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唐 第4节
回去的时候,李从嘉脸上的表情一直很凝重,惹得周娥皇看了他好几眼,摸不透李从嘉的想法,这让周娥皇有些心中不安。
实际上此时李从嘉正在思考一个问题——怎么才能弄死赵匡胤。
虽然刚刚他提醒了李弘冀,但李从嘉并不太抱希望。
李弘冀可能会把赵匡胤当做敌人,却未必会有置对方于死地的决心。
还是需要从长计议,李从嘉盘算着手上的资源,发现他如果想要干掉赵匡胤,比登天也轻松不了多少。
看看郑王之前交往的都是什么人?吟诗作对一流,领兵打仗草包。
李从嘉现在特别想回去抱李弘冀大腿,让李弘冀带他装逼带他飞。
不过也就是想想,李弘冀有能力那是他的事情,想要自己做事就不能指望着别人。
李从嘉分析了好几天,发现这件事情也很难,感觉比白手起家更难!
而就在这个时候,李从嘉收到消息,白甲军……起义了。
这个消息几乎是跟李景遂的请帖一起送过来的,李从嘉看了一眼李景遂的帖子,又是招呼大家去吃喝玩乐的。不过去的是别院,给李景遂十个胆子,他大概也不敢在东宫大肆设宴。
既然李景遂敢请,李从嘉就敢去,他也很想知道李景遂到底都请了谁。
到了那里之后,李从嘉环视一周,发现皇子居然只来了他一个,一时之间有些惊讶,不知道李景遂是没请其他皇子,还是只请了他一个?
至于其他官员,李从嘉扫了一眼,发现真正重量级的都没有,来的大多都是以诗词进幸的文官,在朝堂上的权柄并不重,但在文士之中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宴会开始之后,酒过三巡,李景遂忽然感慨道:“周军无道,居然将我百姓逼迫至此!”
李从嘉手一顿,有些诧异,刚刚还在谈论诗词歌赋,怎么转头话题就变成这个了?皇太弟殿下,您这转变有点生硬知道吗?
李景遂也是没办法,他一直想要谈论一下政事,结果暗示半天那群老油条也不接他的话,他实在没办法只能开门见山,李景遂心里也很苦啊。
皇太弟这句话一出,大厅居然安静了一瞬,过了一会,才有一个浓眉大眼的青年朗声说道:“殿下说的可是白甲军一事?”
李从嘉看了一眼那个青年,脑子里转了一圈才想起来,这青年名韩佩,官职不高,只是个校书郎,然而他有一个很牛的爹——韩熙载。
韩佩出现在李景遂的宴会上,这就显得韩熙载的态度有些暧昧,韩佩是他的次子,所代表的意义就没有那么重要,让韩佩前来,进可说是他跟李景遂达成了某些意向,退也可以说是儿子自作主张。
实际上,李景遂这个宴会来的人大多都是这样,没那么重要,却也有些话语权。
大家都不想站队,又不想得罪皇太弟,这样的选择正好。
至于李从嘉自己,他原本就是出了名的不问政事,大家看到他反而不会脑补过多。
韩佩一张口,李景遂着实松了口气,好歹有人给他搭话了不是。
李景遂一脸的悲天悯人:“无论如何,那些总是我大唐儿郎。”
奉礼郎戴胄问道:“既然如此,为何不派王师收复失地,招揽白甲军?”
李从嘉听了之后,差点把喝进嘴里的酒从鼻子里喷出来。
招揽?你想招揽,也要人家愿意啊!
毕竟当初周军攻唐,当时还是普通百姓的起义军十分欢迎周军到来,在周军占领之后,还曾用美酒美食奉迎周军。
不过严格来说,也是南唐在那里盘剥过甚,那些百姓以为周军来了日子应该好过,结果没想到周军烧杀掳掠更可怕,走投无路之下,只能聚集到山里,组织起来反抗周军,因为织纸为甲,所以自称白甲军。
好在在场还是有明眼人的,韩佩朗声说道:“我听闻这些白甲军之前曾奉迎周军,于我大唐而言便是叛民,这等人又有何招揽的必要?”
李从嘉把玩着酒杯,就看着一群人在那里抒发己见,基本上就是分成了两派,一派认为白甲军是叛逆,不值得招揽,就算他们投降了,这些人天生反骨,说不定还会造反。
而另外一派则觉得这些人都是被逼无奈的百姓,若是能够让他们安稳生活,这些百姓也不会愤而起义。
眼看着两边讨论的越来越热闹,一直在旁观的李景遂忽然高声说道:“如何处理白甲军,朝上主公自有公议,今晚只论诗词不论朝政,刚刚是我情不自禁,我自罚,自罚!”
李从嘉看了一眼李景遂,有些摸不透他到底要做什么,引大家讨论白甲军的事情,是想要从中看出什么问题吗?
不过主人发话,那些人再怎么不甘心,也只能按下这个话头,准备找时间再辩论出个子丑寅卯。
虽然不提这个话题,但那些人争胜之心却被激起,宴会上常见的项目终于是登场了——行酒令!
行酒令一般宴会都会出现,只是万万没想到,李景遂他们玩出花来了啊。
他直接一拍巴掌,就从屏风之后走出来了一溜的小娘子。
李从嘉看了一眼,这些小娘子大概有二十来个,年龄看上去不大,也就十五六左右,一个个体态婀娜,花容月貌,俏生生的站在厅堂之上,每一个眼神都十分暧昧。
李从嘉看了一眼就知道这大概是某些风月场所调教出来的美人,专供达官贵族享用。
李从嘉心里腻歪,他知道这种事情在这个时代是很普遍的,甚至是可以说是件雅事,可是……看看那一溜还没长开的小姑娘,他就觉得这事儿实在是太造孽。
事实上,更造孽的事情还在后面。
那群小娘子站定之后,一溜的小郎君跟着走了出来,那些小郎君一个个也都眉清目秀,年龄……看上去比那些小娘子还小一些,也就十一二岁的模样。
一群衣冠禽兽!
就在李从嘉压抑着心里愤怒的时候,李景遂重点照顾了他一下:“六郎,这其中可有你心仪的美人?”
第7章
李从嘉面带微笑说道:“纵天下绝色在此,重光亦不动心,还是……算了吧。”
李景遂大笑道:“六郎到底年少,阅历尚浅啊。”
韩佩也笑道:“殿下和王妃感情深厚,令人羡慕!”
李从嘉心里默默对周娥皇说了声对不住,他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把郑王妃拉出来当挡箭牌,这么一看,穿过来就已经娶妻生子这件事情,也不是那么让人难以接受了。
无论那些文人怎么调侃,李从嘉依旧不动如山,咬死了周娥皇就是他掌上的朱砂痣,是他心头的白月光,除了周娥皇他谁都不喜欢。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无论李从嘉怎么强调,李景遂看向他的目光都带着说不出的暧昧,看得李从嘉浑身起鸡皮疙瘩。
到最后李从嘉索性无视李景遂的目光,就看着这些“文人雅士”们,一个个的用淫词艳诗调戏那些小娘子。
若有小娘子中意,自然会走到那人身边,李从嘉本来以为,大庭广众之下这些小娘子也不过就是陪酒而已,结果万万没想到,这群人作风这么豪放!
李从嘉目瞪口呆地看着宴厅内的气氛渐渐变得淫靡,一时之间颇有些接受不了。
他倒是想走,但是他身边已经坐下了一个小美人——他没作词,这位是慕他名声主动过来的。
如此看来,这些小娘子跟文人之间还有些你情我愿的味道,可是这些小娘子出现在这里本身就是别无选择。
李从嘉倒是可以走,但是他若不带走这个小娘子,等他一走,不定就落到哪个禽兽碗里了。
于是一时之间,整个宴厅之中,只有李从嘉一个人格格不入。
看着那个小娘子楚楚可怜的样子,李从嘉轻声说道:“倒酒就行了。”
于是,挺漂亮的一个小娘子就被他硬生生的当成了侍婢。
渐渐地李从嘉有些坐不住,这些人眼看着有上演活春宫的架势,简直让人看不下去!
李从嘉跟身旁的小侍低声说了几句,让他去给李景遂带话,准备等李景遂同意之后就闪人,反正看那些人乐不思蜀的模样,估计也不会注意到他提前离开,这乌烟瘴气的地方真是一分钟都待不下去了。
结果没想到李景遂在听了那个小侍的传话之后,居然亲自从座位上走下来,并且衣衫不整的搂着一个小娘子走过来,醉意熏熏地说道:“六郎要走?可是玩的不尽兴?”
李从嘉笑了笑说道:“重光之前大病一场,如今尚未痊愈,是以想要早些回去休息,还请皇叔见谅。”
李景遂摇了摇头:“你气色看起来不错,想来是这些小娘子不合你心意,你且略等一等。”
李景遂一边说着一边又拍了拍手,李从嘉听到凌乱的脚步声,皱了皱眉,刚想张口说些什么,结果就愣在了那里。
他本来以为李景遂又喊了一批小娘子过来,结果没想到这次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的居然是一排小郎君!
这些小郎君一看也是经过训练的,一个个相貌清秀,目光灵动,眼神中还带着一丝丝天真稚气。
当然会有天真稚气了,这些小郎君看上去普遍比小娘子们要小一些,大概十二三岁的模样,青涩稚嫩的很!
李从嘉压抑住想要破口大骂的冲动,这特么都是什么事儿!
戴胄放声大笑道:“大善,大善!殿下今晚是早有准备啊,看来又要有许多传世佳篇诞生了!”
传世佳篇?李从嘉一想到这些诗词产生的场合,就有一种想吐的冲动。
李从嘉虎着脸,终于是忍不住说道:“皇叔贵为皇储,带领文武官员如此放浪形骸,恐有不妥。”
李景遂拍了拍李从嘉肩膀说道:“六郎莫要如此紧张,诗词传世,美人青睐,说出去也是一段佳话,倒是六郎今晚可一首都没做,这可不好,不好。”
李从嘉有些不忍的将目光从那些小郎君身上移开,这些人他一个都救不了,唯一能做的大概也就是独善其身了。
“今日重光着实身体不适,难以写出佳句,还请皇叔见谅。”李从嘉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时候不早,重光想念大郎,这便回府了。”
自从穿过来之后,李从嘉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感谢自己有妻有子,决定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对那对母子才行。
李景遂伸手按住李从嘉的肩膀,李从嘉一个不防,居然又被他按着坐回了椅子上。
李从嘉皱眉看向李景遂,结果听到李景遂说道:“就知道六郎眼高于顶,莫要不高兴,皇叔给你留了个最好的,就是……年纪大了点。”
李景遂说完,他身旁的一个婢女迅速离开,李从嘉心里忽然生出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婢女离开的快回来的也快,只不过她回来的时候,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那人年纪比起宴厅上那些要大上一些,十七八岁的样子,身材修长步履矫健,身上只着一件中衣,在清风的吹动下微微摆动,他一步一步自暗向明走来,周身淡然的模样让李从嘉恍惚中觉得这原本声音嘈杂,各种淫词浪语不断的宴厅都随之一静。
刹那清宁。
当那人彻底站在宴厅中时,李从嘉这才看清对方的长相,眉如新月,鼻若悬胆,目光湛若秋水,精致到可以用美来形容,这美貌之中还透着些许英气,那是一个同时具备英俊与美貌的人。
然而让李从嘉吃惊的并不是对方的气度长相,而是那人头上一根头发都没有。
那是一个气度清逸,面容英俊的和尚!
作者有话要说: 李从嘉字重光,所以在这里自称重光,这个就不在文里过多解释了。
第8章
那和尚走过来的时候,身上带起的清风似乎都掺杂着一丝檀香,令人闻之忘俗。
大厅之上一时真的安静许多,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和尚吸引,那些或惊艳或淫靡的目光都未曾影响这和尚半分,他就那么稳稳当当走过来,哪怕只着中衣也看不出一丝不安窘迫。
李从嘉先是惊讶于这青年的美貌,再是吃惊他的身份。
这年头,若不是和尚,没人会把头发剃光,毕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这僧人宝相庄严的模样,看上去跟此时此地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