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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裴澜之翻身起床,走到窗前,从花枝上拿到了一张小纸条,纸条上只有一句话——
  “裴澜之,你的心肝肉我没动过,你别瞎特么乱咬。”
  落款是萧柳。
  荆雨给自己调了一个早上的闹钟,只睡了四个小时,起来后就开始操心案情进展,裴澜之精心为他准备的早餐,他也只是胡乱吃了几口。
  钟亦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直系亲属无法联系,只能由经济人赶来大理处理后续,安排好尸体运回北京的事宜。
  同时,荆雨和裴澜之还有一条线索需要追踪——节目组曾经拍摄野外生存的山头附近,一株百年红豆杉被盗。本来两无相干的信息,可是就在昨天,钟亦死去时手心里就抓着一小把红豆杉的种子,殷殷的红色,被他的血浸润了。
  他们这次出门带上了萨拉杰,驱车三个小时,走进原始森林,找到了红豆杉被盗的地方,树看样子像是被连根拔起,周围泥土塌陷,留下一个巨坑。
  荆雨蹲在坑边,拨弄着手下的一块泥土,萨拉杰来到这片山头就失去了平静,它根本不愿意靠近这片区域,甚至紧张得浑身僵硬,它咬着荆雨的衣角往后拖,想让他离开,退到车上。
  荆雨拍了拍它的脑袋,“没事,别怕,我们在呢。”
  萨拉杰呜咽了几声,缩在他的身后。
  泥土中的杂物一望便知,如果树是连根拔起,但根系也消失得太干净了……
  裴澜之道:“百年红豆杉,成精化形,没有白来一趟,我们要马上通知精怪协会云南分会,他们管辖下的红豆杉跑了。”
  精怪协会云南分会的管理人得知消息后,愁苦地赶来与裴澜之汇合,他也是植物成精,一株非常难得的具有攻击性的植物,曼陀罗,他已经有好几百岁了,目前用人间界的林业局局长的职位掩人耳目,开展工作,化为人形后,是一个动作间稍显娘气的中年男人。
  管理人带领着他们到林业局调取关于红豆杉的档案,大吐苦水道:“国家有规定,这建国后不许非法成精,可我们工作难做啊,咱们这地界,生态丰富,动植物种类又多,涉保物种更是随处可见,一两百年高龄的植物不算特别,我们去年搞动植物数量普查,光是可以化形的就记录了满满当当上百页纸,但是每年我们只有十来个合法成精的名额,所以那些可以化形却还要排队等认证的植物,经常熬着熬着自己溜了,我们工作量大,他们一钻进原始森林里,我们就抓不着了。”
  已经开启灵智等待化形动植物,需要取得协会认证安全等级,才可以在人间界通行,但排队认证的动植物委实太多,每年合法成精的数量有限,多少等待成精的物种不熬上个十来年,送一送礼,加塞插队,哪能这么快获得协会的认可?
  云南分会显然对他们非法化形在人间界行走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大多数植物命长,但攻击力有限,不会闹出事来,这次跑了的这棵百年红豆杉,也是在等待认证的队伍中偷溜走的。
  这棵红豆杉的属地原本不在大理,据山上的村民说,林业局在这个地方做过树种统计,似乎并没有这么一棵红豆杉存在过,不知道哪一天,他们才忽然发觉,有一棵杉树遮挡着头顶的阳光,它好高好高了,只是树身上有被剥皮砍伐的痕迹。
  红豆杉属于浅根植物,其主根不明显、侧根发达,是世界上公认濒临灭绝的天然珍稀抗癌植物,很多偷盗者会剥去它的皮,将它的主干伐下,和药商换取高额的回报。
  它显然在化形前遭遇过这样的倒霉事,所以才一气之下抬起自己的根系搬家,搬到了大理市外郊的森林里,结果,在荆雨他们到来之前,又跑了第二次。
  是什么原因驱使它离开?
  虽然还不知道红豆杉在事件中扮演的是什么角色,不过它和钟亦之间肯定有所瓜葛。
  钟亦表层的死因是自杀,手中的凶器,脖颈上的刀痕以及房间内的勘查都能证明,所以调查报告在警局三天的反复斟酌和措辞后,终于向外界公布了,外界一片震动,接下来,媒体扒出了他生前在某医院诊疗抑郁症的单据,证实了他的确患了心理上的疾病,一度站在死亡的边缘。
  同时,不知从哪儿流出传言,钟亦在死前被人用艳照勒索恐吓,但鉴于警方隐瞒了这一消息,只暗中调查,外界普遍没有在这一流言上过多关注,尽管它十分劲爆,也及不上钟亦自杀惨烈的十分之一,那满屋满墙满地的血,异乡的船舱,或许都是绝望。
  案件背后,尸体送往特殊刑侦司检验,荆雨人还在大理,与林芷保持着电话联系,听林芷说,陆风在钟亦的鼻腔内发现了一些不明真菌的孢子,附着着淡淡的死气,是什么植物还尚在分析中,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红豆杉的种子也同样感染了死气。
  管理人翻出林业局的红豆杉档案,符合年龄的可以化形的红豆杉登记在册的有四十五株,挨个进行排查,还呆在原地没有瞎跑的有三十七株,剩下的协会加大搜寻力度,终于在拜托了云南各大山头的山主后,将这些个化作人形去到城市村镇生活的树精连夜逮了回来,最后只剩下一株名叫红痕的尚未发现踪迹。
  协会随后发出了对红痕的通缉令。
  荆雨和裴澜之的旅行结束了,乘私人飞机回去那天,裴澜之和舒昕通过电话。
  钟亦在她攒的饭局上毫无征兆地突然自杀,她也承受了巨大的舆论压力,甚至是内心的谴责,私心里,她是责怪裴澜之的,裴澜之带着刑警出现在她的饭局上,好巧不巧,钟亦自杀,万一钟亦是畏罪自尽的呢?警察逼到了船上来,所以钟亦死了。
  网络上这样的传言遍地都是。
  搅合了她男盆友的生日,连累现在参加过她饭局的人都迫切地想要撇清关系。
  “澜之,你给我说句实话,钟亦是不是真的犯事了?他这个人,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软弱,倒是前几天,听说圈里有大佬因为洗钱被人举报,到局子里喝了一回茶,和他有关?”
  裴澜之淡淡道:“细节我也不了解,不过应该和经济案无关。”
  话点到即止,舒昕心里也有数了,她道:“我听洪哥说,前段时间小钟谈了一场恋爱,对方是圈外人,那天登船的时候,我明明见他很开心,精神也极好,只一个下午就忽然想不开,我觉得这中途一定发生了变故。”
  除了舒昕,节目组中和钟亦的人在警局做笔录时,同样提到了这一点,钟亦有了一个恋人。
  裴澜之挂了电话,问荆雨道:“钟亦的对象联系上了没有?”
  时刻关注案情的荆雨摇头,“手机号码已经打不通了。”
  飞机起飞前,萨拉杰趴在荆雨的身侧,轻轻地把头搁在他的鞋上,而小野猫尼克正在他手心酣甜地睡着。
  裴澜之的视线落在他葱根一般的手指上,“如果换做是你,也会这样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吗?”
  荆雨先是一愣,“不会吧,而且我觉得钟亦自杀的背后另有隐情。”他继而又认真地想了想,笃定道:“如果是我的话,无论多少困难,都不会轻生的。”
  作者有话要说:  裴魔头:骗子qaq。
  第25章 来开门
  两人回到特殊刑侦以后, 从陆风这里得知, 原来大桥镇那具作案的腐尸身上也有一种奇怪的真菌孢子, 但因为当时尸体的腐烂程度太高,使得他们忽略了这一线索。
  同样的,兔子精身上也寄生了这种孢子。
  陆风害怕这种孢子具有传染性, 已经将几具尸体封存,他的实验室也进行了一次彻底的消毒。
  在大扫除期间,荆雨撸着袖子哼哧哼哧地擦洗厨房, 他不过出去两三天, 感觉厨房的料理台上就积了一层灰,萨拉杰给他叼来抹布, 他从口袋里掏出零食奖励萨拉杰。
  萨拉杰不怎么爱吃零食,毕竟曾经是一只高冷的狗子, 虽然和荆雨在一起的这些天,它已经逐渐将紧绷的神经逐渐松弛了下来, 它咬着零食送去给尼克,埋在呼呼大睡的尼克的枕头下面。
  裴澜之似乎和邵然有事要谈,两人关门进房间后好半天都没有出来, 林芷来厨房帮忙拖地的时候, 荆雨还有感道:“原来裴先生和头儿关系这么好,我刚来那会儿,我还以为他们会打起来呢!”
  那时的裴澜之一言不合就拆房子,凶残至极。
  林芷把裴澜之和邵然曾经的交集在脑子中如幻灯片一般过了一遍,迟疑着道:“也……没……没有吧。”
  如果不是因为荆雨的到来, 裴澜之根本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过了一会儿,裴澜之从邵然的房间出来了,脸色很臭,他进了厨房后,还在刷碗的林芷就自动避让出去,他用皮筋松松散散地扎了头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线条姣好的下颌,他从冰箱里翻出一块排骨,问荆雨:“想吃什么口味?糖醋还是红烧?”
  “生炸!”
  “好。”裴澜之开始动手切排骨,不过他的心情似乎并不平静,接连几下,将骨头砍得梆梆响,手法粗糙无比,荆雨笑道:“我来。”他已经洗好了手,穿上可爱的围腰,他相信如果心情不好,制作的食物就会失去它的美味。
  裴澜之让开位置给他,望着他后颈细碎的发丝,心里说不出的疼,因为他的连累,一再将荆雨置于险境中。他原本以为,背后针对荆雨的那人会是萧柳,然而无论是萧柳本身的说法还是邵然调查的结果都令他感到恐慌,在暗处,还有一个尚不可知的敌人一直对他的宝贝虎视眈眈。
  他道:“还想吃什么,和我说。”
  “我们把小鱼也油炸了吧。”荆雨不与他客气,期待道:“我想下班后带一些小鱼和水果回家。”
  他们从云南回到首都之前,去当地的农贸市场买了不少时令蔬菜和水果,比如在北方较少贩卖的枇杷,无花果,煮鱼汤很好喝的薄荷,以及一些野生菌子,和鸡肉一起炖了,味道超级鲜美。
  裴澜之沉默片刻,“我也要回老家一趟,可能需要一个星期。”
  “你的老家在哪儿?”
  “这是秘密。”裴澜之道,“魔族每隔十年需要闭关一次,时间到了。”
  虽然荆雨很好奇,但见裴澜之没有详谈的欲望,就没有多问。
  晚上他离开时,萨拉杰自行驱赶着尼克跳进小篮筐,它叼好篮筐想要跟随他一起回去,萨拉杰并不信任特殊刑侦司的其他人,毕竟每天给它和尼克喂饭梳毛玩耍的只有荆雨,有荆雨的地方才有家。
  荆雨自然很欢迎地拍拍萨拉杰的脑袋,他们搭上裴澜之的便车一起回了幸福小区。
  傍晚的幸福小区很热闹,老人在健身,孩童在沙坑边玩耍,萨拉杰对路过的一切都很新鲜,但它从不乱跑,经过几天好吃好喝,他身上的皮癣褪得差不多了,毛发也变得黑油亮。
  荆雨牵着狗绳,萨拉杰勇猛的模样与叼着的小猫花篮形成绝妙的反差对比,可爱极了,引来周围不少人讶然的目光,这期间,尼克在篮筐里呆不住,一度想要跑出来,不过每当它直起身,萨拉杰就会从嗓子眼里发出低低的吼声,像是在警告它。
  尼克只好又缩头缩脑地趴下了,它很听话,直到进了家门,小家伙才重新获得解放,高兴得两眼发亮,“喵喵喵。”
  荆雨进屋换衣洗澡。
  两个小家伙在屋子里打转,像是在确认着新的地盘,结果就在萨拉杰带着尼克巡视到阳台的时候,阳台上忽然多出了一个模样轻佻邪气的年轻男人,“嗯?几天不见养了狗子?”
  他的出现当即让萨拉杰大声吼叫起来,甚至压低了身体,如果男人有任何不当的举动,它就要攻击了。
  “喵!”这动静把尼克吓得忙不迭一溜烟逃窜。
  “还有猫呐!荆雨,你家猫借我撸一把。”
  年轻男人说完就要去逮猫,萨拉杰登时就炸了,等到荆雨从浴室里出来,年轻男人已经和萨拉杰闹了好一会儿。
  地缚灵到底不是活人,身体既可以变为实体,又可以化为气状,萨拉杰扑咬他几次不中,整个狗子都有点怀疑狗生。
  年轻男人在客厅里转来转去,开心得要死,“哎哎我好久没玩过狗子撸过猫了,这么好玩的!”
  “别欺负我家阿杰。”荆雨安慰着委屈巴巴的萨拉杰道:“没事,别理他。”
  “嗷呜。”萨拉杰果然听话地蹲下了,任由年轻男人再怎么逗弄也不受激了。
  年轻男人想去搓揉萨拉杰的狗头,萨拉杰不给,他又转而去撸猫,尼克警惕地缩进萨拉杰怀里,萨拉杰当即就冲他手给他一口。
  年轻男人笑道:“你这狗,脾气真大,哪儿来的?什么品种?”
  荆雨笑道:“可爱吧,我捡的,它身上有一点皮肤病,不过最近在擦药,已经快好了,听说是比利时马林斯诺犬。”
  但萨拉杰的耳朵并不像正常马犬那般挺立,年轻男人轻轻抽了抽鼻尖,凑在呲牙的萨拉杰跟前闻,荆雨一脸莫名,“你干嘛呢?”他却赞赏道:“我在鉴宝,它是条不错的狗,你要好好养。”
  “我知道!”荆雨很高兴,当晚还做了狗子最爱的窝头,用牛肉胡萝卜羊奶掺上切得细碎的白菜,和着玉米面捏好上锅蒸,萨拉杰自己叼着饭盆,在厨房边望眼欲穿,口水直流。
  出差回来,邵然给荆雨放了一天整假,又恰逢周末,本来荆雨还想去跟进恐吓钟亦的嫌疑人,听说人已经被警方逮捕了,但邵然说不急,警方需要先一步带回审讯调查,他们可以周一再去听案情进展。
  荆雨自然说好,他从大理回来的前一天灵力透支,也有些劳累,虽然后来睡一觉不知怎么又恢复了,但他还是决定好好休息,毕竟身体是本钱,剑谷的谷主以前常在他耳边唠叨,养生养生,说他化灵时底子差,灵体虚,如果不好好强身固体,万一以后一个不小心灵体碎了怎么办!
  这可不是危言耸听!
  所以这三天时间里,一大早起床,他就带着萨拉杰去跑步了,顺便超市买菜,公园门口和舞剑的大爷探讨一下招式,与练太极的大妈一起完成全套动作。
  对于他来说哪怕太多灵力方面的提升,他也觉得舒心,像微博上的网友常说,养生首先得心态好。
  尤其林芷每天餐前还会给他打电话,询问他一些做饭的诀窍和要领,把他勾得技痒,接连几天都是丰盛大餐,萨拉杰脸都吃圆了一圈。
  然而周末这天,出了一点意外。
  他挂了林芷的电话,在厨房里打蛋时,忽然听到门铃响,他正准备去开门,却见萨拉杰绷紧了背脊,对着大门口中低吼。
  “怎么了?是谁敲门?”荆雨心里存疑,从门上的猫眼往外看,只见猫眼内漆黑一片,门外的走道灯是声控,按理有人敲门的话,灯光该亮起才对,可是此刻目之所及黑压压的,敲门声又再一次响了起来。
  他略一迟疑,地缚灵来他这里从不敲门,会是谁?
  他转身去沙发上拎起尼克的后颈,尼克很害怕,他又招呼萨拉杰到卧室,让萨拉杰守着尼克,呆在房中不要出来,可还没等他安顿好两个小家伙,只听防盗门的门把手处竟然咯啦一声,生生被外面那人掰断了,然后暴力地扯出把手,形成了一个圆圆的空洞。
  空洞内,阴寒之气外泄,荆雨寒毛倒竖地看着那黑乎乎的一团,他猛地锁上卧室的门,将两只小崽隔开,不管萨拉杰砰砰扒门,“是谁在外面?”
  他手中化出一柄宝剑,显然已经打算迎头而上,直到年轻的地缚灵突然现形。
  地缚灵的肩头被撕裂了,灵体一时无法聚合,他脸色发沉,一把握住荆雨的手腕道:“快走,别和它对上!”说完就想带着荆雨直接从客厅的窗户跳下楼去,远远地与门外的怪物隔离。
  “是什么东西在外面?”
  “不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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