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进来。”董鹏沉声应道。
  问讯室的门被推开,从外面快步走入一名警员。那警员看了看方子青,董鹏会意地挥手示意外面的人把方子青带出去,反正他也问得差不多了。
  尽管如此,警员还是谨慎地俯身在董鹏耳边低语了几句。董鹏神色中流露出一抹异样的光芒,忙点了点头,“请她进来说话。”
  警员转身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带来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女人,一眼看去,一副精明干练的模样。警员招呼女人在董鹏对面坐了下来,为她倒了一杯水,自己则在董鹏的示意下,转身走了出去。
  “你好,我是负责此案的警官董鹏,我听说你有事要反映,可以直接和我谈。”
  中年女人点了点头,不知是性格使然,还是大场面见得多,相比于之前董鹏会过的任何一个人,她都显得镇静而且有条不紊,“是这样,警官,我最近来这边出差办事,前几天去了一趟附近城市,今天又返回来,才听说之前所住的快捷酒店出了事,警察在找我。哦,对了,我叫林红。”
  董鹏翻看着案件记录,“没错,在林女士你所居住的六层隔壁房间有个男人坠楼死亡,当时你正住在那里,但第二天我们想找你核实一下情况,你已经结账离开了,所以就没有联系上。”
  “这事我听分公司的同事说了。”
  “那么林女士你专程前来,是不是有话要说?”
  “我也不知道对你们有没有帮助,但之前联络我的警察说,不管是多么微小的细节,都希望我能说出来以供参考。所以我仔细回想了一下,我离开酒店的前一天,也就是你们所说的那人跳楼的时候,我因为连续在分公司加了两天班,所以想在离开前先稍作休息,就取消了提前订好的出租车,在房里睡觉,迷迷糊糊中醒了喝水,听见隔壁好像传来吸尘器的声音,但我不确定,也可能是我听错了。”
  “吸尘器?”董鹏皱起眉思索片刻,又望着林红问,“林女士,你是怎样取消出租车预订的?”
  林红脸上显出一抹疑惑,看来是并不明白董鹏为何要有此一问,但还是明确地答道:“打电话到出租车公司,我一般出差都是分公司派车,或到之前提前订车,这次因为来得有点匆忙,就让所住的快捷酒店帮忙打电话约了车,但那天睡觉时是顺手用手机取消了车。”
  董鹏并没忽略,林红在叙述时用了“跳楼”一词。关于邓峰的死,警方对外都是以跳楼宣称,至于邓峰死于谋杀的猜测,只在部分知情人之间心照不宣。但林红所说的一点,还是引起了董鹏的重视。
  “你的意思是说,订车时,是由酒店出面打的电话,而取消预约,则并没通过酒店,我可以这样理解吧?”
  “嗯。”林红欠了欠身,“我要说的就是这些,如果没有其他事,我还要赶去机场。”
  “好的,我让人送你出去,感谢你,林女士。”
  送走了林红,董鹏静坐在椅子上,更加深入地思索起邓峰的案子。如果说刘慧慧的死是谜团重重,那么邓峰的坠楼,就是疑点颇多。从现场封死的门来看,凶手似乎想要制造邓峰自己坠楼的假象,可要说是伪装的自杀,却并没找到遗书。如果说凶手是想让所有人觉得这是意外,那么邓峰体内的酒精也不难解释,可以解释成饮酒过多,失足掉落。只可惜,凶手忽视了清理留在推拉窗上的衣物纤维。但那本《洋娃娃的杀意》,又该怎样解释呢?是凶手故意为之,想要制造与刘慧慧案的联系?若是这般,那凶手的行为,可谓是矛盾的结合体,一方面不希望被发现,另一方面好像又想把警方的注意力转移到某一点上去。凶手为什么偏偏那样重视这本书?与作者吴萧的家人,有没有关系?
  想到不久前才吵吵闹闹一起离开前往雾村的程彻和吴宁,董鹏难得微微一笑站起身。与其坐在这里凭空设想,不如做些能做的调查,自己可不能输给那些干劲十足的年轻人。
  第十六章 列车事件
  一列火车在铁轨上摇摆着前进,因为是慢车,所以座无虚席,还好乘客不多,所以并没有站着的乘客,车厢内的秩序也算井然有序。车轮和铁轨不断摩擦,车厢间发出有节奏的咣当声响,好像交织着的一首亘古不变的催眠曲。
  吴宁托着下巴坐在车窗边,望着窗外飞跃的景色。在她身边,是歪着头睡得正熟的程彻,均匀的呼吸声从他嘴里发出,安静的睡脸使他原本就“低龄”的脸看起来越发像个稚嫩的孩子。
  程彻小扇子一般浓密的睫毛眨动了两下,睁开惺忪的睡眼,四下茫然地望了望,下意识问道:“到哪儿了?”
  “离到达终点站大约还有十分钟。”
  吴宁冷静中透出些许谐谑笑意的声音,瞬间使程彻清醒过来,他坐直了身子,微微尴尬地红了脸辩解,“我只是昨晚没睡好,太困了,今天一大早又被某人飞车吓了吓,所以才小睡一会儿。”
  “我不关心你昨晚睡了多久,只知道如果你再不起来收拾东西,就要赶不及下车了。”
  程彻这才注意到,吴宁身旁早已放着装好的背包,而其他乘客也都纷纷站起身在拿着行李。他不满地抗议道:“早点儿叫醒我多好?”
  “我不是义务闹钟。”吴宁看了看表,“你还剩下八分钟,有抱怨的工夫不如赶紧行动,友情提醒,下车之后还要到码头去赶到雾村的船,所以你最好别耽误时间。”
  “各位旅客,本次列车即将到达终点站,进站时间为十五点三十分,请大家拿好行李,有秩序下车。”
  随着广播声响起,一部分乘客已经纷纷走向门口,却在快到门口时被阻住。原因是有个乘客坐在两节车厢中间的洗手间前,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但这里是通往车门的必经之路,所以前来锁洗手间的列车员发现这一情况,正耐心地试图把人唤醒,等待不前的乘客们开始议论纷纷。
  “这人真是,睡在这里碍事。”
  “就是,我看八成是精神有问题,你看,一个大男人,还偏要带个娃娃在旁边,你们说奇怪不奇怪?”
  “娃娃?”
  程彻和吴宁在人群后,无法看清前面的具体情形,只能通过人们的话语拼凑出个大概,但在听到“娃娃”时,两人都是脸色变了变,程彻更是瞪大眼睛,语调不由得扬高了几分,惹来附近人的侧目。
  “麻烦,能让我们过去一下吗?”程彻礼貌地试图向前,却被挤了回来。
  距离他们最近的是个高大男人,他满脸不耐烦地回头道:“等着吧,难道就你们着急?反正横竖也是过不去,没看见大家都老老实实排队?”
  程彻摸了摸鼻子,手伸向装有警员证的口袋,却被吴宁按住,她向他摇了摇头。程彻当然也明白,在没确定有案件的时候,出示警员证并不是个明智的选择。可最近这案子中,“洋娃娃”一词实在是太敏感了,他不想错过任何一个可能有关联的机会,但又无法过去一探究竟,有恐惧女人的毛病,他也不敢拼命地往人群里挤,只能使出这法子。
  吴宁示意他少安毋躁,然后比了比自己,迈开步子向人流走去。
  “哎哟!”刚才说话的男人发出一声低呼,随即瞪着吴宁,“你打我干什么?”
  吴宁无辜地扬了扬眉毛,“我只是借路过一下,麻烦你不要栽赃好吗?首先,我就不小心轻轻碰到了你,其次,有谁相信我碰到你会那么疼?”
  周围的人纷纷侧目过来,目光扫过修长但纤瘦的吴宁和高大壮实男人,眼中露出质疑的目光。男人颇为尴尬,似乎也没心情再和吴宁争辩,面带不甘地让出路来。有了他的前车之鉴,吴宁所到之处,人们自动让出一道狭窄的通路,以免也遭殃。
  吴宁若无其事地背着包经过,程彻则低着头跟在她身后,极力掩藏住嘴角那一抹憋到内伤的笑意。别人他是不知道,但吴宁看似瘦弱,身手他可是领教过的。估计她在对那男人出手时还留着几分力道,否则那个男人早就趴下了。
  这次两人很顺利就来到人群最前面,正巧看到呼唤得有些不耐烦的乘务员伸手去拍那仍然不见反应的男人的肩膀。谁知他手刚一碰到那人,那人就像一具没有生命的木偶,顺着洗手间的门滑落,倒在了地上。
  “先生!先生?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乘务员脸上显出了惊慌神色,围观的人们也开始骚动起来。
  察觉出气氛的转变,为了避免出现更大的骚动,程彻赶忙几步向前,拿出警员证,高声嚷道:“大家都镇静,我是警察,这里由我来处理!”
  程彻的声音中透出前所未有的坚定与威严,这次面对他的一张娃娃脸,却再也没有人提出质疑,身旁的乘务员甚至见到救星似的往后退了几步,侧开身在狭窄的通道中让程彻再靠近一些。
  至此,所有画面终于得以完整展现在程彻和吴宁面前。那倒地的男人脸色苍白,双眼紧闭,连嘴唇也不见一丝血色。而之前议论的人所提到的娃娃,正被抱在他的右臂弯中,随着他的倾倒,那娃娃也脸朝下跌在了地上。
  程彻蹲下身,摸了摸男人的脉搏和鼻息,缓缓摇了摇头,“没有生命迹象了。”
  “你看他身边的娃娃,不觉得装束有些眼熟吗?”吴宁根本不看尸首,始终若有所思地盯着娃娃。
  “嗯,好像和刘慧慧尸体被发现时的洋娃娃一样。”程彻说着,戴上随身的手套,小心地翻过了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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