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0)
你
哎呀, 真让人不好意思,按照你的说法, 我现在才是你的主人, 对不对?
朱厚熜:被此人的厚脸皮折服。
他瞥了一眼张泉, 也默默地捧起了茶喝了一口, 他还没见过被气死的人呢, 正好可以开开眼界。
高中元,既然你有这般能力,何不效忠我主!我主会赐予你永生!真言符的效力消失, 张泉眼中出现了无限的恐惧,他竟然该死地泄露了主人的讯息,但他随即用他聪明的小脑瓜思考一下,就想到了策反。
长生不死啊。
谭昭突然来了兴致:那么,你想我怎么做?
朱厚熜仿若未闻,继续喝着茶。
就说嘛,不会有人能抵得住长生的诱惑,张泉立刻狂热地开口:杀了他!杀了这个狗皇帝!只要你杀了他,我立刻替你引荐我主!
朱厚熜还是没动静,就跟没听到人吼他狗皇帝一样。
哎,这么简单的吗?谭昭刚说完,就被朱厚熜的眼神凌迟了一遍,这才艰难地开口,这个好说,古往今来,谁不想长生,你的主子既然这般厉害,道术修了几年?灵力修的又是什么法门?用的灵剑还是符箓?通天人之术吗?长生又是怎么个长生法?
咱们都是有脸面的人,长生和长生不老还是有区别的,万一我要老得掉牙了,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要钱没钱,要人没人,那活着可不比死了还难受,你说对不对?
张泉张泉居然觉得这话很有道理。
不过我觉得你们这个长生不太靠谱,既然没有躯壳,那不就是鬼了吗?当鬼可不怎么有趣的。谭昭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于是他又道,说来你们做了这么多坏事,足够到地府关个千年油锅刀山了,这四舍五入,也算是长生了不是?
朱厚熜看人:你说真的?
谭昭憋笑,一脸认真的表情,如果是前两个世界,是这样子没错的。这个世界他也不知道有没有地府,他去刑场看过,人死后其实是有鬼魂的,只是很快就被一股力量拉入地底,估计是此方世界维护人间秩序的力量。
你胡说!你胡说!我错了,你不过一介凡夫俗子,我主是神!岂是你等蝼蚁可以妄图揣测的!张泉吼得脸红脖子粗,但他仍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哎,你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被传销洗脑的人,这背后之人能不能长生还两说,但这一手传销的好本事,倒是比他这所谓的长生之术厉害许多。
原来,也有你高中元办不到的事情。朱厚熜一脸看乐子的神情,只是看着张泉的眼睛,已经冷得要化冰了。
从来觊觎他东西的人,伸一只手剁一只,伸两只手就连脚一起砍了。
谭昭找到了一个完美的借口,立刻表示:陛下,草民只是一介凡夫俗子,自然不是无所不能的。
哦?是吗,你也不能长生?
一个个的,怎么都想长生?谭昭有点儿心累:可草民并不想长生。
朱厚熜的眼睛瞬间凌厉了起来,活似要透过高中元的眼睛看到他的心一样:为什么?
您不觉得,长生更像是一种诅咒吗?谭昭的话,凉凉的,就像是漏夜里惨白的月光一样。
不觉得。朱厚熜的心跳难得强烈地喧嚣着,不过向来很会掩饰自己的情绪。
两人离得这么近,谭昭不可能没听到对方急速的心跳声,但他还是从容地开口:不会老,不会死,一生都是如此,寂寞如影随形,一年或许可以,十年或许也可以,那百年呢?千年呢?万年呢?数万万年呢?世间沧海桑田皆在变,唯有自己没变,这种被世界所遗弃的感觉,难道不像是天地的诅咒吗?
两只狐狸对着骚,偏偏都装得跟老实人似的。
蜡烛哔啵一声,震醒了在场的三人,就连被绑着的张泉,也被这形容吓到了。
这话听着,怎么像是你很有一番感悟?朱厚熜抬头,说了一句非常吓人的话,难不成,你是个长生之人?
张泉已经屏住了呼吸,作为一个炮灰小反派,却强烈地被牵扯着思绪。
反而是被质疑的当事人谭某人,表现得非常淡定:不是。
否认来得非常快,只不过谁信了,谁没信,就未可知了。
您怎么会有这么奇特的念头?说实话,谭昭被问得有点儿懵,天道怎么会允许人长生,别开玩笑了,要长生,据草民所知,只有一条路。
炮灰小反派张泉再次提起了呼吸,这人说话怎么那么喜欢大喘气呢?!简直太讨厌了!!
你是不是在等朕问你是什么法子?
谭昭果断地就承认了:嗯。
朱厚熜望了一眼一脸求知欲望的张泉,微微勾了勾唇角:可朕听了你的劝,并不想知道了。
张泉一口老血梗在心头,上不去下不来,就差活活憋死了。
谭昭也看了一眼张泉,是非常惋惜的语气:也好,这条路太过艰险,您九五之尊,实不必走这般艰险的路。
张泉:我!我!粗鄙之人,愿意走哇!
谭昭又画了五张真言符送给白浚,白浚带上两个锦衣卫,拖着一脸求知欲的张泉往密牢深处去了。
转瞬,大殿里只有他们两个喘气的了。
谭昭觉得今天这盏浓茶喝下去,到天明都是不用睡了,跟一个帝皇讨论长生之术,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活,特别是像他这样非常精通短命之术的人。
系统:2333,短命之术,又被称为作死之术吗?
[你给老子闭嘴!同归于尽警告。]
切,小气鬼,系统安静地待机了。
高中元,你修的什么道?
自在随心之道,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道,走一步是一步道,万物皆是道。
朱厚熜的嘴角抽了抽,如果不是见识过此人的本事,他绝对会认为这是胡诌,可偏偏这么荒唐的言语,却是真真正正的道,他想起了宫中那些正儿八经写着无数溢美之词的道士,忽然就笑了。
这就是你为何掌握了长生之术,却不修行的原因?
谭昭难得地坦诚,他向来也没在怕这些的:那倒不是,草民尝试过,后来逼得天道的天雷都转型升级了:)。
谁有他苦,想想都要哭粗来。
后来?
后来发现还是人间红尘适合草民,要真破碎虚空离开人间,这陈年的女儿红,城东的枣泥糕,旺源酒楼的佛跳墙,岂非是一辈子都尝不到了!
朱厚熜立刻抓到了这句话的重点:破碎虚空?你就这点儿出息?
这个世界根本承受不了长生的力量,力量到达边界,天道会自动指引人渡劫飞升的,渡劫成功,就是另一番天地,渡劫失败,那便身死道消。谭昭摊了摊手,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长生之术本就逆天而行,天道要设门槛,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闻所未闻,朱厚熜从小就是听着父王的道经长大的,王府里养了不少道士,父王也会服用丹药,所谓强身健体,所谓长生。
原来在真正的修道之人嘴里,长生和修道,是这个样子的,逆天而行吗?听着当真是又刺激又好玩呢。
有人成功过吗?
谭昭沉思了许久,想起了一位许久以前的朋友,以那人的本事,估计到哪儿都会过得挺好的,于是他开口:有。
朱厚熜的心头滚跳。
同时,一道雷声划过紫禁城的天空,谭某人一听,就知道大事不妙,立刻从世外高人变成了小怂逼,非常迅速地躲在了朱厚熜的身后,还带猫腰的:快快快陛下,快让草民躲一躲!
朱厚熜:呵!什么破胆子,居然怕雷劈!
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如今还在正月里,外头冷得跟冰一样,就算再早的春雷也不可能现在打,他看了一眼高中元,眼中的震惊都抑制不住。
这是天道的警告,高中元所说皆是真的。
这可、这可真是让人兴奋啊。
谭昭躲在后面,默默抱紧了自家三只小可爱,不就是吹个牛,这天道怎么一个比一个小气,哎,做人真难:)。
第89章 信了你的邪(十七)
有些人哦,表现上看上去人模狗样, 谁知道一经事就怂得比谁都快。
朕还以为, 你天不怕地不怕呢!朱厚熜听到雷声远去, 话语里全是戏谑之意。
谭昭整了整衣襟,脸皮是真的厚, 浑似刚才猫后面躲着的人不是他一样,喝了口茶压压惊,这才开口:这怎么可能!草民不过一介凡夫俗子。
搁你被天雷追踪五年试试, 他只是条件反射而已, 这过分吗?这一点儿都不过分:)。
你倒是坦诚。
谭昭又喝了一口压惊茶, 道:草民只是信服言之有灵,被人喊仙长固然舒服, 可也要看有没有这个福分承得起这个称呼。
这个说法倒是新鲜得紧, 朱厚熜说得也有些渴了, 茶虽然有些冷, 但他并不介意,喝了一口, 才道:这么说, 朕唤那些仙长, 难道还唤错了不成?
那倒不是, 陛下, 您是九五之尊,天下之主。谭昭想也没什么不好透露的,就开口道, 您身带福泽气运,所说之言皆有力量,每逢乱世,道门中人都会下山辅佐君王,为的就是济世之功。
朱厚熜就听明白了,合着除了金钱地位,还有这么一层啊,福泽么:所以你也是?
您就当是吧。
摆明了没说真话,但朱厚熜并不介意这点儿小事,相比方才的长生之论,这个实在算不得什么。
那丹药之术呢?朱厚熜说这话时虽然平静得很,但他轻轻捏着茶杯的手可不是这么说的。
谭昭全作没看到,摇了摇头道:草民不修丹道。修了也卖不出去,效果再好也没用,他已经放弃了:)。
系统:人家的丹药要钱,你的丹药不仅要钱,还要命,啧啧啧!
现在的系统,说话当真是越来越不中听了。
再说灵药、灵酒、灵丹,皆是要用灵草灵花来炼制炮制的,草民有这闲工夫去找这些深山老林里的百年药材,说不定早就破碎虚空了。上辈子他后来腿脚好了,倒是被雷劈着走了好多深山,挖了不少好东西,这个世界能舒坦,自然是舒坦着来。
朱厚熜竟有些无言以对,他是个聪明人,当然能明白高中元话里的意思。
合着他的丹药,都白吃了?!
朱砂、水银、铅石,陛下可想说这些?哦,有毒有害元素,可以纳入短命之术的范围之内,哦,没听过这种丹方。
朱厚熜有点想把墙上的剑取下来,在高中元身上戳上两三个血洞。
这世上能把他气到这种地步,还能活着喘气的,估计也就眼前这个胆大妄为之人了。
据说最好的灵丹,是要渡雷劫的,雷劫之下,祛除一切杂质,浑然天成,是为仙丹。谭昭吹着牛皮,这还是他听马介甫那只小狐狸讲的呢,不过这种传说中的东西,炼制的材料肯定都是天材地宝,求人不如求己,依靠外物还是自身来得可靠。
一个晚上知道太多,朱厚熜的一杯凉茶都见了底,这才微微浇灭了心里的一点火热。不知几时,天边露出了鱼肚白。
一夜未睡,朱厚熜的眼睛却清醒得不得了,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悄悄响起:高中元,怎样才能入道?
谭昭:他说这么多,只是想让你放弃修道,而不是向他学道啊。
为什么不说话?
谭昭肃着一张脸,开口就是:心中有道,即是入道。讲真,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入道的,好像是以剑入道?又好像是靠小七入的道。
说起来,修习长生诀到极致确实可以入道,不过小七这家伙非常挑人,一万个人里面挑一个都悬,要想靠小七入道,不如自己悟道来得快。
你撒谎!
谭昭坦诚地承认了:没错,草民撒谎。
这次,朱厚熜却并没有拿出他做皇帝的威严,再过不久就是早朝了。
因为那是草民的道,而不是陛下的道。谭昭想了想,掏出了自己的看家本事,他戳了戳怀里刚刚苏醒的小七,将团成一个小球的小七唤了出来。
此为何物?
小七晕乎乎地想,这人怎么跟从前阿昭身上的气息这么像啊?
然后就晕乎乎地飘了过去,还扭了扭身体,看在朱厚熜眼里,就是一颗发光的白球跌跌撞撞地冲着他过来了。
谭昭决定装个逼:它就是道法。
胡说,伦家明明是你的小可爱呀!
小七刚要砸回去,就被朱厚熜一手捏住了,他这一捏,小七立刻呈现出了七幅图的平摊模样,每一副图都散发着柔光,然后看不懂。
您没有机缘。谭昭忽然开口。
朕再细细看看。
没用的,谭昭眼瞧着人将小七带着去上朝也没有阻止,自己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倚在软榻上睡着了。
朱厚熜在跟长生诀较劲,而底下朝堂上的大臣则在跟昨晚紫禁城惊雷一事较劲了。
这天象要有点儿不一样呢,总归是令人在意的,特别是像打雷这种不太吉利的天象,更是需要大家一起来讨论讨论。
朱厚熜刚顺着善图摸索完整张图,下头的人就已经吵过了一波,天相有异,必有灾祸,又说最近京城怪事频出,乃是陛下废礼,才招致天现异象。
知道真相的朱厚熜:
邵真人,你觉得如何?
邵元节出身龙虎山,一入京就很得朱厚熜重用,统辖京师朝天、显灵、灵济三宫,总领道教,如今官至二品,可以说是京城里道门第一人。
知道真相,朱厚熜却觉得自己对邵元节的话更感兴趣了,倒是有没有真本事,还真是令人期待呢。
回禀陛下,天意难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