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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四章 需要杀戮

  大小姐也蹲了下去,目光感性、温柔,抱着明钰的头,摁在自己怀里,垂下了修长的脖颈,去吻他的头发,耳朵,接着是发鬓,她也感觉到了对方的动静,像只小豹子在吸允着母亲的乳汁,这种被依赖的感觉,排山倒海似的淹没了她的少女的天真无邪,这一刻她从少女走向了成熟。
  成熟妩媚的女人对任何人都有种诱惑,她不仅有着醉人的笑靥,还有着得天独厚的丰韵娉婷的身段,正看纤细侧看却是让人惊艳。叶娉婷说过,大小姐很漂亮,只是尚小少了风骨,而要成为真正的美人,要受千锤百炼才能磨成青锋。
  大小姐如今受过烽火狼烟,遇过奇迹,广识人才,与淮清王没心没肺的相处,与隗士莲误打误撞的火花,还有眼下这种前所未有的欢愉,她也算波澜壮阔了,所谓大浪淘沙,总会在她身上沉淀几粒金子。
  “晴……”明钰被大小姐摸着头,眼里含着一抹懵懂羞涩,像只怕生的蚱蜢,躲在树叶底下避着风雨。
  “叫我绾绾。”大小姐竟也会端正典雅,像是给孩子带走厄运的玛利亚,用她的慈悲怜悯的目光去安慰所有人。
  她单膝跪地,十指插入明钰浓密的发鬓,舔着他的眼睛、鼻子、额头,最后得她眷恋的人,也回报了过去,比之昨夜更是绵长细腻。
  “绾绾……”夜里有人翻来覆去唤着这个名字,带着肉响。
  忘了燃灯,到了半夜,白结灯芯被一根金针挑出了,灯光明亮了。
  大小姐披着衣裳,看着黏糊糊的胸口,继续系着衣带,她也不急着洗身,套好了裙子,去替躺在床侧里的明钰套上内衫,然后听着对方的呓语,不由微笑,末几,笑容化为了落寞。
  “金针刺穴,他的气血会凝滞,拔针以后,一日不能恢复武功。”
  “这,可会对他造成隐患?”
  “他是本小姐的人,我会害他,那就没有人对他好了。”
  文天培咳嗽了声,眼窝里现着歉意的光,他郑重道:“卫小姐放心,等他日公子大事一成,老夫必会登门拜访邀请小姐做客。”
  大小姐哧哧一笑,暗道:这只老蚌,有给本小姐下套子,上贼船的时候说让我享荣华,现在主子来了就把我当做了客人,得了,与他多说一句都会憋气,伤了身子倒是划不来。
  “本小姐办完了事就来找他,不劳先生不远万里赶来接应,到时候我会给你一个天大的惊喜。”大小姐说着,看到他的表情,满意地转身离去,临走时还叮嘱一句:
  “日后叫我大小姐,不许拿掉大,也不必叫我姓了,你家公子已经随了我的姓,我怕你叫混了,乱了他心思,与他的大事无益。”
  半夜里船舰旁跟上了一只大船,不是海盗船,也不是朝廷水师,那船头灯火辉煌,船帆上标记着商号:箫。
  一入扬州就听到地主恶霸的传言,箫家是扬州出名的地主头子,大小姐那时候就觉得自己与恶霸流氓土匪强盗真是前辈子是怨偶,这辈子才冤家聚头。
  “箫二小姐,有礼有礼,夜半三更,这种扰人清梦的好事,让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做有些说不过去了。”大小姐像模像样地对这个传闻不如一见的箫二小姐,恶霸对地主,还真是物以类聚。
  箫二小姐长得很素净,五官端正,两颊消瘦,下巴微翘,秀美里有着自信,虽不是倾国倾城,却也是个美人,清澈明透。她的气质很像李冶,难怪了。
  大小姐看到她第一眼,觉得她的鼻子太高了有些不真实,但在灯火下近距离地看着,她觉得很好看,两人而后又拉开了些距离,隔着数丈看,大小姐还是对箫二小姐有好感,很有气质,说不出哪里可以讨厌。
  “卫大小姐,虽说你的事迹让世人传道,不过今夜是我们首次相见。今夜乍然到访,我殊为过意不去。”箫琦平手搭在胸前,作了个礼。
  “没事了,都是女儿家,本小姐不拘小节,这种半夜私会小妹妹的事,倒是挺有趣的。”大小姐立马露了本性,走路也不规矩了,大摇大摆,神色流露着自然真诚,她走到桌案处,拍了下裙子坐在蒲团上,对箫琦道:
  “我也不认识你,但是箫家的故事听过不少,还有我的小弟好像认识你,对了,藏龙山庄的大公子也说过你,二小姐,前不久你去过青州罢!”
  “是有此事。”
  “那时我也在,差一些就可以遇上了。”
  “冥冥之中,因果循环,缘分自有定。我们彼此相知,必然有相遇之时。”
  大小姐不喜欢文绉绉的话,这个二小姐比卫雨蓁乏味多了,虽然好看有气质,还是喜欢不起来。
  “诶……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大小姐问道。
  “有人拜托我。”箫琦朝大小姐礼貌一笑,然后退了出去:“这船是我箫家的,但出海寻你,不是我的意思,你们自便。”
  大小姐一听自便,就开始拿点心吃,心里猜着是谁找上箫家的,江苏总督又不知道她认识箫家,八成是文老头子报的信。
  “父皇!儿臣来接驾了!”门外一声哭嚎,一个穿着蓝色短褂子,黑色阔腿裤,头上盘着一根海鳗粗的发辫,又瘦又小的少年大哭着奔了过来。
  大小姐喝着茶水,懒洋洋地抓着块茯苓饼,听着儿子干嚎不带眼泪的模样,不耐烦地挥手:“诶呀!诶呀!吵死了!半夜嚎个啥!你爹好着呢!被你心脏病都吓出来了,那么想继承老子的皇位,你小子!”
  李坏捂着眼睛又哭了,扭着屁股,忸怩道:“父皇,儿臣这几日辗转反侧,食不下咽,夜不能寐,牵挂着父皇的安危,你看我都熬出了熊瞎眼了,再不见父皇,儿臣就要吓了烂了。”
  大小姐干呕了几声,虚弱地放下了来不及下肚的点心,起身去抓李坏的爪子,脸上挂着关怀之色,哄着李坏小宝宝:“乖儿子,不哭不哭,让父皇瞧瞧你是不是饿瘦了。”
  李坏嘴角露出狡诈的笑容,大呼一声:“父皇,儿臣要抱抱!”
  黑暗中响起两声冷笑。
  “儿啊!父皇好好看看你啊!”大小姐掰开李坏的手,笑眯眯的朝着那两只贼贼的眼睛揍了两拳。
  “父皇,你好凶残喔~”李坏的爪子刚刚碰上大小姐的腰肢,又被对方砍了两记,他觉得手已经脱臼了。
  父皇的手劲比牛还重,妈的,如果手里握把凳子,我就变成折翼鸟了。
  “你小子怎么知道老子在船上?”大小姐蹬着桌子,居高临下地问着挨她一个头的李坏。
  “我听到母后替总督大人缉盗的消息,就想去总督衙门探个消息,那时候我肚子饿了,打了一只天上的鸟,居然是只信鸽,然后我吃了鸽子,诶诶……别打啊!我也知道信鸽很重要,但是一鸽顶九鸡啊!好东西,滋补啊!儿臣这些日子风餐露宿,发育严重迟缓了……”
  李坏抱着脑袋,蹲在地上画圈圈,大小姐在他说不问自拿,偷吃信鸽的时候,把门闩里的木条抽了出来,揍了这偷鸡摸狗的小贼一顿。
  “父皇,儿臣也是情不自禁,顺从了本性,这叫牺牲小我,成全大我,鸽子迟早会死,他给我补了身子,是成全了大爱,灵魂升华,也许已经成鸟仙了。”李坏理所当然,一脸正气,还有着大哲学家的深远目光,对父皇大言不惭。
  于是他很痛快地又挨了一顿打,当他擦着鼻血,肿着嘴巴,像鸭子似的撅着屁股对大小姐敬而远之的时候,他严厉的父皇对他勾勾手指:“然后呢?吃了信鸽,有没有替它完成使命?”
  李坏急忙表露自己的急公好义,善良忠厚:“当然了,我吃完了鸟兄,就打算替它传信。赶巧这信里的内容就是说了父皇的行踪。”
  大小姐翘着二郎腿,淡淡道:“怎么写的?”
  李坏把信原封不动地放在大小姐的掌心上,恭顺道:“我一知道父皇的下落,也不去找总督大人了,自己去找了帮手,来接驾。”
  大小姐看着信筏的字,不是明钰的笔迹,这字迹不像是粗野的海盗能写的,藏头掩锋,入目三分,少了随性,应该是老蚌的笔迹。
  新晋县主卫氏初晴现身在东海海防线外三十里,速来救援。
  “你与箫二小姐很熟?”大小姐咬着指甲,捉摸着明钰刚才想要去见谁?他会知道今夜会有什么异况么?会是箫二小姐么?这个小傲娇连床上都不松口,幸好本小姐道高一尺,把他老老实实地降服了。
  “我们小时候有过那个关系,后来我家落魄了,那个关系就解开了。我们小时候不常玩在一起,几年前我爹没了,就去她家混日子。”
  大小姐想着离别,心情也不好,见着李坏的怂样,又气又恨:“你真出息了,去吃岳丈家的饭,没骨气!”她斥骂了句,然后又问道:“她一个富家小姐怎么看上你了?”
  李坏很受伤,扣着鞋底:“人家哪会看上我?父皇,儿臣虽然好吃懒做,贪生怕死,也有自知之明,我上门是解除婚约的,然后我替她保留了十来年的童子身,总得给我点补偿。”
  大小姐愈加觉得丢人,扶额道:“这比软饭王更不如,既然知道没用,那就彻底不要脸,无耻到底,你都不怕别人说你没出息了,还怕人家说你是畜生吗?”
  李坏捂着心口,痛苦道:“父皇,你伤了儿臣的心了。”
  大小姐没好气地踢了他一脚,挑着眉尖:“你还真是个傻逼,智障!父皇的意思是,这箫二小姐与你不是青梅竹马,又解除了婚约,跟你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了。人家非亲非故的,为何要帮你?她一个淑女就因为你一句话,就无怨无悔地跟你来了。”
  “要是遇到强人怎么办?要是遇到海上风暴怎么办?你这臭小子缺了几个心眼?看不出人家对你好么?”
  李坏脑袋低得跟鹌鹑似的,无力地狡辩道:“她心血来潮了呗!小丫头做事哪有父皇思虑周全。”
  大小姐唾弃道:“呸!少拍老子马屁!老子做事也是凭一股冲动,呸!说你的事呢!提我做什么!她心血来潮,李坏你会心血来潮替老子救一个你不认识的人么?”
  李坏立马表衷心:“儿臣会!父皇,只要你一句话,儿臣立马去前线打仗。”
  “呸!人家他娘的又不是女侠,学你似的打抱不平,锄强扶弱?”大小姐气歪歪,听到打仗,心里又烦躁了。
  “滚滚滚滚!本小姐现在烦心着,你这怂孩子别忤这了,看得我窝火。”
  “喳。”李坏嘿嘿笑着,做了个不正经的礼,如蒙大赦地跑了出去。
  赤云城外围竟有数十万奇装异服,手持刀枪棍棒,斧铖勾叉的乱军,这些人仿佛是从天而降,一下子出现在京都城外,这给城中百姓带来了前所未有的震撼,也让七玄执政者赫然吃惊。
  不久前,七玄大军攻打契丹,短短半年便攻下了幽云城,开阔疆土正是风光鼎盛,想不到一转眼,七玄的京都也遭遇围城的险境。
  风水轮流转,胜负只在朝夕之间。
  “你说这些起义军是从哪里来的?”
  “河南一带今年发生了数起水涝,一个小村寨约莫有千百来个灾民,县城的知县若是不收编入他们,他们便会被朝廷打散成为流民。如果朝廷的赈灾物资不足,那么这些流民在品尝到背井离乡的酸楚,与饥寒交迫的艰辛以后,便会心怀怨恨,凝聚起来变容易暴乱。”
  “看他们的穿着像教徒。”
  “是被有心人利用了。”
  “真痛苦,有些人一辈子都没有选择的权力,在他们眼里有奶便是娘,看来家国大义比不上个人生死。”
  “虽是可怜,却也可恨。”
  “那他们该死么?”
  “他们违反了国法,自然该死。”
  “我以为修道之人,会宽容大度,悲悯世人。”
  李冶转眼瞧着身边骑着高头大马的苍琊,淡淡道:“天下止戈,有时候需要杀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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