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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鬼宗师 第24节

  微光与微光,越来越多的鬼萤,聚集到了一起,在黑夜里,成了鬼萤群,听说他们还推选了一个鬼萤王后,建立了母系社会,与白挽瓷说话的,正是鬼萤群落的王后,名唤微微。
  鬼萤微微道:“女王,发出声响的人是顾少卿,他在清心瀑练剑,往日没有多大动静,但不知道今日怎么了?练剑练出这么大的声音来。”
  白挽瓷打了个哈欠,伸手一指,无数的鬼萤,便自动的聚拢在她的周围,为她照亮。寻了一个树头,白挽瓷蹲在上面,悄悄的往清心瀑那边看去。
  这一瞧,不打紧,真是一幅良辰美景。
  清心瀑下是一方十里的湖泊,湖上大雾四起,茫茫如白乳。湖上种满了荷花,也不知为何,快冬日了,这里的荷花依旧碧绿青笼,青荷之间,隐隐有白莲盛开,半掩半映。顾少卿便立于荷叶之上,散着发,衣带飘飞,清心瀑落下的水流,砸于湖中央的巨石上,溅起阵阵水雾,四散而开。
  水珠有的滚落在荷叶盘上,晶莹调皮的滚来滚去,有的落在顾少卿的发丝里,湿润了,消散不见,还有的落在他衣领微开的锁骨上,一溜烟滚进胸襟里,更有的滚落在他的眼睫上停留,舍不得似的,最后还是沿着高挺鼻梁的弧线,滚落下去,可怜的落入湖里,没了影子。
  白挽瓷从来没见过湿身的顾少卿,往日的他,总是端正的束着发冠,衣领规整,衣袖袍角雪白干净,就连表情都像是雕塑似的刻板。
  可现在,他面色微微红晕,眉目迷茫,双唇微张,隐有喘息散出,发丝凌乱的垂在两侧,倒像是被下过药,叫人轻薄了的女子。
  鬼萤微微在白挽瓷耳旁,痴迷的感慨:“哇,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人?鬼陶女王,上啊!”
  “啊?”白挽瓷被微微的想法震惊了,一脸茫然,“上什么?”
  “上顾少卿啊!”鬼萤微微激动的叫道,“明显他就是练剑练得走火入魔了,现在神志不清,你此刻去轻薄他,不需要负责的。”
  白挽瓷:……
  这群小兔崽子,脑壳里都在想什么?
  一人一鬼计划间,忽见荷叶上的顾少卿,冷喝破空而来:“谁!”
  白挽瓷暗叫糟糕,意欲转身离开,却不想她在树上蹲了太久,腿脚发麻,忽然起身,眼冒金星,头晕眼花的倒栽了下去。
  她结结实实的摔在了草丛里,脚踝处,传来钻心的疼痛。鬼萤群被她惊得漫天飞舞,林中溅起一阵莹莹绿光,围着她乱转。
  白挽瓷慌忙坐起身,正要起来,却见顾少卿提剑破空而来,眨眼的功夫,一剑便直抵她的喉咙。
  水珠沿着剑柄,一颗颗滚落到她的脖颈上,凉凉的,顺着她的衣领,滑了进去。
  “是我!”
  她吓得大叫。
  她呆呆的坐着,顾少卿居高临下的站在面前,白衣胜雪,一剑抵着她的喉咙,他眼中似有一抹异色闪过,“你在这里做什么!”
  夜色深沉,漫天的鬼萤围着二人飞舞,晚风拂过顾少卿的湿漉漉的发,空气太过湿润,白挽瓷的眼睫上也泛起了雾珠,萤火映照下,显得她如受惊的小鹿一般,楚楚可怜中,却有种莽撞的可爱。
  第33章 从没见过你这种女子 白挽瓷,你知不知……
  白挽瓷眼看着剑锋紧贴着她的脖颈, 再往前一寸,必定横死在这里,一时, 慌张无措道:“我在这修炼,犯法吗?”
  顾少卿今夜正在练剑, 不想却心烦意乱, 始终无法静心, 脑海里时不时闪过白日安桃与他说的话,杂念越想压下,却仿佛枯井里有泉水涌出一般, 怎么也止不住,不断的外溢四散。他强逼着自己不去想,以剑为笔,在清心瀑后的石壁上,开始凿刻清心经。
  一直凿刻到子时,他的心情方才平静。
  但不知为何,他刚练剑没一刻功夫,古槐岭起了一阵风,随风飘来了一阵异香, 那是他不曾闻过的香。剑动,香起, 他一时走神,差点走火入魔。听见声响, 才提剑飞去, 却见是她,那股异香,便是从她身上传来的。
  顾少卿想起安桃的话, 便知白挽瓷是故意招惹他,心下升起一股莫名的烦躁,冷冷道,“你又在作什么鬼心思?”
  又是一阵风起,顾少卿的衣带飞起,飘到白挽瓷的脸上,轻轻拂过,这味道……
  白挽瓷垂下眼睑,轻轻道:“我哪有什么鬼心思?”
  顾少卿收剑回鞘,懒得再理会这女人,提脚便走,身后忽然传来她哎哟哎哟的叫唤。
  “哎哟……好疼啊……我的脚……”
  他敛鼻吸气,只当没听见,继续往前走。
  白挽瓷是真的扭伤了脚,方才从树上摔下来,就知道完蛋了,果然一摸脚踝,那里肿得像馒头。
  她叫唤了半天,也没见顾少卿折返,心想果然是伪善之人,说什么为了百姓要拯救苍生,都是放狗屁,她一个小女子都能见死不救,就拯救个屁的苍生!
  伪君子!!!
  白挽瓷扶着身后的树,勉强的想爬起来,一不小心碰到脚踝,疼的她冷汗直冒,不免又发出一声呻|吟来。
  眼前忽然出现一双白色的皂靴,抬起头来,却见是顾少卿,冷脸冷眼的看着她。
  他伸出手来,言辞生冷:“起来。”
  那只手,修长如玉,骨节分明,很是宽大。
  白挽瓷愣愣的看着那只手,慢腾腾的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比起他的手掌,倒显得自己的手小了许多。
  他的手,怎么这么凉?跟冰块似的。
  她的手放在顾少卿的手掌里,小小的,莹白如葱段。
  不比顾少卿的手常年冰冷,相反,她的手是暖暖的,像冬日里手上拿的小手炉似的,有些灼人。
  他握着白挽瓷的手,轻轻一拽,不费什么力气的拉她起来,不想她却宛如一只猛虎,扑跳上来,径直钻进他怀里。
  这一虎扑,顾少卿没有防备,竟叫他向后跌坐在地上。
  他胸|前被白挽瓷一头撞得生疼,长眉皱起,推着她肩膀道:“你干什么!”
  白挽瓷双膝左右分开,翻身骑马似的,坐在他的腰间,弯腰低头,在他胸|前趴着,像只小狗似的一阵嗅闻。
  顾少卿懵了,她闻什么?
  却见她笑意盈盈的抬起脸来,月光和萤火下,脸庞更显娇美柔软,顾少卿一时精神恍惚,终于明白国子监的男修客,为何会私下总是讨论她的美貌。
  “顾少卿,你明明就已经喜欢上我了,还不承认啊。”
  顾少卿眉头纽成麻花结:“你信口胡诌什么?”
  面儿都没见过几回,就说什么喜欢?
  白挽瓷却拆穿他道:“那你为何替我抄书?还给我批校袍?你身上的味道,和那件校袍上的一模一样。”
  有草木香,有晨露香,有苍石香,还有晶莹雪的味道。他总来清心瀑练剑,身上的草木香是古槐岭的草木,晨露是他日日早起练剑,所以校袍有露,剑刻石上,便染了苍石的味。他手心总是微凉,身上也是凉的,倒像是落雪在嘴里化开的凉气冷香。
  方才他衣带随风飘到脸上时,白挽瓷便闻到了,这种味道,很奇特,想来也只有他一人身上有这种冷香。
  “起来!”顾少卿压低声音,脸色微愠的喝道。
  白挽瓷瞧着他,没动。心底思忖着,他没否认,这算是默认了吧?
  如是,她便耍赖道:“不起不起就不起,我就是不起来,除非你背我,不然我就把你帮我抄书的事情,告知整个国子监,让全世界人的都知道,顾少卿喜欢上白挽瓷了!”
  顾少卿从未见过如此不讲理的女子,五脏六腑都被她气得疼:“没有的事,你休要胡说!”
  白挽瓷算是终于清楚顾少卿的性格了,就一个老好人,对付这种老好人,就要骑在他头上,不讲道理,那他就没辙了。
  好人嘛,要脸,就得她这种不要脸的恶人来磨。
  “那你背我!不然我就嚷嚷了,说你欺负我……”白挽瓷胡乱瞎说道。
  顾少卿气急:“白挽瓷!”
  白挽瓷笑眯眯,伸手在他脸上摸了一把,凉凉的,每天熬这么久的夜,皮肤居然还不错,没有长痘痘,离这么近,还看不见毛孔。
  “乖,叫我阿挽。”白挽瓷在他耳边吹气。
  顾少卿偏头躲开,耳根子却不经意的红了,咬牙切齿道:“从没见过你这样的女子!”
  “顾少卿,我的头有点晕。”白挽瓷笑倒在他身上,实在没劲儿了。
  “白挽瓷!你又撒谎!”
  白挽瓷虚弱道:“真的,我没骗你,我真的头晕,眼睛好花啊。”
  顾少卿推她,她也不动,只得双手握着她的肩膀,直坐起来,却见她的脚踝肿的老高,上面还有两个红点,分明是蛇咬过的痕迹。
  “你让蛇咬了。”他皱眉道。
  “啊?”白挽瓷一听,两眼一翻:“我怕不是要死了吧?”
  “只是普通的七星毒蛇,古槐岭常有,挤出来就没事了。”顾少卿无奈叹气,伸手帮她挤蛇毒,白挽瓷疼的呼天喊地,眼泪汪汪的盯着他:“你轻点好不好,顾少卿,你是在报复我吧?”
  他低着头,哼道:“这点疼就受不了了,刚才威胁我的气势哪儿去了?”
  白挽瓷愁眉苦脸道:“这回我是真的走不了了,顾少卿,你得背我。”
  “你这女子……”他眉头皱得更深了。
  毒蛇咬了,的确会手脚酸麻。顾少卿知道她不再是撒谎,心底再叹一口气,权当是日行一善了,扶着她起来,稳当当的背起来,往古槐岭外走去。
  他们走出古槐岭,穿过十里桃林。
  顾少卿往寒舍的方向走去,肩上却被她一捶:“不能回寒舍,宵禁已过,夫子会看见我们俩人,孤男寡女,肯定会传谣言的,翻墙送我去金枝玉苑好了,就在临安街。”
  他背着白挽瓷,停住了脚步,好笑道:“你还怕流言?”
  身后半天没人答话,顾少卿皱眉,以为她生气了,却感觉到脖颈处,有痒痒的呼吸,偏头一看,见到的是她一副酣睡的模样。
  想来是七星蛇毒的缘故,手脚麻痹,容易昏睡,等人醒来,还会胡言乱语,头脑智昏,片刻左右,便可自动消退。
  他垂头叹气,上回在地舍,石祭酒罚她抄书,她也是如现在一般睡着了。
  顾少卿想起她方才说的金枝玉苑,便无奈的往国子监的围墙处去了。提脚一点,翻身越过墙,稳稳的落地,感觉到脖颈处呼吸依旧自然,看来这么大的动作,倒也没能惊醒她。
  回首看了一眼高高的国子监围墙。
  他可从未逃过学,今夜是破大忌了,心中又是一叹。
  突然,他脖颈处传来白挽瓷迷迷糊糊的声音:“顾少卿,你是不是第一次逃学啊。”
  顾少卿叹气:“嗯。”
  黑夜,顾少卿背着她,避开临安街的人群,专门挑屋顶走。
  身后又传来白挽瓷傻乎乎的笑声:“顾少卿,你喜欢我吗?”
  顾少卿没回答,眉头皱起,她又呵呵呵的唱起歌来,调子不知跑到哪里去,看这情形,估计是蛇毒的原因,像是醉酒了似的。
  白挽瓷嘿嘿一笑:“你不说话没关系,你只要知道,白挽瓷喜欢顾少卿就行了。”
  顾少卿身形一顿,站在屋脊上,叹道:“你嘴里有一句真话吗?”
  白挽瓷却像猫儿似的,轻轻在他耳边哼道:“比珍珠还真,顾少卿,我从不骗人,真的,我喜欢你。”
  “你不是喜欢穆川?”顾少卿慢悠悠道,“又来骗我做什么?”
  只听她嘀咕:“穆川只是朋友的喜欢,和你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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