英勇了,”国舅道,“有你在,大梁子民可以安枕无忧。”
  少年嘴畔分明衔着笑,眼神却无比认真:“国舅所言非也。”
  梁帝插话:“哦?说来听听,朕的太子觉得怎么才算是安民之策?”
  李勖微一垂首,平静道:“不过三点,国无贪吏,军无逃兵,莘莘学子。”
  少年眉梢舒展着,言毕,方才聚起的一点点锋芒也彻底消失不见,全然回到温顺模样。
  梁帝凝着他久久出神。
  记忆里那个孩童已经长大了,不再跟在父亲身后亦步亦趋,他身后不知何时起,也有了无数的追随者。
  看他,就仿佛在看自己。
  他与自己是那么相像,从眉宇骨骼,到胸怀见地。
  不,下一瞬,梁帝就将这想法否定。
  他比自己更坦然和赤诚,少了些许琢磨算计。
  一时间,梁帝仿佛看到,李勖的未来光明无限,他如今走的每一步,每一次拼杀,每一次胜利,每一次逆转战局,都是未来威望的版图。
  而自己,终究是老了。
  “父皇?”梁帝兀地惊醒,李勖双手抱拳,高举头顶:“儿臣原为父皇分忧。”
  原来是不经意间失了态。
  老皇帝顺势扶额,叹:“礼部工部两个老家伙吵得人心烦,不懂得各司其职,前年朕要为你皇祖母修陵,工部早就把草图呈给朕,吏部尚书偏揪着礼法不放,言及哀帝生母尚葬于帝陵,后者怎可单独辟陵,年初这头倔驴终于松口,工部那头又不干了。”
  礼部的翟进是个墨守成规的人,先贤书上一句话,他可以遵守一辈子,但这也恰恰是他值得敬重的地方。
  此事容易理解,却难以解决。
  李勖沉吟片刻,温和一笑:“简单,父皇明日早朝就下旨,令礼部尚书去做工部尚书,工部尚书去礼部任职,这二人互相体谅对方的难处,没准相亲相爱了呢?”
  “胡闹,顽劣!”皇帝被他逗乐了,大手一挥,“也罢,本来也没指望你想出什么好点子,朕回去再琢磨琢磨!”
  “父皇英明。”
  国舅适时道:“太子啊,你还年轻,如何与这群人周旋,如何让事情得到圆满的解决,还真是要多向你父皇取取经,陛下的见地,可不是一般帝王能比拟的,那可是…”
  “打住打住,”梁帝瞅着国舅,“以后少在朕面前费口舌。”
  又对李勖道:
  “自你出征,苍休那老顽固都不找朕下棋了,得空去看看他是否还活着。”
  李勖颔首,告退。
  离开承明殿,他自去了丹霞宫。
  当今陛下姓李名戒,字微知。
  年少时曾在丧山上的清净观内拜师学艺,师从智周道人,练就一身落拓剑法,长年累月在山中操练,虽不经世事,心胸却陶冶得格外开阔沉定。
  李戒下山时已经二十五岁,同年被父亲立为世子,这之后凭借一身好武艺以及过人胆识,号令千军万马,十战九胜。
  晋哀帝晚年,八大国柱相互争权,中央孤危,李戒果断站在哀帝身边,与林风眠的祖父林息共同抵挡了无数次同僚带来的压力。
  风波平息之后,林息自愿退隐,论功行赏时,李戒自然轮得头功。
  这之后,他一路高升,从国柱做到丞相,又干涉司马之权,最终临朝听政,直至晋哀帝这位手腕过软的天子自愿将皇位让出。
  李戒登基之初,威压朝臣,笼络贤人,是一方面,再者饮水思源,两度亲临丧山的清净观。
  天子仪仗,浩浩汤汤,遥想当年,青涩的男孩只身一人牵着马来,牵着马去,已隔了十数载的光阴。
  修炼之人,不被虚名所累,却不能置苍生不顾。
  丧山一支本就是道家大宗,平日敬香祈愿者络绎不绝,自智周身上多了帝师称谓,则更加抽不开身。
  李戒一为报恩,二为维系朝廷与丧山的关系,请不来师傅,倒将师宗,智周的师傅请了来。
  苍休道人如今年过八十,生性却如孩童般不循章法,门下仅有智周一个徒弟,将观里的事儿统统交给智周打理,自己两袖清风,平日教几个皇子读书写字,在这宫中一晃,便是五载。
  此时李勖站丹霞宫外,见面前的宫门紧闭,门前甚至生了一些杂草,一棵巨树,树冠之上,竟听不到任何鸟叫,遂对身后的内侍摇头道:“看来师傅闭关有些时日了。”
  又道:“可惜这坛好酒他老人家喝不上,我们走吧。”
  欲转身,忽有一白影从那树冠飞下,转瞬间,酒壶已被人夺了去。
  “好酒?可是用我经常提起的九阴山泉酿的?”随后咕咚咕咚一饮而尽,神色餮足,“果然是,果然是,老朽馋这口已馋了五年,还是你小子有…”
  说着突然意识到什么,抬眼果见李勖身依树干,眸子里闪着一股聪明劲儿。
  “你小子敢诓老子!不玩了不玩了,我走了!”
  去路却被李勖横臂一截:“师傅,徒儿知错了,既被人找着,就别躲了。”
  苍休当初答应入宫,不过是为了躲个清净,哪想到来了也不安生,常常苦恼于各路官员登门拜访,索性就关了门,佯装出闭关景象,可骗得了谁,都骗不了眼前这小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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